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着三女腻歪了好一会儿,韩夫人才笑道:“好了,蟜儿久战而回,理应多多休息。”
“三位小星且先回院准备。”
“蟜儿,随吾往书房一叙。”
知道韩夫人和嬴成蟜有正事要聊,芈恬三女赶忙松开了嬴成蟜。
妫灵不知从哪儿摸出了一条肉干悄悄塞进了嬴成蟜的袖子里,而后便也与芈恬、姬薇一般屈身一礼,脚步急促的回返自己的小院。
嬴成蟜走向韩夫人,满是感激和信任的说:“有母妃为儿照看府中,儿果真无须心忧矣!”
虽然韩夫人近段时间没有和嬴成蟜细说长安乡的发展,以免牵扯了嬴成蟜的精力。
但嬴成蟜看得到近半年间长安乡暴涨的人口、面积和体量,也明白让这一切井井有条需要付出多少心血。
嬴扶苏之所以能看到那副他眼中的大同盛世,既是因为嬴成蟜早早定下了大方向,更是因为韩夫人的全程把控。
韩夫人抬手点了点嬴成蟜的脑门,颇为宠溺又恨其不争的说:“你啊!”
“还是早些让吾过几天安生日子吧!”
随意聊着家常,嬴成蟜和韩夫人慢慢回返后院。
八夫、张铭、韩柔三人自觉派遣各自麾下把守住书房四周,为嬴成蟜和韩夫人提供了最安全的谈话环境。
待到嬴成蟜和韩夫人在书房内相对而坐,韩夫人才终于肃声开口:“据前朝所传,吾儿言称大王寿久?”
“此事果真乎?”
嬴成蟜正色道:“儿不敢于此等大事上信口胡言。”
“人之寿既是天定亦是人事,若大兄尽人事,则大兄之寿当逾二十载,若大兄不尽人事,则大兄之寿亦可能浅短。”
“为了避免群臣多虑,是故儿与大兄皆未曾明告群臣,只是言说会远超七年。”
饶是早已看到了韩仓传回的情报,韩夫人闻言依旧心头一震:“吾儿竟有断他人寿数之力?!”
嬴成蟜轻轻摇头,低声道:“不瞒母妃,非身负大气运者,儿皆难测其寿。”
“越是气运惊人者,儿的感知才会越发清晰。”
“纵观天下,能被儿探其寿数者亦寥寥无几。”
“且儿能查者只是天定之寿,可为人事所改,是故,儿此能无足痛痒。”
韩夫人摇头而笑:“蟜儿切莫言说此能无足痛痒!”
“此能之于吾儿而言,意义重大。”
“若是大王之寿逾二十载,则吾儿无忧矣!”
“我长安君府的行事风格亦当随之大改也!”
提前得知君王的身体状况向来都是政斗中的有力武器,更遑论是提前得知君王的寿数了。
早早与重臣们一起知道嬴政的寿命将远超七年,就足以让长安君府与中下层权贵进一步拉开距离,更遑论是早知嬴政的寿命还有二十年以上。
在大秦历代君王亲政时间都极短、很多朝臣都在早早投注下一代秦王的局势下,天晓得这是多么恐怖的政治资源!
长安君府的一切布置、筹谋和下注,都可以围绕这个正确答案进行展开,只要韩夫人和张让没有遇到碾压级的对手,二人的筹谋就绝对能让嬴成蟜稳坐钓鱼台、避开王权更迭的大劫。
韩夫人大脑飞速运转,边想边说:“大王既知大王可享寿二十载以上,则大秦一统之举,势在必行!”
“长安乡乃是先王赐予你的食邑,不可轻动,余下食邑皆当主动归还朝廷。”
“然!归还是归还,如何归还却当仔细思虑,若是操作不当,此举不止无法为蟜儿谋利求稳,甚至可能会致使大王被天下人厌弃、蟜儿被天下人抨击,以至于大王与蟜儿心生嫌隙。”
“除此之外,大王若享寿二十载以上,则未来朝堂恐会呈大体稳固、小变不断之势。”
“今文信侯年事已高,随时可能亡故,左相、国尉皆是大王为治政而寻之刃,待到利用完毕,大王恐会闲置此二人。”
“待到三公尽去,蟜儿恐会为三公之一,蟜儿的诸多门客弟子或会进入朝中,如此则长安君府的势力会过于庞大,难免与大王出现摩擦甚至是冲突,大不利于蟜儿。”
“是故,我长安君府在未来一段时间里理应求稳、退让,主动营造制衡之局!”
嬴成蟜耐心又认真的聆听着韩夫人的分析,嘴角不由得扬起了笑容。
时至今日,天下人都在不断的神化嬴成蟜,甚至是将嬴成蟜视作迷信的目标,认为嬴成蟜也能和仙人一样不死、羽化飞升。
也唯有嬴政和韩夫人还在担心他的切身安危,为他的安全而仔细筹谋,首先把他当成弟弟、儿子,而不是视作一尊神。
这,便是嬴成蟜飘荡于这个陌生世界最温暖却也最坚固的信标!
韩夫人抬头看向嬴成蟜道:“最重要的是。”
“蟜儿,当生子也!”
嬴成蟜:……
感动温暖的情绪顿时就消失不见了。
怎么又开始催生了啊!
嬴成蟜苦着脸道:“母妃,儿年岁尚小!”
韩夫人的脸色有些发黑,很不可思议的说:“蟜儿,汝已年过二十四矣!”
嬴成蟜眨了眨眼,点头道:“对呀,儿方才二十四!”本君年方二十四,上辈子这岁数的时候本君才刚大学毕业没多久,还是个清澈又愚蠢的小萌新嘞!
结婚?生孩子?这些话题距离一个年方二百八十八個月的宝宝而言未免太遥远了些!
而且生了孩子之后,就要肩负起为人父的责任,更要做一个父亲该有的样子。
但嬴成蟜自己还没玩儿够呢!
韩夫人都被气笑了:“方才二十四?”
“长安乡中比汝年长四五岁的人都已经做祖父了!”
“而如孤一般年岁的女子,大多已为曾祖母也!”
“诚然,蟜儿乃是公子,成丁、婚配、育子的时间于礼都当晚于黎庶。”
“但纵观大秦王室,何曾有如蟜儿一般年岁尚未婚配育子者?”
“简直是胡言乱语!”
二十四岁的男人在嬴成蟜看来还是个孩子。
但在大秦的田间地头,这个岁数的男人已不是早为人父那么简单,而是已经在考虑给儿子娶老婆,自己当爷爷的事儿了!
韩夫人的年岁放在后世大街上理应唤一声姐姐,在网上自称一句中年小公主也毫不为过,但在大秦的田间地头,和韩夫人同龄的女子都已经当上曾祖母了!
所以韩夫人真是完全无法理解嬴成蟜的年龄观。
这般年岁尚未大婚、育子的嬴成蟜在韩夫人看来更无异于大龄未婚老光棍!
韩夫人直截了当的发问:“昔年蟜儿因不愿子嗣为软肋被其他势力拿捏,故而不愿育子,吾以为蟜儿此思有理,故而支持蟜儿。”
“而后朝中局势糜烂、各方势力争斗不休,蟜儿又需要时常出征,亦非育子良机。”
“但今日,朝中局势已经基本安稳,大王与蟜儿感情甚笃又能享寿二十载,据前朝言说,今岁再起大战的可能很小。”
“吾儿为何仍不愿育子?”
“莫不是吾儿不喜稚子乎?”
嬴成蟜讪讪的说:“儿倒不是不喜稚子,儿还蛮喜欢孩子的。”
“只是以为,还太早了些。”
“再晚几年也不迟嘛!”
喜欢小孩儿和要生小孩有关系吗?完全没有关系嘛!
嬴政膝下已经有十几个儿子和好几个女儿了,嬴成蟜想逗小孩儿的时候去逗嬴政的小孩儿不就好了。
如此一来,平日里被孩子腻烦的苦由嬴政受着,逗小孩儿的乐由嬴成蟜来担,时不时还能指导指导他们,在他们心里树立起高大的形象。
别人家的小孩儿果然最好玩了!
韩夫人轻声一叹:“蟜儿言早?府中皆言晚矣!”
韩夫人上半身微微前倾,诚恳又耐心的说:“吾儿年已过二旬,即便现下育子,此子可担重任之际吾儿亦已年过四旬。”
“且吾儿毫无育子之心,令得府中门客并麾下臣属皆已人心惶惶。”
“若非吾儿乃是大巫,更得列代先王恩宠、天地赐福,府中定已有门客各奔东西矣!”
“吾儿以为育子只是为繁衍乎?”
“吾儿身为封君,育子是为固本也,由不得吾儿肆意!”
子嗣,对于一名领袖而言绝不仅仅只是一个小孩子那么简单。
他更是一个势力的未来!
如果这名领袖没有孩子,那么无论这名领袖再怎么英明神武,待到这名领袖离世,他所塑造的利益分配和势力格局也会化为一团泡影,这个势力根本没有未来可言!
这对于领袖本人而言或许无所谓,毕竟领袖已经死了。
但底下的人怎么办?
谁来保障他们的既得利益!他们接下来又该何去何从!
没有未来的领袖,谁会愿意跟你混啊!
所以任何一个领袖都必须要有儿子,哪怕实在是生不出来儿子,过继也要过继一个儿子来!
这无关领袖本人的喜恶,而是对麾下势力集团的交代!
曾经的嬴成蟜屡屡处于破釜沉舟的险境之中,且嬴成蟜的年龄也小,不生孩子利大于弊。
但现在的局势已不再那般危急,嬴成蟜的年龄也大了,再不生孩子如何安门客臣属之心!
韩夫人声音压低,幽幽道:“若是吾儿果真不喜稚子,母妃可往王室宗亲处寻良善子弟,过继至蟜儿膝下。”
嬴成蟜顿时就惊了:“无须如此!切莫如此!”
“儿知之矣!”
“儿心中已有想法,不劳母妃费心!”
嬴成蟜迅速转移话题道:“儿还有一大事当问母妃。”
“前番儿凯旋之际,允妫灵、姬薇引族人往长安君府为门客。”
“母妃可曾见有能之贤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