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念。”
少女徐瑶,语气突然有点哀伤。
“你知道吗?我小师叔从来没有顶撞过我大师伯,大师伯向来谦恭仁厚,也从来没生过小师叔的气。”
“他们一个就像我的父亲,一个如同我的长兄,我说这些你能听的懂吗?”
少年侧目,闭口不言。
徐瑶却轻轻叹息一声,手中飞剑自剑尖开始化作星星点点的银色流光,直至剑柄,就像是那柄飞剑被银色流光逐渐蚕食,最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同消失的,还有那道凛冽杀意。
宁念突然松了一口气,很真实,并非做作。
他没再理会徐瑶,弯腰捡起地上的半截短棍,愁眉苦脸的说道:“这可是我刚领的,你没见当时主簿大人的脸色有多难看。”
少女余怒未消,闻言冷着脸转头看向宁念,“你不多管闲事,不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宁念低着头,将短棍凑到眼前十分仔细的观察一番,随后企图将两截短棍拼在一起,结果自然是一番徒劳。
他摇摇头,苦着脸看向徐瑶,伸出右手朝前一摊,“赔钱!”
徐瑶凤目圆瞪,瞠目结舌,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挺翘白皙,圆润光滑的琼鼻,不可置信的反问一句;“我?赔钱?”
少年闻言目光清澈,神色认真,郑重点头。
徐瑶自小到大从来没像今日这般无语过,她突然察觉面对少年之时,总有一种大海捞针,无从下手的感觉,只能独自声闷气,站在原地恨恨的一跺脚,原本消失的飞剑差点又显现在手中。
她狠狠地剜了对方一眼,冷哼一声,扭头就走。
“徐姑娘!”
少年突然开口,语气中带着几丝欢快。
徐瑶回头,不冷不淡的回了一句,“干嘛,铁公鸡。”
宁念被噎的一愣,随后咧嘴一笑,露出一个比那初升的日头还要灿烂的笑脸,“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徐瑶无语的白了对方一眼,回过头时,嘴角微微勾起,轻轻嘀咕一句,“傻小子。”
当然,这一声娇斥声音很低,以少年的耳力,他是听不到的……
日上三竿时。
宁念徐徐回城。
新鲜的是,今日南城门前站满了围观的百姓,自然也勾起了少年的好奇心。
他缓缓挤入人群当中,听着四周的言论,渐渐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一张皇榜檄文,通禀天下。
大周境内,不分男女老少,不分贵贱尊卑,只要你有胆识,有魄力,皆可有机会进入镇妖司!
宁念顿时愣在原地,不是说镇妖司往年都是在黑甲军中挑人吗,千年祖制,说改就改,怎么提前一点风声都没有,按常理说这么重大的事情,往年早就传的满城风雨了,这也太突然了一点。
不过,更令少年吃惊的还在后面,那就是加入镇妖司的条件,白银八千两!
少年闻之如天方夜谭,暗自在心中掰着手指头数了又数,把那十根手指纠成麻花,也数不明白八千这个数字有多大,更像想不出来那八千两的白银究竟长什么模样……
……
大周皇城,未央宫。
此时朝会已散。
御书房内,老皇帝陈悬静拿着第一批入选人员的名册,沉默不语。
屋内的没有生着炭炉,但感觉不到一丝的寒冷,甚至有些暖洋洋的,一颗拳头大小的火红色水晶球,架在书房的正中央,散发出一道道炽热的气浪。
宰相杜景瑞,眼皮微微下耷,圣上拿着那本名册已经沉思许久,不知何意。
他缓缓开口:“圣上可有疑虑?”
陈悬静闻言默不作声,而是将那本名册翻到了最后一页,提起朱笔,板板正正写下一个“准”字,随后他又在名册的最末尾将“宁念”这个微不足道,声名不显的名字圈了起来,这才将御笔放回原位。
老太监未等圣上吩咐,立马上前双手捧起那本名册,生怕墨迹未干,还在上面轻轻吹了两口,接着将其捧过头顶,恭恭敬敬的送到杜景瑞的身前。
朱墨未干,殷红赛血,煞是刺眼,杜景瑞看着那个被专门圈起来的名字,眼角微不可察的抽动两下。
这个庙堂沉浮几十载,城府极深的老人缓缓开口,语气当中尽是疑惑,“圣上认识此人?”
陈悬静望着眼前老人,突然感慨道:“当年离开书院时,无一人愿随我入周,当时你走出人群,我看到你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陈旧儒衫,你猜我第一个反应是什么?”
杜景瑞想都未想,微微一笑,“无非是好笑而已。”
“哈哈哈,知我者,敬亭也。”
陈悬静哈哈大笑,片刻后脸上浮现一丝追忆,发出一声感慨,“没想到时间一晃,这么多年已经过去,可朕每每想及此处,都恍如昨日……”
杜景瑞微微躬身,眼神再次停留在名册之上。
陈悬静望着对方笑而不语,内心暗自感叹一声,真是时也,命也!
“朕看过京兆府的档籍,想起一位故人也姓宁,估计此子该是他的子嗣无疑。”老人缓缓而言。
杜景瑞闻听此处,内心终于松了一口气,只是这口气还未完全松开,耳旁突然又响起陈悬静的声音。
“那个少年,朕要定了!”
……
三日后。
一直动荡半月之久的泰祥街,终于风平浪静。
这几日,街道上,百姓茶余饭后提及最多的,就两件事。
镇妖司招人,以及赌坊闹鬼!
镇妖司招人虽说事关重大,但坊间百姓暂时还猜不透朝廷动向,所以谈论之余,并不怎么上心。
不过,老百姓最津津乐道的,就是泰祥街赌坊闹鬼这件事。
这件事在吉祥街附近,早已被传的天花乱坠,沸沸扬扬。
由于宁念多值夜差,所以附近几条街道上的百姓街坊,总是有事没事缠住少年追问此事真假。
宁念自然是知道其中原因的,但这种事不能往外说,不然肯定会引起恐慌,他只得一一耐心劝解百姓街坊,细心安慰,并且在查夜之时,总是有意无意的在泰祥街多溜达几圈。
渐渐地,街坊之间焦虑、恐慌的情绪被慢慢平息。
可少年心头却越发沉重,只因昨夜时分,赌坊突然关门歇业,今早散差之时都没开门,宁念将这一切看在眼中。
但令他诧异的是,似乎那晚自李凤言出现以后,那几道阴物完全被吓住,再也没在街道上露过面。
少年不知道的是,虽然那几个阴物没再从街道上露过面,但赌坊之内愈演愈烈。
当初这些街坊无故枉死,虽说事后有人出面将此事善了,但那道阵魇的出现却着实勾出一丝因果契机。
他们被困在这道阵魇之内,在那契机的牵引之下,他们就如同着了魔般钻进赌坊当中,并且日渐强势,哪怕有宁瑞在坊内坐镇,他们依旧无惧,大不了藏起来便是,就不信那宁瑞没有休息的时候。
久而久之,雷老虎终于坐不住了,并在昨晚深夜时分去了一趟端王府,具体谈些什么内容,没人知晓,只知道雷老虎回到怡春苑时已是春风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