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季心头一振。
他赌对了!
他果然等到了嬴政的第二次征辟!
心思急转间,刘季迅速看向嬴成蟜。
没有用眼色暗示,刘季大大方方的发问:“长安君以为,卑下该当如何抉择?”
嬴成蟜温声道:“刘先生的路,终究当由刘先生自己走。”
“无论刘先生如何抉择,本君都会支持刘先生的选择!”
嬴成蟜不会因为怀疑刘季便是那位汉高祖刘邦而限制刘季的发展,否则岂不是重蹈王莽覆辙?
嬴成蟜、嬴政和刘季三人的年岁差距不大。
与其寄希望于限制死可能的汉高祖,以至于天下间再冒出来不知多少位改名为刘邦的刘季,倒不如让嬴政多活几年!
而如刘季这般确实有能力的人,就该尽可能释放他的能力助大秦兴盛富强!
听闻嬴成蟜这话,刘季面向嬴政肃然拱手道:“大王两征卑下这般卑鄙之人,卑下铭感五内,愿仕于秦,为大王分忧!”
嬴政脸上露出了笑容。
但在嬴政开口之前,刘季却话锋一转道:“然!”
“卑下确实鄙薄,舍不得这些豕。”
“拜请大王给予卑下一些时间,容卑下先安置好这些豕后再往朝中听用!”
若是换做心胸狭隘的君王,很可能会因此而心生不满,寡人两度征汝已是给汝脸面,汝倒是装上了?甚至还对旧主念念不忘?汝以为寡人非汝不可乎!
若是换做心胸宽阔的君王,却会因此认为刘季是个念旧情、懂恩义的人,因此再次提高对刘季的评价,对刘季更加放心。
刘季就是在赌能两度征辟刘季入朝的嬴政是个心胸宽广的君王,赌嬴政不会觉得刘季忠于嬴成蟜是不对的!
刘季赌对了。
嬴政声音愈发温和的笑而颔首:“有始有终,方才是做事之道!”
“能得刘簪袅这般贤才为寡人所用,实乃寡人之幸!”
“即便刘簪袅不曾提及,寡人亦会令刘簪袅继续操持治豕院之事,直至另得贤良代刘簪袅管之。”
“刘簪袅之请,寡人允之!”
刘季一脸惊喜的轰然拱手:“卑下,拜谢大王!”
嬴政笑道:“刘簪袅且先莫急于拜谢。”
“传寡人令!”
嬴政面色一肃,沉声道:“簪袅刘季,为大秦治豕居功甚伟。”
“因此功,封刘季爵至大夫!赐大夫刘季布百匹、钱一万,送归其籍!”
“待治豕院事毕,再行拔擢!”
饶是早有准备,刘季依旧目露愕然。
曾经的刘季东奔西走,全天下的寻找恩主,无论言语还是言行都仔细斟酌,只求能被举荐入朝为官。
刘季万万没想到,他只是在嬴成蟜的指示下操持治豕院之事,便不止获得了入朝为官的机会,更还能被封以大夫爵位!
从今往后,刘季便一跃而入大秦中层有爵者,也可以自称一句小权贵了!
更让刘季没想到的是,嬴政竟然要将百匹布、一万钱送往刘季的户籍所在地,也就是沛县中阳里。
百匹布、一万钱对于今日的刘季而言已经不是什么大钱了,更不值得嬴政专门提上一句。
刘季很清楚,嬴政此举并不是真的要赐予刘季钱和布,而是要借着这些钱和布告诉刘季的父老乡亲们:
刘季他啊,出息了!
想到那个常年嫌弃自己没本事的阿翁在听到这个消息时会有怎样的反应,想到那些看不起自己的父老乡亲们会如何懊悔没提前和自己打好关系,刘季激动的竟是有些发颤。
轰然拱手,刘季诚恳的高呼:“卑下,拜谢大王!”
大王您考虑的,真是太周到了!
紧接着刘季便又向嬴成蟜拱手一礼,愈发诚恳的呼道:“卑下,拜谢长安君拣拔卑下于卑鄙之恩!”
话落,刘季不再多占据时间,立刻退到了嬴成蟜身后,将舞台留给了其他同僚。
谭涛等人都不由得对刘季投去了感激的目光,嬴成蟜也对刘季笑而颔首,而后继续说道:“禀牲丞谭涛,于治豕院成立之初便自发前往治豕院,将其治畜的经验倾囊相授。”
“更是每逢闲暇之际便第一时间前往治豕院,近乎于衣不解带的照料群豕。”
“弟以为,谭禀牲丞亦有大功!”
一名名有功之人被嬴成蟜逐一念出。
嬴成蟜没有扣下一些人才为己所用的想法,而是毫不吝惜的大力推举,力求让每一名有功之人都能得到他们应有的赏赐。
直至嬴成蟜念出二十余人的名字后,嬴政方才打断了嬴成蟜,吩咐道:“余下有功者,长安君当撰于奏章,上呈寡人。”
“寡人理应好生观其行,赏其功!”
嬴成蟜便也拱手道:“唯!”
未被当场封赏之人心里难免有些失望,但却也饱含希冀的肃然拱手:“卑下,拜谢大王!”
嬴政脸上的笑容重新变得真挚:“有功者,皆当得封赏。”
“长安君治长安豕之功,更当重赏!”
“传……”
没等嬴政说完,嬴成蟜心里就暗道不好。
刚刚不是已经绕过长安豕这個称呼了嘛!怎么还来梅开二度啊!
嬴成蟜当即打断嬴政道:“弟心有所求,斗胆自请封赏!”
嬴政没有丝毫被打断的不满,反倒是颇为欣喜的说:“长安君大可直言!”
“只要不是自请休假,寡人皆当允之!”
二十余万头豕,足以让一名黔首直升封君!只是不可能获得食邑而已。
治豕院的培育所得,也能让一名黔首直升没有食邑的封君!
而今嬴成蟜同时立下如此两件大功,坦白来讲,嬴政都不知道他究竟该如何封赏才能犒嬴成蟜此功了。
嬴成蟜自请封赏对于嬴政而言反倒是一个解脱,更是一个帮助嬴政了解嬴成蟜喜好的机会。
嬴成蟜肃然道:“弟一请,大王赐此豕名为秦王政十六式富强豕,以便于与日后更加优良的豕做区别。”
“为便于民间黎庶传颂,除公文往来之外,黎庶可统称此豕为富强豕!”
这个称呼并不符合大秦的命名习惯。
但正因为嬴成蟜了解大秦的命名习惯,所以嬴成蟜知道嬴政绝不会同意如此神异的豕被冠以杜县豕、关中豕之类简单的称呼。
为了避免自己、嬴政或大秦在未来与屎尿猪扯上关系,嬴成蟜便给出了这么一个不算答案的答案。
而且豕如其名,此豕也确实承担着富强大秦万民的重任!
嬴成蟜以为,此名名副其实!
可是嬴成蟜这番话听在嬴政耳中就有了不同的解读。
王弟拒绝了如此盛名,却要将此名加诸于寡人的年号之上。
继秦王政十五式高炉之后,王弟又为寡人献上了秦王政十六式富强豕,未来王弟会否再为寡人献上秦王政十七式神物等等神物,让秦王政的每一年都充满了神异?!
嬴政声音难掩感动的轻声呼道:“王弟!无须如此!”
嬴成蟜却是坚定的拱手:“此乃弟之一请也!拜请大王允之!”
李斯轻声劝谏:“此乃长安君的一片心意,臣以为,大王理应纳之。”
“长安君接引十二位仙人入秦,日后定会再为大秦献上诸多神物,彼时大王可再赐其长安之名!”
听得李斯劝谏,嬴政心动了。
王弟的心意最重啊!
嬴政几经犹豫后终于颔首道:“既然王弟坚决此请,寡人自当允之。”
“只是,日后王弟切莫再有此谏!”
嬴成蟜笑了笑,没有答话,继续说道:“弟二请,大王将弟营造治豕院的一应所费,尽数赐予弟。”
嬴成蟜为治豕院投入的钱粮确实太多了,以至于长安君府的粮仓钱库严重告急。
蓝田工坊、长安工坊都还等着钱用呢!郑安期、乐臣等人的研究也都需要大笔钱粮投入!这时候不向嬴政伸手那岂不是显得客气了?
且,让嬴政狠狠出一笔钱也能在很大程度上缓解嬴政的愧疚之情,进一步削弱嬴政封赏嬴成蟜之心。
嬴政果然毫不犹豫道:“王弟为大秦献上如此至宝已是大功,寡人焉能再令王弟入不敷出?”
“王弟为治豕院投入了多少钱粮珍宝?”
“寡人皆当两倍、不、三倍赐还王弟!”
嬴成蟜没有推拒,展颜笑道:“拜谢大王!”
“弟三请,请大王于天下间尽寻造船的能工巧匠,再于临海之地择处兴建造船工坊。”
“为弟造船!造大船!”
嬴政依旧没有犹豫的说:“寡人皆允之!”
“除此之外,王弟可还有何请?大可尽数道来!”
嬴成蟜轻声道:“弟以为,大王理应三思而后定。”
“弟欲造之船非是行于江河的小船,而是能乘风破浪、泛于大海的大船。”
“且弟欲造者不是一艘舰船,而是一支由巨舰组成的船队。”
“所用民力以数十万计!所需时间少则数年、多则十余年!所用木料可侵千里之地!即便是对于当今大秦而言,亦是巨大的负担!”
听到如此庞大的开支,嬴政的眉头都没皱一下。
花销甚多怎么了?动用民力甚巨怎么了?寡人的王弟喜欢!寡人又不是花不起!
嬴政只是有些疑惑的问道:“王弟制此船,所为何事?”
嬴成蟜平静的说:“弟欲遣方士往郑仙府邸,取郑仙之宝回返大秦。”
群臣皆感不解。
郑仙现在就在大秦,郑仙的府邸就在咸阳城啊!
要去郑仙府邸取宝何须大船?大不了由本官亲自策马回返一次咸阳城便是。
然而嬴政瞳孔却是猛然一缩:“蓬莱?”
嬴成蟜轻轻颔首:“蓬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