福地花开,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渊潭正中,林白盘膝而坐。
气海中轰鸣滚动,灵力如海,似能囊括万方。
再看识海,石盘稳固,外围雾气愈发浓郁,好似无穷无尽。
其中隐有万千星辰,却又缓慢移动。
再睁开眼,眸中有光华一闪而过。
混元十二转功成,自身愈加圆融如一,好似本就是天生地养,与天地相融相和,自身存在于天地间的任一处。
仰头观漫天星辰,又觉自身好似存在于万千星辰的任一处,乃至于时间长河的任一处。
身后桃树微动,落下片片粉红桃花。
拈一片花,林白细看。
混元十二转,筑基九层,圆满在即,不日便能引来雷劫洗涤自身,继而成就金丹。
林白看向身前,秀秀抱着狐狸,两对眼睛都在看着自己。
正想要说话,心中忽的一动,那无形无状的丝线微微震颤,有大道再进的振奋之意。
林白向北看去,夜色深沉,只有群星闪耀,根本看不出端倪。
“匍匐人间,百折不挠;俗世烦心,不得逍遥。”
朱见羊之言犹在昨日。
彼时鹿海客身死,顾老全陨落,林白丹论未定,朱见羊方方出关。
看来朱见羊已得金丹,朱家中兴有望。
“心中有感?”秀秀见林白看向北边,面上有欣慰之意,便开口问询。
“我心中有感,朱见羊金丹已成。”林白笑着道。
秀秀与朱见羊是见过面的,自然也为之欢喜。
“我记得,”狐狸竟也开了金口,“他家金丹宗主死了许久了。”
朱家老祖曾随同顾青山一道,在外受了重伤,之后便一命呜呼。
自此朱家衰落,也就顾家念着情谊,一直提携护佑,这才让朱家以筑基家族身份而占据凤鸣山。
只是当初朱家老祖陨落的原因好似不仅跟顾青山有关,幕后应是为向无回出力。
其中关窍就不得而知了。
“仙子,那件事到底是因何而起?”林白还是好奇,又问了起来。
“回头你自去问小水便是。”狐狸懒洋洋的道。
林白估摸着狐狸也不知道其中内幕,或是并未得闻全貌。
“结丹在即,你心中如何想?”狐狸又问。
“我心中隐隐有感,此番雷劫怕是威势极盛。”林白手拈桃花,又看向狐狸,叹了口气,问道:“唉,仙子可有言语教我?”
狐狸摇尾巴,道:“生死有命罢了。以我来看,你通枯木蝉之法,又身负星遁神通,前者走的是时间大道,后者与我一样,乃是空间大道,两者虽有造化诀相契,可终究要比寻常筑基渡劫时要难上几倍的。”
说到这儿,狐狸尾巴拍了拍秀秀脸蛋,“起一课?”
“我早已算过。”秀秀立即点头,正经道:“大吉!”
她根本没算过,林白确定的很。
“为了情郎,都学会说谎了。”狐狸幽幽叹息。
秀秀脸上微红,伸出手,抓住林白的衣袖,十分肯定的道:“大道在前,我知伱必然能行。多少事都扛过来了,还怕这些?”
“傻孩子。”狐狸是真看不下去了,她没好气道:“他非是无有信心,乃是跟我谈条件,他想睡你!”
“仙子怎污人清白?”林白立即急了。
秀秀脸更红了,低头瞧了眼怀里狐狸,又偷瞧了眼林白,只咬了咬下唇,也不知是不好意思还是别的。
“别捏了,以后再说!”狐狸挣脱尾巴,没好气的出声。
林白眼见狐狸这般护食儿,也没啥好说的,只等他日再寻时机便是。
又过半个月,境界稳固,林白便又坐上传送阵。
半年约定之期已到,林白前去汇合姜丫头。
此间两年半,姜小白半年来一次,从未爽约,有时带上妙妙和姜鱼,有时干脆不带,反正必然要流连十日半月才归。
如今朱见羊金丹已成,妙妙必然是要来传信的。
过了穿山谷,来到洞口前的青石静坐。
等了两日,便见三女联袂而来。
姜小白着玄色道袍,娇小乖巧。
姜鱼身着青衣,笔直挺立,腰间挂玉佩,一副君子模样。
妙妙还是照旧穿着黑袍,只是今日做了怪,额间系红抺额,上有宝珠,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
三人都已成年,只是站在一起,那姜小白倒像是三人中的妹妹,姜鱼是兄长,妙妙是纨绔子。
“俩徒弟长得都不丑。”林白心里嘀咕。
俩徒弟上前行了礼,林白便与姜小白坐下。
“师父,老祖丹劫已历,金丹功成了!”妙妙眼眶红红的禀报。
“好孩子,我已知道了。”林白把妙妙扶起来。
这丫头从小不在凤鸣山住,对家里的中兴之事也不如何在意,不过到底是朱家人,眼见朱家又出了金丹,心里自然高兴的很。
林白又细细问了渡劫始末,得知朱见羊结丹之地选在了老家凤鸣山,顾家应还送了秘宝,这才结丹功成。
朱家算是熬出来了,只是栓死了顾家,日后指不定还得给顾家卖命。
“顾瑶姐来信。”妙妙拿出两封,“还有欢欢姐的信。”
如今妙妙长成,传信的任务自然被她接了。一来是顾家跟姜家到底隔了一层,二来妙妙是朱家嫡传,而朱家又是顾家亲信,更信得过。
林白接过,先打开欢欢姐的信。
杨欢倒也没说什么,只说修为又有进展,若是顺利,三五年内便要渡丹劫。
再打开顾瑶的信,前面啰嗦了阵法,接着又提顾飞雪之事,最后却提了嘴,说是顾大娘有诏,让林白回山。
“桥山可有什么大事?”林白问姜小白。
“桥山安宁。”姜小白早就习惯,每每来这里都要被这么问一句。
“你家羊老祖有何言语?”林白又问妙妙。
“老祖知我来见师父,也说思念的很,盼师父能回去一叙。”妙妙说着话,然后又歪着脖子想了会儿,道:“欢欢姐也说桥山派风雨和睦,还说杨家兄弟思念的很,想跟师父把酒言欢。”
林白点了点头,顾瑶乃是为顾大娘传信,顾家虽做事不靠谱,可到底对自己人厚道,也不必多想。
而欢欢姐乃是杨家嫡传,一向当做金丹种子来养的,自然是能听到些风声的。
至于朱见羊,更是生死之交,如今又已结丹,朱家地位高了许多,在顾家面前也能说上话。
是故,若是回桥山,确实安稳无虞。
林白又略问了问,妙妙便说起杂事,什么曲如意在凤鸣山金丹庆典上喝的酩酊大醉,又说顾连珠被顾瑶殴打,再说杨家与盖家在议婚事。
扯完闲话,四人论道。此中林白修为最高,所历最丰,自然又说起修行感悟。
待道会一成,林姜二人又入洞中细谈。
“你家老祖如何了?”林白完事后,问起人家家主。
“闭关。”姜小白还是那句话。
“云霞宗与九阴山呢?”林白再问。
“倒是不时来人,去往桥山派议事,也不知说些什么,应是与北方战事有关。”姜小白笑了笑,“你抱上了顾家大腿,回去问一问便知。”
林白想了想,确实该回去一趟了。如今结丹在即,虽说不该分心,可到底还需一两年,顾大娘应该不会给自己分派什么苦差事。
即便有差事,那也得金丹后才好干。
按理说该去问问狐狸意见,但狐狸不当人,必然又该惹来她一番阴阳怪气!
“唉,指不定是顾大娘缺了我搅水池子,心里想的很了。”林白心中喃喃,却又起了火,当即拉上姜丫头,自也不必多说。
一晃过去三天,两人出了洞府。
“你们师娘颇为思念你二人,沉玉仙子也缺个挠痒的。”林白取出令牌,丢给了妙妙,叮嘱道:“我此番要回桥山一趟,你二人代为师好好孝敬孝敬沉玉仙子。”
“师父,上次我给她挠了半年的痒痒,也没送我个尾巴毛。这也就算了,还一直给我起外号,还爱卧我头上。”妙妙不爱打白工,摸出腰上挂的袋子,“还是师娘送我的鼹鼠听话,只知道吃吃吃。”
“心诚则灵!”林白瞪了她一眼,又看姜鱼,道:“看好你师姐,莫让她惹事。”
“是!”姜鱼立即应了。
两女行了礼,开开心心的走了。
林白在此又静等了三日,便与姜小白一道往北。
出了眠龙山,又见龙门坊。
继续向北,二人走走停停,姜小白竟还在路途上有安排,林白没法子,只能跟她吹夜风。
如此过了三日,便见信义坊。姜小白自归家中,林白直入桥山派地界。
来到青云山大殿前,便见顾芳迎了出来。
多年不见,顾芳修为并未寸进,倒是她身边的顾无伤已经筑基,很是温润。
“初见时还只练气,如今竟已要冲击金丹了……”顾芳好似想起了龙门坊初见时的场景。
客气了几句,顾芳便让顾无伤带林白去寻顾瑶。
来到顾瑶洞府前,打入一道灵力,洞门便开。
“请。”顾无伤站在洞门口,笑着邀请。
林白稍稍点头,顾无伤却不跟进。
顾瑶的洞府来过不知多少次了,那小水池中水已盈满,顾瑶手拿木枝,坐在水池边。
“都说你与人合谋杀了岳丰树。原本我不信,可如今看你进境这般快,我倒是信了几分。”顾瑶打量着林白,面上笑吟吟的,“连元婴都杀了,不过杀一金丹,还躲在外面不敢回来!”
顾瑶嗤笑有声,“你不知道沉玉仙子如何在老祖跟前笑话你!”
背后莫论人非!这狐狸真是不当人!林白气的很,只想来日境界上去了,好好欺负欺负狐狸!
“唉,老祖不在家,我到底是心里没底啊。”林白叹了口气。
“看来岳丰树还真是你杀的!”顾瑶嘿嘿嘿的笑,然后挑起大拇指,“林转轮你真是有种,睡姜家女,睡杨家女,还敢杀太上亲传,确实有能耐!”
顾瑶笑个没完,伸手去搅动水池子。
林白还想说点话,便见碧水倾波,继而卷住自己,眨眼见便落到实地上。
耳闻水声流动,已来到水帘洞中。
往前一看,一道瘦削单薄的倩影,青丝垂落,竟有孤寂之感。
“老祖!”许久不见,林白当真思念之极,一使劲儿眼眶就红了。
顾倾水转过身,林白看过去,只见容颜如昔,依旧绝美。
面上略有苍白,单薄身影更显的弱柳扶风。只是虽冷清淡然如旧,却有疲累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