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风一重重卷入水雾,旋即失控失联。
但洪范依然在持续尝试。
因为沙与水的侵蚀是相互的。
他与敖知机看上去还未交手,实际上自一开始,就在互相消耗。
詹元子陷于迷雾,同样失去了视野。
按照常理,作为三个人里最弱的那一个,他会是下个目标。
刺剑横持。
思量中,脑后突传骤雨拍打之声,詹元子回身打出一掌。
雾气翻滚,散了又聚,不知是否击中。
另一边,武如意难免急躁。
白嘉赐没有取得任何战果便已落败。
若詹元子再白给,几乎可以宣告任务失败。
对方毕竟是“翻江蛟龙”。
好在她所修的《云滴冰凝典》也是水行功法。
真气高速流转。
寒气透体弥散,将水雾冻结。
巨大温差为静止的大气赋予动能,产生了上行的旋风。
武如意飞步移动,周身携裹于冰屑之中,带起蓝色的尾流。
视野稍清。
雾后显露出敖知机高速接近的身形。
数点水镖当先射来。
武如意脚尖斜点,踩上云滴踏,阖身螺旋横起。
霜白色的指尖锋瞬息凝聚。
手臂舒展,侧斩而出。
敖知机以直拳相迎。
坚冰爆开,绽出结晶之花。
两人错身而过。
这种近身缠斗,正是《云滴冰凝典》最擅长的领域。
武如意凌空旋身,真气喷涌。
数米方圆内,水蒸气瞬息凝成冰云,而后倒卷至她足下,化作脚踏。
屈腿,发力。
却没有往常的坚实感。
【云滴踏被瓦解了。】
武如意心念电闪。
“冰出于水,解之何难?”
声音才击在耳畔。
人影已压到身前。
一指弹出,点在武如意眉心。
她眼神一空,横跌在地。
露出冰凇掩护下,悄然欺近的詹元子。
剑尖直指,冰纹饰铁。
《天心感应篇》的战力一般,效果却玄妙。
刚才詹元子莫名便知道,战场正在这边。
一剑命中,带出血光。
敖知机的右肩被贯穿。
水雾消散。
斗草大街的十字路口,站着的只剩下两人。
“这一剑倒有名堂。”
敖知机对嘴角溢血、再起不能的詹元子说道。
“不过若不是与沙世界持续对抗,你决计刺不中我。”
他反手拔出窄而锐的细剑,握在左手。
敖知机又转向洪范。
“请洪公子放心,只是切磋,敖某自有分寸。”
他见洪范面色肃然,反而轻松发笑。
“多余之人已除,只剩你我。”
敖知机舞了个剑花,挑眼直视。
“我右臂剩下三成力,先天灵气也将用完。”
“如此一对一,应当不算占了洪公子便宜?”
他出言问道,状似真挚。
然而洪范看到这副武道天骄的做派,只觉得反胃。
“不知所谓。”
他甩下四字。
敖知机身后,数股沙流拔地而起,朝其后脑悄声合围。
可惜近身一尺,便被水汽浸润,无力松解。
“这招杀法名为沙蜉蝣,对吗?”
敖知机头也不回,直直笑问。
洪范张手再出火云掌。
炎流横压而至,命中水盾,蒸发出大片白雾。
脚步声自远急近。
一道银光破雾刺出,直指面门,被洪范反手钳住。
水雾此时陡消,汇于寸步难进的剑身。
剑尖上,水凝成的锋刃朝前延展,弹指间暴涨十寸,刺入对应增厚的头盔面甲。
“好一个荒沙战甲!”
敖知机赞道。
洪范不理会。
他拨开长剑,上步挥掌下砸,命中敖知机小臂,霎时将附着其上的水层煮沸。
“这一手想必是‘灼沙’?你与同光宫子安一战中用过。”
敖知机嘴角弯起。
“看来你是真的了解过我。”
洪范说着,进步升龙,重拳擦着对手下颌打空。
“当然了!”
敖知机笑语飞扬。
“还有一品杀法沙翼,以及二品杀法沙流刀……”
他反手一剑贯入沙巨人侧肋。
水汽渗透,剥离开大块沙甲。
“自从你带队缉拿王敏才后,便已笼罩在本帮耳目之下。”
敖知机压低声音。
刺剑下劈,卡在右臂沙铠。
话语却不停。
“瑶河汹汹,年年岁岁水渡无穷。”
剑口渐深,声音也渐高。
“洪范,你只一帆也……”
“小小舢板,怎敌蛟龙?!”
喝问如潮,卷过人群。
沙巨人左拳平勾,砸入悬浮水盾。
拳铠被瞬间化开小半。
“有道理。”
洪范居高临下,垂首与敖知机对视。
相持短暂。
旋即被突如其来的雷鸣声打断。
十几枚砂制霰弹以接近三百米每秒的初速穿越三尺距离,咬入血肉。
敖知机浑身一震,狂放的神情凝固。
他朝后踉跄半步,见自己的小腹处像个花洒,飙出十几道细小血柱。
解水真气极速流转,很快止血。
十字道口再次纷扬起喧哗之声——所有人都知道此战已有结果。
霰弹软化,以沙子的形态自创处缓缓淌出。
敖知机知道这是对手留了自己一命。
“这是什么杀法?”
他粗重喘息,低声问道。
“还没有名字,或许会叫‘沙霰弹’之类?”
洪范回道,散去荒沙战甲。
“我的所有杀法敖公子如数家珍,束手无策下,便只好临场新创一种。”
声音传至所有人耳畔。
场间霎时安静。
敖知机大受震撼,却是听得懵了。
“敖公子之前说,西京你看得上的武道不多。”
洪范朗声发笑。
“《解水典》的高明,我是佩服的。”
“只是有没有可能,在真正有点才能的人眼里,除去这门前人留下的武道,敖兄其实也没什么才能?”
敖知机闻言,一张脸涨得通红,嘴唇颤抖半晌,却说不出话。
场间气氛沉闷焦灼。
最早的笑声,来自于坐在地上的詹元子。
他一边狂笑一边拍地,因气息不畅,很快转为咳嗽。
有他带头,旁观者再忍不住,爆笑声轰然冲霄。
这等铺天盖地的笑声下,敖知机终于忍受不了,倒地晕死过去,也不知是真是装。
洪范拉起詹元子,以真气替他稳住伤势,而后依次复苏队友。
“怎么处置这家伙?”
詹元子自敖知机手里捡回刺剑,问道。
“自然是把他带上。”
洪范回道。
“什么天骄不天骄的,目无法纪,先带回去关几天黑牢再说。”
他说着,提住敖知机后脖颈,如抓小鸡般提起。
人群让开道路,目送四人远去,转入顽石巷。
十字道口,人流恢复移动,但议论声经久不息。
西京人见多识广,在榜天骄或胜或败,已不稀奇。
但这么多年来,被气晕过去的,还是第一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