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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一章 雾动

    向鸣镐倒于庄园之中,左肩之上空荡模糊,像只残碎在这里的鸟雀,血几乎已经流干。

    他其实比无洞和安藏更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认识孟离,其实远在欢死楼入侵湖山剑门之前。

    与这件事几乎没有任何关系,那是三年之前,大雪寨里盘踞着百八十号马匪,这小子十七八岁,装作个富家少爷故意被掳了进去,等着换取赎金。

    可以瞧出这种事情他不是第一次干,等到马匪们聚义分赃的时候,他娴熟地掏出不知哪儿来的迷药下进酒里,转身就进宝库把一堆金钱细软洗劫一空。

    那迷药确实有些意思,向鸣镐抿了一杯,都感觉有些迷瞪。

    那大雪寨正是吞日会的一处跟脚,向鸣镐彼夜正停留在那里。

    向鸣镐喜欢这样天才又浪荡的年轻剑手,后来每次到飏州都和他见见聊聊,有时也指点几招剑法。

    他从来不知这名为“湖山剑门”的隐僻门派藏着什么秘密,更没有过夺宝的想法。

    是在事情爆发之后,向鸣镐才收到这位年轻人的传信,见面之时,他几乎成了一个血人,浑身是伤,几宿未眠,眼眸从结成块的头发后面透出利刃般的寒光,长剑裹着一层血膜。

    这时,向鸣镐才从他口中得知了发生的一切。

    湖山剑门古传之物不是一件,而是两件。

    他们世代传承着一方禁匣,却只能看守,不能打开。那是门派世代不容接近的禁地,向来胆大妄为的孟离忤逆了它,但当他打开那方玉匣时.已经只剩下一样东西。

    另一件早已在欢死楼手里,他们是来取剩下的这件,这一回孟离没让再他们得逞。

    吞日会其实现在都不知道欢死楼拿到手的东西是什么,但当这个消息递到会上后,会首们毫不犹豫地同意由向鸣镐反逐吞日会。

    因为孟离带出来的这样东西是一门奇术绝经。

    向鸣镐以为这就是这件事情的整个旋涡,因为这两样东西如此紧密地传承下来,它们之间一定具有某种因果联系,哪一方把它们尽数拿到,这件事情也就结束了。

    直到他发现欢死楼在同时大范围的、大精力地行“夺魂窃剑”之事。

    向鸣镐不知道这与有他们双方争夺的东西什么联系,而从某种迹象上来看,欢死楼甚至更加重视后者。

    当“夺魂”之事出现差错后,他们如此果断地放弃了对孟离的追捕,转而回到了少陇。

    在追来少陇的路上,他和孟离说这可能是出阳谋——即欢死楼知道他们反正会跟过去,才干脆转换一处更有利的战场。

    但实际上,那时他若干脆带着孟离离开,那么欢死楼就彻底失败,再也摸不到这门奇术绝经了。

    那时“夺魂窃剑”成功后的意义在哪里呢?

    也就是在这时,向鸣镐感觉到了孟离身上之物甚至仍不是事情的核心。

    欢死楼在不知什么时候就从湖山剑门拿走的那样东西,可能比奇术绝经更加重要,如果湖山剑门所传两样东西有主次的话,那么对方手里的无疑才是主要一方。

    而次要一方,他们甚至可以放弃不要。

    因此,已经引起了各方注意的欢死楼才果断开始了断尾收缩。

    这一切朝廷和天山都一无所知,他们还在最外围不得其门。在这件事上,吞日会和欢死楼一直保持着同样的默契——越重要的东西,越要克制入场的力量,越要隐秘那些激烈的争夺。

    因为一旦真正惊动了仙人台,那就是双方共同的失败。

    吞日会在少陇没有什么根基,但向鸣镐还是带着孟离孤身追来。

    他知道欢死楼的处境很难受,在西陇,要拿的东西没有拿到手,却引出了吞日会;在少陇,夺魂珠进展亦不顺利,被仙人台和天山死死咬住了尾巴。两方夹逼之下,欢死楼已走到了极艰险的境地。

    向鸣镐知道,要拆解这样艰难的处境,欢死楼一定会来一位足够份量之人。

    而这正是他准备出手的机会。

    三日来的调查,秋气图已经咬住了其人的痕迹。

    这不是什么阴谋或陷阱,这是各方必须要各自向前踏出的一步,向鸣镐在这個过程中已经足够小心和果断,他并没有觉得自己是捕鼠的猫,这只是一个可以出手的先机。

    但他绝没有想到自己会是这只鼠。

    他暗索行迹,避开树上那官府的监视——在越过他老人的时候,他本以为今夜会和官府没有丝毫关系。而后他按剑来到院中,秋气已先一步封锁了那间小屋。

    但当他出现在里面时,面对的却已只有一柄无主自出的长剑。紧接着就是猝不及防的、狂澜般的致命杀机。

    谁不是刚刚来到这座小城?这位戏主明明应该在全神贯注地和仙人台天山周旋,他也明明应该不敢给仙人台露出丝毫痕迹!

    怎么会一瞬之间,一只猫一只捕夹,全部朝向了他?

    那张戏面之后一定隐藏了一些绝对致命的东西,欢死楼在少陇的多年经营于此露出了冰山一角,已足够令人触目惊心。

    所以现在,向鸣镐也比无洞与安藏更清楚戏主接下来的目的。

    在这一夜,他要将欢死楼的处境一举扭转。

    吞日会是第一个要清除的对手,他已经成功了,第二个却不是仙人台,而一定是作为潜在对手的天山。

    安藏还在奋力寻找着机会,但向鸣镐知道,戏主早已盯紧了他的脖子。

    当然,也还有第三个目的。

    “.别来别去。”濒死的男人从嗓子里挤出来一道若有若无的声音。

    周围一片寂静。

    天上啸风剑影在雾后纵横着,向鸣镐知道自己还得做更多的事情。但他剑虽然还握在手上,一时却确实没有再动弹一下的能力了。

    黑袍之所以不来确认他的生死,也正因他确定他已和一个死人没有区别。

    但就在这时,周围的雾气忽然湿润了起来。

    不再是排拒和阻隔,它们忽然变得十分亲切,柔和的水雾蔓延上伤口,僵残的身体开始轻松,喉肺破败的铁锈感也消去许多。

    更重要的是,难以掌控玄气的身躯,这一次得到了玄气主动的眷顾!这些雾气如同柔顺的羔羊,把脖颈的系绳交到了他的手中。

    远在四里之外的仙人楼上,蒲怀梦放下和无洞安藏的话音,术起阵盘,强行把一切的增益交给了这身躯残败的男人!

    也就是在同一刻,一道黑袍从天上破雾而坠,落入了“云锁朱楼”之中。

    下一刻,雾澜如涛,一道啸烈、秋气浩荡的剑光乍时卷动了云雾!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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