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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四一章 摧天(15)

    江垂星被夸得小脸通红,自从上战场之后一直紧皱的眉头也不知不觉松开了。

    师玄璎布下一个结界:“我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交代你。”

    声音突然消失,营帐后面的东方振天探出头,面露思索:“搞撒喔!神神秘秘!”

    东方振天缩回脑袋,蹲坐在一块石坪上,一边用帕子仔细擦拭自己的缚魂锁,一边不断给自己心理暗示:“劳资是东极门少主东方振天,劳资是东极门……”

    她愣了一下,东极门的谁来着?

    “怼怼怼,劳资死东方振天!”她满心后怕地用手里擦拭武器的帕子抹了抹额头。

    随着频繁接触肖红帆,深度参与战场,坐实自己“杀星”的身份,她脑子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了,有时候猛然回过神来的时候都会惊出一身冷汗。

    她进过许多次尘芥,这还是第一次如此长时间失去自我意识。

    如果把杉尘芥的同化过程比作“温水煮青蛙”,那现在水温已经发烫,随着锅盖“密闭”,他们挣扎的同时,已经开始有种晕乎乎的窒息感,若是再不挣脱,很快就会彻底被煮熟。

    正想着,她余光瞥见卸下一身铠甲的肖红帆朝主帅营帐走来,便出声道:“肖将军来找主君?”

    “嗯。”肖红帆点头。

    “主君与江三正在嗦事情。”

    “唔,那我晚些再来。”肖红帆见她身上还带着血迹,“怎么不去休息?”

    东方振天心中嗖嗖冒出无数个小想法,转念便换上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我睡不着……肖将军,能嗦会话吗?”

    肖红帆不着痕迹地打量她一眼,“去我帐中?”

    东方振天把缚魂锁揣进怀里,跳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尘,“走!”

    两人坐到茶几旁。

    东方振天吃着肖红帆递过来蜜饯,两腮鼓鼓,含糊地声音里满是愁绪:“这些天我杀了啷个多人,心里难受滴很!脑阔里有一果声音一直在问‘到底为撒子杀人’。”

    她直接挪用了江垂星的困惑来开启这一场目的性极强的谈话。

    “你修炼至大宗师境界,竟从不曾杀过人?”肖红帆未被稚嫩可怜的表象迷惑,她全程观战双杀星首场攻城战,二人杀人手法之利落,明显就是老手。

    有江垂星在前,东方振天不用深思便可对答如流:“有啊,但从前杀的都是修士,从未杀过普通人。”

    说着,甚至扁扁嘴,看向肖红帆的眼神流露出一丝委屈,仿佛在控诉她的猜忌。

    肖红帆不由反思,难道真是自己太敏感了?她知道有一些修者常年离群索居,一心扑在修炼上,修为和经历并不完全画等号。

    眼见对方生出歉疚,东方振天趁热打铁,哽咽了一下继续追问:“肖将军,你为撒子做将军?又为撒会投效主君?”

    肖红帆瞥了她一眼,见小孩没有掉眼泪,微微松了口气,说起自己接手肖家军的初衷和效忠师玄璎的缘由。

    这些算不上秘密。

    尽管她心底还是对这群占据了好友躯壳的人存着一丝警惕,并且日后也不会放弃警惕,但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要坚定的走下去。

    “一直以来,我看见最多的并非是百姓的苦难,而是权争。”肖红帆坦诚道。

    肖梦羽放弃权利之后肖家便飞速走向灭亡,这样的结果,令肖红帆从小就意识到权利的重要性。

    后来所嫁非人,她更加明白了一个道理——只有紧紧抓住权利,才不会任人宰割。

    她想起自己在“预知梦”里也在极力劝说吴曹氏不要放弃权利,说明哪怕在支持复国军建立了大昭之后,她依旧是同样的想法。

    如今她有了更远大的目标,皆因主君。

    听完肖红帆的心路转变,东方振天突然意识到一个很关键的问题:倘若在真实时间线里,肖红帆只是偏执地恋权,并不以天下百姓为先,那么,当她被逼到绝路时会做什么?

    “天命将星”的身份具有很大的迷惑性,东方振天也下意识以为,带着“天命任务”降生之人多半心性通透,天生就知道自己应该担起什么样的责任,然而事实却非如此!

    东方振天听师玄璎粗略说过“预知梦”,很快便意识到,天道更迭的关键可能并不在“将星”,而在“主星”!

    肖红帆跟着心系苍生的主星,她便是开拓新天地的刀锋,是守护安宁的国之柱石,可若是帝位上坐着的人并不值得她信任呢?

    那她极有可能会深陷权争旋涡!

    回顾肖红帆真实的一生,前半生满门被害,只余她一人,肖家军不仅被屠还背上污名,后半生又经历各种背叛,最后赤血军还被人处心积虑谋杀……

    肖红帆最后不会是直接堕魔,拉整个世界陪葬了吧?!

    那样的心境之下,会生出什么样的执念?

    “嘶——”东方振天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了?冷?”肖红帆见她打了个哆嗦,起身将放在一侧的茶炉提到跟前,“南方的冬天是不太好受。”

    武修比普通人更抗寒,却并非完全感受不到。

    看到东方振天凑近炉子,肖红帆笑问:“宗师境界竟然也不能完全抵御寒冷吗?”

    “呃,想到战场,不自觉便打了个冷颤。”东方振天随口搪塞。

    她很苦恼。

    人在不同的心境下会做出截然不同的选择,尘芥中的肖红帆,心态已经发生转变,想法或许会与生前截然不同。

    “肖将军!”东方振天想到什么,眼睛一亮,“喝酒吗?!我有桃县的果酒!”

    “哦?你有酒?”肖红帆似笑非笑,“好啊!”

    ……

    师玄璎交代完事情,回身便见东方振天蔫头耷脑地过来,奇道:“你怎么了?”

    东方振天像是一只被踩到到尾巴的猫,登时炸毛,愤然告状:“劳资好心请肖红帆喝酒,她竟然没收劳资的酒,还把劳资赶出来!”

    随后而来的肖红帆闻言,笑道:“军中不许饮酒,暂时没收。”

    师玄璎冲东方振天摊手,表示爱莫能助。

    “主君。”肖红帆拱手行礼。

    “免礼。”师玄璎问道,“你方才来寻我了?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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