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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零一章 大瞿双璧

    事情如师玄璎所料,才过了五天,两国和谈之事便传到了西南战场,只不过传言更加难听——瞿国摇尾乞怜,割地求和。

    屏州大营这边连续打了半个月的胜仗,再加上肖红帆及时安抚,非但没有被动摇军心,反而激发更浓的战意,然而花州那边直接炸开了锅。

    因为,花州治下的一部分土地正在割让范围内。

    何况此处夹在徐国与大陈国之间,听到的消息更加详细和不堪入耳。

    花州城守军顶着莫大压力抗住徐国进攻和大陈国窥伺,遭受水灾之后更是几乎断了粮草,结果拼命守住的土地就这么被拱手送出,那他们这段时日牺牲成千上万的同袍算什么?!

    肖红帆自得到消息便料到两国可能要有动作,于是立即派人急赴花州,然而前方洪水刚刚褪去,道路难行,瘟疫横行,当援军拼命赶至花州城外时,徐国已对花州开战。

    这一战徐国动了二十八万兵力。

    刚刚遭受打击的瞿军面对如此猛烈攻击,一战即溃。徐国在即将破晓时攻城,午时便已在城头插上大旗。

    瞿军战死过半,被俘两万余。

    瞿国开国至今不是没有打过败仗,却从未有过如此惨败。

    消息传回瞿都,朝上也炸开了锅,君臣几乎一致将矛头对准了肖红帆。

    “什么将星也不过如此!肖红帆从前未有指挥大战的经验,难堪大任,还请陛下即刻换将才是!”

    “肖红帆擅自统西南军,一直龟缩不敢战,还私自接触复国军使者,诸般行径,怕是有不臣之心!”

    左相陈济之垂着眼眸,隐在宽袖里的手摩挲手中笏板。

    “陛下三思!”临阵换将是大忌,兵部尚书顶着压力站出来,“小陈国虽灭,民心却未曾失,我大瞿至今尚无法掌控西南,西南军在那处作战必然处处受阻!再加上徐国大军压境,大陈国在侧虎视眈眈,前不久澜江一带又遭遇洪灾、疫病,西南情况实在复杂,肖将军临危受命,能将西南稳定至今已是不易!”

    句句是实话,却没有一句瞿帝爱听的。

    他尚未发作,便有无数人跳出来反驳。

    他们仿佛听不懂前半段,只抓住最后一句,抨击肖红帆实力不足还抓着兵权不放,不知存了什么心思。

    更甚至有人要给兵部尚书扣帽子。

    “当初兵部尚书劝陛下启用肖红帆,后又力保她统管西南军,如今又句句替她开脱,不知是何缘故?”

    左相陈济之忽然抬眼,持笏牌转身冲瞿帝躬身:“既然肖红帆力有不逮,不如换将!这大殿之上个个都是身经百战之将,必能力挽狂澜!”

    一句话令所有人变成了被掐住脖子的鸡,大殿上瞬间落针可闻。

    正因为他们经历过不少场战,所以才更能看清西南局势,那就是一个烂泥潭,谁去谁陷死在里面!

    右相刘恕己站出来:“当年左相与肖大将军齐名,这大殿之上,恐怕也唯有左相当得起‘身经百战’四个字了。”

    右相一派像是得了信号,纷纷附和。

    瞿国能打的将领几乎全都是肖家军一系,而朝中提拔上来的武将几乎都是瞿帝心腹,陈济之的确是除了肖系之外最擅领兵的将领。

    然而,他不是肖家军,却亦曾与肖老将军私交甚密,二人少年时还有过“大瞿双璧”的美名。

    此时此刻,解开尘封旧事,瞿帝几乎立刻便想起了那个名字——肖梦羽。

    他曾有一段时间都活在这个名字带来的不安里。

    瞿山左看看右看看,心中着急,陈相一派平时不是很能吗,怎么关键时刻全都成了哑巴?!

    “陈卿……”

    听瞿帝开口,瞿山一咬牙越众而出,却不料双腿一软,噗通一声栽倒在地。

    如此更能遮掩表情,他索性就着摔倒直接匍匐在地:“不可啊!陛下!陈相极有可能是护君之星,绝不可离开瞿都!”

    满殿目光全都集中在他身上,神色各异。

    “陈相是护君之星?”瞿帝看了陈济之一眼,目光又移到瞿山身上,“以前为何从未听你提起过?”

    谁他娘敢提?!你的护君星就是肖梦羽,被你亲手弄死了啊!

    那时候瞿山还是个少年,只是在玄术方面略有小成,尚未被瞿帝看在眼里,他从前不懂为何没有人提醒瞿帝,后来才明白,提醒的人都被打成肖党一并送去陪葬了!

    瞿山脊背渗出冷汗,心思急转:“此星只显现于战乱之中,也、也是近前两日才观测出来……微臣只说是可能,未必一定是,但在确定此事之前,陈相还是不要离开瞿都为好。”

    这话半真半假。

    每个君王都有护君星,也的确是乱世更加醒目,但很难纯靠卜算得出答案,想要确定其身份,必须经过数年甚至数十年的跟踪观测哪个臣子的命运明灭与之相关。

    君王星周围通常都围绕许多伴星,比较难区分护君星与伴星。

    怕只怕……有人推算出瞿帝的护君星早就没了,此事风险巨大,对瞿山而言,无异于把脖子送到刀刃前。

    从瞿帝的角度,能清楚看见瞿山抖动的肩膀,他心中疑惑:“你抬起头来。”

    瞿山抬头,一张像是在水里泡过的脸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他哭得不能自已,汗水与泪水糊成一团,仿佛逼回去的尿意全都从眼睛里和身上流了出来。

    瞿帝颇为嫌恶道:“你哭甚?”

    “微臣、微臣……嗝!”瞿山面色苍白,突然开始呃逆不止。

    瞿帝只好命他退下。

    刘恕己鹰眸微眯,目光在瞿山身上停留一瞬便又收了回去。

    眼见瞿帝有几分相信,暂时收回派左相出去领兵的念头,瞿山心神微松,浑浑噩噩挨到下朝,唤来两个小宦官扶着,方走下长阶,便听有人从后唤他。

    “侯爷留步!”太监脚步轻而快,转眼便赶上来,“陛下有请。”

    “嗝!”

    太监挤开小宦官,亲自扶着他,笑眯眯道:“圣上惦记侯爷身体,方才传了太医院判,扎两针保准就不打嗝了。”

    瞿山一脸感激道:“劳圣上惦记,臣有……嗝!有愧。”

    “侯爷,请吧。”

    感受到手臂上传来不容抗拒的力道,瞿山欲哭无泪。

    他只是想活着,怎么就这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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