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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 今日当联手,御前挖坑杀狗

    老管家叹了一口气,小声说道:

    “如此说来,暂时不能动此人。动了他,就是动了几百号人的财路。俗话说,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若只是一个两个,砍了也就罢了。可您不能把苏州府当差的都砍了吧?”

    “卑贱汉人胥吏,他们还敢造反?”

    “不敢。可他们敢事事阳奉阴违,让衙门四处漏风,事事不顺。这些人的报复心,强的很。”

    福康安突然想起了,

    户部奏销的那个小吏,大约也是“混不吝”的典型。

    咬牙切齿道:

    “就连朱珪那个老东西,也替他说话。”

    “那就更不能动了。朱珪此人,可不简单。”

    沉默,福康安不是没脑子的人。

    他已经放弃了抓捕李郁的想法,但还是问道:

    “若是我派兵上门,你推测此人如何应对?”

    “鱼死网破,杀人亡命。”

    老管家的回答丝毫没有犹豫,

    就他几十年的阅历,最终结局必定是如此。

    保不齐,跑路前还会给你抽冷子来一下狠的,烧个粮仓啥的。

    大清朝虽然绵羊居多,

    可基数太大,其中不乏很多嗜血的狼,报复心极强。

    ……

    福康安作罢了,李郁还没作罢。

    他恶狠狠的表示,这事没完。

    涨价,全城的煤饼都涨价!

    “老爷,什么理由?”

    “我受惊了,需要多捞点钱压压惊。”

    杨云娇忍住笑,

    劝慰道:

    “奴家就让掌柜的们放出口风,巡抚大人刁难,煤饼被迫涨价吧?”

    “行。”

    自从穿清以来,李郁越发的明白了一个道理。

    成年人一旦结仇,这辈子都解不开。

    所以,要惦记着冤家。

    一旦有机会腾出手来,赶紧拍死冤家。

    商战也好,官场也罢,江湖也好,都是如此。

    福康安心里,

    大约也惦记着自己呢,只要有合适的机会,他绝对要弄死自己。

    以德报怨,这种幼稚的想法,

    清廷是从来没有的,他们只相信秋后算账,斩草除根。

    看看各地招安的巨匪,投降的叛将下场,就知道。

    不久就死的不明不白。

    这个道理,清风寨大当家,苗有林也很清楚。

    自从落草以来,

    他拒绝了3波招安的说客。

    徽州府,广德营,都动过心思招安他。

    条件开的不错,优厚。

    如果他没在贵州绿营当过千总,可能就动心了。

    作为一个前绿营武官,

    他至少听说过三桩类似的被招安后,首领离奇死亡的例子。

    你们休想骗我。

    ……

    200号弟兄,已经减员到了160人。

    在风雪中苦苦跋涉,完全不知道走到了哪里。

    直到,

    他们发现了新安江畔的一个渔村。

    “弟兄们,杀进去。”苗有林在风雪中,嘶哑着吼道。

    一众好汉,

    已经冻得拿不起刀了,手指僵硬。

    更可怕的是,

    刀和刀鞘冻在一起了,拔不出来。

    许多人走几步就摔倒,冻伤严重。

    似乎是失去了平衡能力,

    他们不知道后果,二当家昌金却是很清楚。

    这是脚趾冻坏死了。

    严重的,怕是脚踝以下都要砍掉,否则保不住命。

    她瞅着不远处的渔村,

    已经听到了里面的狗叫声,还有锣声。

    渔民,从来都不会束手待毙。

    他们一定会举起鱼叉,和己方厮杀到底。

    ……

    苗有林突然问道:

    “谁有尿?”

    “都过来,把刀鞘的冰浇融。”

    一些人艰难的聚集过来,冻得哆嗦。

    苗有林站在风雪中,

    来回哈气冻僵的手腕,准备一会的恶战。

    村子里,渔民汉子们也都冲出了屋子。

    对着这边大叫大嚷,手里举着家伙。

    韦俊虽然心有不忍,也别无选择。

    他抽出了钢刀,

    跟随着众人,一步一滑的走向村子。

    清风寨众人,没有呐喊,没有鼓气,

    就这么踉跄着,和渔民们杀到了一起。

    一蓬蓬鲜血,

    不断有人倒下,默默地死去。

    伤亡率,清风寨一方更高。

    短短的一个照面,就倒下了十几人。

    因为冻僵了,行动迟缓,躲不过去对面的鱼叉。

    ……

    昌金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弟兄,扑在了对面的鱼叉上。

    甚至躲都没躲,

    高举过头顶的刀,悄然落地。

    然而,

    他的手却紧紧的握住了鱼叉,死命不松。

    渔民用力的把叉子往前捅,捅穿了人。

    但是却拔不出来。

    年轻的渔民,瞅着对方的眼珠子,

    一瞬间想到了死鱼,也是这般的冰冷,毫无生机,死白。

    他的心理防线崩溃了,

    扔掉了鱼叉,掉头就跑。

    昌金捡起地上的刀,掷了过去。

    噗,

    年轻的渔民倒地,鲜血在雪地上绽放。

    很快结冰,好似一摊红色沙冰。

    一场毫无技巧,毫无阵法的厮杀,

    清风寨付出了30条人命后,鸠占鹊巢。

    暖和的屋子,热水,热食,

    清风寨的汉子们,终于躲过了灭顶之灾。

    而这个新安江畔的村子,被屠戮一空。

    占据屋子的时候,

    又杀掉了10几个妇孺,老人。

    极少数人逃脱。

    ……

    众人饱食一顿,又呼呼大睡。

    次日清晨,

    苗有林召集了所有人,准备再次逃亡。

    村子里的食物,他们带走了。

    渔船8条,也成了战利品。

    “我们顺江而下,寻一条活路。”

    “都听大哥的。”

    苗有林是个人才,冷静,而且大胆。

    他意识到了,在雪地里跋涉太难。

    而新安江,

    流速湍急,没有封冻。

    顺江而下,反而是冬季逃亡的好选择。

    “弟兄们,我苗某人,一定带伱们闯出条生路。”

    “生,我们一起生。死,我陪你们一起死。”

    一通打气后,

    清风寨残余的100多号人,消失在江面上。

    临走前,

    他们还放了一把火,将村子付之一炬。

    一起烧掉的,还有双方的尸体。

    ……

    昌金看着这一幕,眼里含泪。

    她想到了金川之战,寨子被攻破的时候,

    也是如此的大火冲天,尸横遍野。

    苗有林搂住她,豪迈的说道:

    “我当年离开寨子的时候,算命的给我算过,遇水则生。”

    “到了下游,我就带你们再立一山寨。照样打响我清风寨名声。”

    昌金抹掉眼泪,

    问道:“下游就是江南吧?”

    “对。”

    “传说中那是大清朝最富庶,最繁华的地方?”

    “大约是吧。”

    10几年前,

    金川有一汉子,曾到江南做过生意。

    回去后,到处吹嘘。

    以至于,许多人对江南怀有莫名的憧憬。

    然而,

    在江南立足谈何容易。

    人口稠密,市镇众多,平原地带没有一块闲田。

    清风寨众人,很快就成了过街老鼠。

    在浙北,流窜作业。

    缺粮,缺据点,缺远程兵器,

    被各路绿营,民壮追着跑。

    这让众好汉大为感叹:

    江南,不适合创业。

    ……

    正月初五,

    民间传说中的财神下凡的日子,

    苏州城内外,鞭炮声没断过。

    百姓们惊讶的发现,

    煤饼涨价了,优质蜂窝煤也涨价了。

    而且涨的凶狠,一下子提高了3成。

    还没来得及骂李大官人黑心,

    就被好心的掌柜提醒,这钱是被巡抚大人拿走了。

    “据说,这是准备开征满城城建税,得收一年,你们忍忍吧。”

    “咱李大官人也没法子啊。”

    于是,

    百姓们只能无奈的接受了高价煤。

    紧接着,一府九县所有的煤,都涨价了。

    黄文运无所谓的,

    因为李郁承诺,多收的钱里面,拿出三分之一交税。

    就连布政使朱珪,

    都对此举非常的赞赏,觉得李郁是个好后生。

    一个豪强,把心思放在盘剥上,才是正道。

    而且是科学盘剥,每户每月仅增加了60文支出而已。

    民心安定!

    虽怨但忍!

    实乃是老成谋国之行为。

    苏州城有10万户,如此一搞。

    每月,官府就能增收200万文钱,折合白银2000两。

    一年下来,就是24000两。

    这还仅仅是一个府城,若是推广到全省。

    至少10万两。

    这钱,约等于是白捡。

    朱大人,

    已经在琢磨要不要以布政使司衙门的名义,协助李郁卖煤饼了。

    ……

    如此稳定的财源,

    就连朱珪这样的正人君子,都动心了。

    客观的评价,

    他的治理能力,道德水平,在同时代绝对是遥遥领先的。

    这不是讽刺,是有一说一。

    朱珪在最近的一份折子里,

    主动保举了李郁,夸赞他愿意为朝廷分忧,不和朝廷争利。

    进退有度,属于小节有瑕,大义无亏的豪强。

    这种人,朝廷理应招揽,

    适当授予官职名誉,纳入官府体系。

    这份折子,军机处众人都看了。

    对于如何嘉奖,有小小的分歧。

    “诸位爱卿,怎么看?”

    于敏中说道:

    “老臣觉得不妥,一介豪强,又无功名。朝廷若是封赏,有损颜面。”

    胡御史也跳出来了:

    “虽然此人出身鄙陋,确实不宜授予朝廷名器。但是我们也应该承认,他是个能做事,不爱钱的人。”

    于敏中眼皮抬了一下,

    心想,

    沙皮狗,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呀。

    以前是反复横跳,现在变成了好坏话一起说,不怕踩空。

    ……

    乾隆突然看向和珅:

    “和珅,你为何一言不发?眉头紧锁?”

    “臣失仪,求皇上责罚。”

    “哎,朕有这么可怕吗?”

    “臣刚才是在想户部的事,走了神。”

    “户部,又揭不开锅了?”

    “年节朝廷用钱的地方多,一下子有些不凑手。”

    “那你就再想想办法。”

    “臣准备,让宽裕的省份,把今年的春赋先交一些上来。”

    “这些琐事,你看着办,不必事事问朕。”乾隆摆摆手,“你办事,朕放心。”

    和珅受宠若惊,连忙跪地谢恩。

    紫禁城内,

    人人都是影帝,每天都在聚光灯下。

    首席军机大臣,阿桂,最近比较低调。

    虽然,

    挟金川之战的功劳,位极人臣,在京城一时风头无二。

    但是,却一点不狂傲。

    他时刻提醒自己,伴君如伴虎。

    尤其自己这种在军中有威望的,更容易受到忌惮。

    “阿桂,你也说说。”

    “奴才刚从前线归来,京中事务还不大熟悉。一切按照皇上的意思办。”

    乾隆不满的皱眉:

    “这大清是朕的,也是你们的。怎么能事事都听朕的呢?那样朕岂不是成了刚愎自用的昏君?”

    大臣们连忙跪下,

    皇上都这么说了,吓人。

    ……

    胡御史抬起头,眼里饱含热泪:

    “臣斗胆说一句。天下臣民都清醒的认识到了,大清离不开皇上的高瞻远瞩,臣子们可以拉纤,升帆。可这舵,只能皇上掌。”

    乾隆满意的点点头,

    忍不住笑了,因为他突然觉得胡御史长得好像沙皮狗。

    前两天,广东巡抚进献了一些异兽,

    其中有个品种的狗,面相挺像的。

    皇上一笑,那就是龙颜大悦。

    胡御史心花怒放,手放在膝盖上:

    “作为大清的忠臣,我只相信皇上的判断。皇上选的方向,一定是对的,其他人的建议,臣一概不看,一概不听。”

    于敏中面无表情,

    心中暗自警惕,这货,进步的太快了。

    和珅也忍不住惊讶的瞅了一眼,没说什么。

    他已经决定了,

    找个机会,把这个贱人踢出京。

    赶到地方州县。

    御前,拍马的位置有限。

    有我和珅一人就够了。

    更何况,品德如此低劣,长相如此丑陋之僚,不配在御前。

    容易惊扰了圣驾。

    ……

    想到这里,和珅突然向前一步:

    “臣突然想起一件事,斗胆禀报皇上。”

    “说。”

    “学子们有人上书,说吏部大挑,只看官相,不看真才实学,应该修改。臣等想请皇上旨意?”

    乾隆一听,这问题有点难办。

    吏部大挑看长相的传统,源远流长,怕是能追溯到宋朝。

    老态龙钟的于敏中眼皮一抬,

    与和珅的眼神,空中碰撞了一下。

    立马心领神会,

    虽然咱们平日里有些许矛盾,时常辩论,可那都是演给皇上看的。

    今日,

    当联手,挖坑杀狗。

    ……

    没想到首席军机大臣阿桂,却开口了:

    “奴才觉得,吏部大挑不能全看长相,还是要看真才实学的。”

    作为一个征战沙场的统帅,这么想很合理。

    毕竟在战场上,骁将往往都是面目狰狞,非常不斯文,十分没教养的。

    动则粗话成串,

    一言不合,就要杀人全家的。

    胡御史也赶紧跟上,

    旗帜鲜明地表达了态度:

    “臣附议。吏部大挑,乃是为国朝选优秀的官吏,需要的是治理地方的才干,若是只看外貌,有失偏颇。”

    于敏中心底一动,赶紧说道:

    “吏部大挑,当然要看才能。不过,既然是为官,就应当有个官相。而不能穿着官袍,还像个杀猪的。”

    说罢,他瞅了一眼沙皮狗,啊不对,是老胡。

    他激动了,他激动了。

    果然,胡御史大声说道:

    “能为百姓谋福,为朝廷收税,就是优秀的地方官,这官相,能当饭吃吗?”

    ……

    于敏中,抬头瞅了一眼和珅。

    和珅立马向前,笑着说道:

    “臣对胡大人的话不太赞同。”

    “地方官,是代朝廷牧守一方,代表的是朝廷的威严和皇上的脸面。若是相貌丑陋,岂不是被百姓看轻了,当我大清无人。”

    老胡的脸皮一下子涨红来了。

    和珅继续说道:

    “世人大多愚昧,肤浅,以貌取人。若是坐堂官相貌堂堂,则百姓心生敬畏。反之,则被愚民背后耻笑。”

    “往小处讲,是丢了自家的面子。往大了讲,是损了朝廷的颜面。”

    老胡已经开始哆嗦了,

    然而,和珅却不想放过他,继续诛心:

    “再说,为何要钻牛角尖,在一堆丑陋人中选贤才。朝廷为何不挑那既有才能,又相貌堂堂的人呢?”

    乾隆没忍住,笑了。

    不知道为何,殿内的众人都瞧着胡御史。

    自知失态的乾隆,尴尬的咳嗽了两声。

    “诸位爱卿,都说的很好,很好。”

    “今天就到这儿吧,散了吧。”

    走出大殿,

    于敏中悄悄跟上,说道:

    “和大人,老夫上次说的那事,娘家侄儿想在户部补个从8品的缺。”

    和珅正色道:

    “从8品?正8品吧。”

    于敏中笑的胡子直翘,连声说道:

    “哎呀,和大人你今天是给老夫一个惊喜啊。谢谢啊。”

    夕阳下,

    胡御史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出了西华门。

    他实在是累了,心累。

    这紫禁城,太难混了。

    又一次,被人当众羞辱的体无完肤,

    想哭!

    ……

    江苏番司衙门,

    朱珪,黄文运俩人相对而坐,面露忧色。

    因为,今年的税源又少了一块。

    苏,松,常三府,加太仓州,起码少掉了20万两的商税。

    丝绸大户,全踏马扑街了。

    有的人躲债心焦,

    竟然把头发剃了,去寒园寺披着僧袍念经了。

    债主去一问就是出家了,清心寡欲,佛前岂可谈钱。

    再问,反被要求施舍斋饭。

    南边,

    粤海关,和英商也杠上了。

    朝廷八百里加急,严旨不许让步。

    夷商如此大胆,敢和大清叫板,乾隆感受到了一种莫大的羞辱。

    “朕特许广州一口通商,乃是赐给海外蛮夷的恩惠。”

    “他们竟然敢蹬鼻子上脸,要求开放多个口岸,还要降税,还要允许他们带洋婆子上岸。”

    “大清物产丰富,离了贸易照转。可欧洲诸国,却离不开我大清的茶叶丝绸瓷器。”

    “告诉李侍尧,严加戒备,整顿岸防。”

    “洋人畏威不畏德,不能示之软弱。”

    “若是英商胆敢挑衅,就狠狠的还击,开炮。”

    ……

    和珅暗暗叫苦,

    粤海关每年几百万两的税,今年没了。

    本就不富裕的户部,雪上加霜。

    皇上您老人家是解气了,大手一挥,动则翻脸,

    可底下人,就难了。

    年前,赏赐金川之役的功臣将士,赏赐草原各部,宫中修缮换新,

    一下子,

    就掏空了户部,银库已经没有上锁的必要了。

    厚厚的账册,

    上面记载着历年的亏空,他在琢磨,该从哪儿搞钱。

    “朱大人,希望你能体谅本官的苦心。”

    “江苏那地儿富庶,再刮一刮吧。”

    “那里的百姓至少还能喝粥。换个省,立马就民变。”

    隔着3000里,

    朱珪也在叹气,他收到了户部尚书和珅的私人亲笔信。

    告诉他,京城亟需银子。

    旗人的铁杆庄稼,还够发3个月。

    然后,就要打白条了。

    打白条是不可能的,

    旗大爷们不吃这一套,

    小黄雀(qiao,第三声)的鸟食,茶馆的账单,戏园子的打赏,还有干炸丸子,鼻烟壶,统统都等米下锅呢。

    欠薪,打白条?

    想啥呢,当旗大爷是佃户汉民啊。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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