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蕴然不是没见过死亡。在祁山,她见过很多妖兽的死亡,但她还没直面过人的死亡。
祁山是个三不管地带,里面不仅住着妖兽、魔修还有以采药为生的采药人。
那一百零八位视她为扫把星的采药人,通过盗取她身上的生机来化解他们灾厄病痛的采药人,他们是没有病痛和死亡的威胁。
所以她不大明白人的死亡。
乍一听楼庆阳轻飘飘地说出“寿数到了而已”这六个字,张蕴然只觉心里头沉甸甸的。
“刚刚楼老跟你说什么了?你怎么老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曾赫皱眉问道。
“楼老说他的寿数快到了。”张蕴然耷拉着眉眼道。
“啊?”曾赫惊了一瞬。
“时间上算确实是快到了。”林泉轻叹一口气,继续为张蕴然普及道,“普通人能活到八九十岁已经是少数的了,练气修士最多也就是一百岁的寿命,筑基修士有两百年的寿命,金丹修士则有五百年的寿命,元婴修士有一千年的寿命,化神修士则有两千年的寿命。”
“我听说楼老与宗门里的那十二位长老差不多是同时入门的。本来他也是长老级别的,只是两百年前,宗门遭遇前所未有的浩劫时,他被波及身受重伤,修为也从元婴跌至筑基……”曾赫圆圆的脸上满是惋惜之色。
“因为修为跌至筑基,所以他不能再担任宗门长老一职。不过灵兽园这一块一直都是他在管,除了没有长老待遇和称呼外,他其实跟长老也差不多。倒是他那不好的脾气,让人忽略了他已经是位风烛残年的老人这一事实。”
林泉也叹息一声。
“那如果楼爷爷身上的伤好了,是不是就不用死了?”张蕴然抓住了重点。
林泉摇了摇头,“没那么简单,还要修为再次提升上去。最起码要再结次丹,不然还是难逃陨落的宿命。”
“这样呀!林师兄,两百年的那场浩劫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是听说来的,也不知做不做得准。听说两百年前,无眠长老即将飞升,飞升劫都已经扛住了。在普降甘霖、浮现升天梯时,陡生变故。
不仅半道上升天梯不见了踪影,还从天而落许多古怪的生灵。它们像云朵样无手无脚,却长着一张满口锋利牙齿的嘴巴,逢人就咬。但凡被它们咬一口的人,修为至少跌落一大阶。”
曾赫蹙了蹙眉,“我也听我师父说起过,他们把那玩意儿称为邪灵。当时就是执夷和无眠长老一起将它们灭杀殆尽的。当然代价也不小,无眠长老修为跌至元婴期一直止步不前。执夷更不用说,若不是用大家手里的天材地宝吊着命,早在那场浩劫中殒命了。”
林泉点了点头,对张蕴然道:“所以当初大家见你骑坐执夷时,才会情绪那般激动。袁恒志对你发难时,才会没人上前劝诫。
大家对执夷的敬仰,不仅是因为它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护住了咱们云逸宗,更是因为它是咱们云逸宗里强大的象征。不是说执夷实力最为强大而是那些邪灵只有执夷才能真正消灭。”
“嗯,这些年咱们宗门在走下坡路是不错。但因为执夷在,其他九大宗门也就会暗地里搞些小动作恶心人,在明面上跟我们宗门叫嚣那是万万不敢的。”曾赫挑眉道。
“原来是这样?”张蕴然了然地眨巴了下眼睛。
曾赫突然将脑袋向张蕴然倾过去,满眼好奇地问她。“话说,你是怎么做到让执夷慢慢恢复的?”
张蕴然眉眼微闪,“外门讲堂刘长老不是带我去宗门千寻塔里寻了几本治愈术的玉简么?”
林泉不假思索地反驳道:“这不可能!如果治愈术有效的话,清茗长老早就将执夷治好了。”
他目光炯炯地盯着张蕴然,一步步向她逼近,“除非你在千寻塔得到的是宗门至宝——万物复苏术!”
张蕴然一脸木然,“万物复苏术是什么?”
林泉愣了一瞬后,随即换上和煦的神情,扫了张蕴然一眼,“万物复苏术啊!乃是医修至尊法术。传说,它能使万物重新焕发生机。包括让灵气渐渐稀薄的坤元大陆重新恢复至之前巅峰时刻!”
“这般逆天!”
“这么厉害!”
曾赫和张蕴然异口同声道。
林泉嘴角弯弯,“你们以为那些魔修为何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渗透到咱们这个渐渐在走下坡路的宗门中?不就是为了探查万物复苏术?”
“为了恢复坤元大陆上魔气?”张蕴然试探地问道。
“自两百年前升天梯突然消失,坤元大陆再无人飞升过。而修真资源也在渐渐枯少,目前也唯有用万物复苏术来恢复修真环境这一条自救之道。所以现在无论是魔道还是宗门都在寻这万物复苏术。”林泉一眼不错地盯着张蕴然道。
“我说林师兄,你对这万物复苏术知道的还蛮多的嘛!”曾赫用手肘锤了一下林泉的手臂,挤眉弄眼道。
林泉低低一笑,“都说了它是医修至尊法术,我作为医修知道多些也不奇怪吧?”
“嗯,倒是不奇怪。不过林师兄似乎是在怀疑我会万物复苏术?”张蕴然抿着嘴唇,直直地看向林泉。
他们对视了好一会儿后,林泉哑然失笑,“小师妹何必较真,没有就没有嘛!”
张蕴然却没有就此放过,“我本就因为七灵根在宗门生存艰难,若再误传我会什么万物复苏术,我这条小命还保得住么?林师兄,我当你是要好的朋友,你可不能往我身上捅刀子!”
曾赫也琢磨出了点味道来,“对对!林师兄,我们不能害小师妹。小师妹这还帮咱们狠狠地捞了一笔灵石呢!”
“怎么会呢?这不是话赶话,我提出的一点个人怀疑么!再者即使小师妹会,我们也会守口如瓶的。对不,曾师弟?毕竟咱们都是有过命的交情!”
曾赫忙不迭地点头,“那是肯定的!我曾赫还能干陷害朋友的事来?”
“如此,倒是算我没看错人!”张蕴然嘴唇微微勾起。
当大家再次分开,各自忙各自的时候,张蕴然却陷入了沉思。
曾经她不是活在最恶毒的咒骂里,就是活在从妖兽爪下逃命的惊心动魄里。环境的使然,让她对危险的感知极其敏感。这个林泉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