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即使是小猪仔,也没什么肥肉,陈安是用熊油涂抹后烤出来的。
没有蜂蜜的加持,颜色也就没有那么红亮好看。
只有盐、辣椒和花椒,在烤入味以后,却也显得简单地道,凸出的就是三个字:麻辣香!
等陈安将肉烤好,在砧板上砍剁成小块,往家人面前一送,各自拿了一块尝着,吃得连连点头。
别说大人,就连两个小侄女都啃咬得津津有味。
明明被辣得连连吸气,却舍不得停下,完全是一种越吃越过瘾的节奏。
以至于一顿饭结束,一家子到外面休息的时候,云兰还跑来问陈安:“幺爸,啥子时候再烤一次猪肉?”
两姐妹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好一会儿,估计云梅也还想吃,自己不好意思说,撺掇妹妹云兰来找的陈安。
陈安笑着揉揉她的脑袋:“还没吃够啊?”
“没有!”云兰昂着头说:“恁个好吃,啷個吃得够!”
陈安拍了拍她的小肚子:“我看你肚儿都鼓起来了,就不怕撑破蛮?改天再吃哈!”
“那……好嘛!”小家伙还有些不乐意。
一只烤出的猪仔,能有多少肉?
本就只是十来斤,除去杂七杂八的东西,剩下的还有骨头和肉,那也就没有多少了。
别看只是两个小女娃儿,但那胃口却是不小,都挺能吃,尤其是在吃好的东西的时候。
大人们看出两个娃儿喜欢吃,一个个都是浅尝辄止,他们吃得更多的是往里面丢了点葱姜和盐煮出的母野猪肉,这个味道腥一些,而且肉质比较粗糙、绵软,比起烤出的野猪崽,无论是口感还是味道,都差了很多。
烤出来的肉其实大部分都进了云梅、云兰的肚子,重麻重辣,陈安还真有些担心她们吃坏肚子。
去年冬天熏出来的野猪腿肉,经过这几个月的时间洗礼后,拿出来炒着吃过,腌制入味,再加上特有的烟熏味,精瘦的野猪肉也变得很香,倒也不失为桌上的一道好菜。
陈安肯定,腌制后烟熏出的野猪仔,味道会更好。
趁着休息,一家子将今天采摘回来的油桐果搬来,用锤子垫在木头上砸,剥掉外壳,留下里面蒜瓣状的籽。
剥桐子虽然只是手上活,但是很糊人,汁液沾满双手,十分难洗,几人手上都黑乎乎的。
经过这几天的采摘,弄回来的油桐果已经不少。
“油桐压榨,出油量不少,应该差不多够了!”
陈子谦看着成堆的桐油籽说道。
这几天,陈平每天早晚各一背篼外加一袋子,今天更是陈子谦和瞿冬萍也一起去,采收回来的量确实不少,剥出来扔掉的壳在粪坑里堆了不小的一堆。
油桐出油量确实不少,一百斤油桐籽,能出少说二十斤桐油,若是有专业设备和专门的工艺流程,能达到三十五斤的样子。
陈安转着看看那些桐油籽,却是摇摇头:“我觉得应该还差不少!”
眼前这堆油桐籽,他初步估计了一下,也就三四百斤的样子,能榨出的桐油估计不足百斤。
两人的石屋,楼楞楼板,包括顶上的梁柱、椽子之类,都是木头的,面积不小,全都上一遍的话,需要的用量不少。
陈平倒是很果断:“那我明天继续上山去摘。”
“继续摘嘛,反正摘回来的油桐籽,供销社也是有收购的,又不会亏!”
在这年头,油桐畅销,不少公社鼓励种植,所榨出的桐油,那也是创汇的好东西,在大量收购,最少十年内,摘桐油果是个很好的帮补家用的收入渠道。
事实上,桐油果的采摘主要集中在在每年农历八月下旬到九月,这个时候采摘,时间还提前了一些。
之所以现在就开始忙着采摘,那是因为到八九月的时候,不少人家也会上山摘油桐果,拿回来放在吊脚楼上平摊开来,等过一段时间,入冬农闲的时候,再围在火塘边剥壳取籽,也能换点小钱。
到了那时候就是僧多粥少了,一家子只能抢先,不然,就只能到更深的山里去搞,会相当费劲。
但其实,这个时候的桐油籽也已经差不多成熟了,榨油完全没问题,只是忙于家里和生产队上的活计,村民们抽不开身,所以才等到深秋的时候去采摘。
当然了,到了那时候也有不少好处,就是油桐果外面弄破皮冒白浆的果肉,到那个时候已经干瘪,不少从枝头掉落下来,散落在地上,还有挂在枝头没有掉下来的,只要爬上树,一阵摇晃,就噼里啪啦地往下掉,到时候在地上捡就行了。
背回家的时候,会更轻便,数量也会更多,剥壳也会简单轻松不少。
现在,一家子却是不得不先人一步,等到村民也能上山采摘的时候,那可就费劲了。
村子附近有些什么能换钱的东西,村民们都还清楚。
等到这些东西收拾出来,时间已经有些晚了,一家人赶忙洗脚睡觉。
第二天早上,天气晴好,陈子谦、耿玉莲和瞿冬萍要去上工,陈平继续去摘油桐果。
陈安干脆将采摘桐油果的事情,全都交给了陈平,他自己只是带着招财、进宝,背了一个小的背篼,里面放了开山和药锄。
上山对他来说,能做的事情不少,赚钱,也不只是只有撵山,采药同样是个门道,贴补家用还更稳定些,自古就有不少采药人在山林沟壑间穿行。
巴山出仙草,山里面珍奇植物和名贵中草药不少,药材向来也是现在的供销社和随后出现的药材公司大量收购的对象。
现在是生产队时期,主要以农事为主,等到分田到户,但凡有点赶山经验的人在空闲的时候,都会想着往山里钻,以期山里的草药能给家里带来更多的财富。
而对于陈安来说,只要能赚钱,都可以搞,无论是打猎还是采药。
进了山里面,他有种随意的心态,遇到适合采挖的药材,那就采药,遇到合适的猎物,那就打猎,主要他还是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香獐子。
麝香名贵,马上临近中秋,正是打香獐子的好时候。
房子盖好,只要一家子搬过去就行了,青沟和盘龙湾都很安全,再大的雨水,也造不成什么影响。
房子的事情落实,他心里面压着的大石头终于卸掉,整个人轻松很多。
两条青川犬在前面欢跑着,一人两狗,穿过大村子,继续朝着西边山里进去。
路过皂角树的时候,陈子谦正站在皂角树那块标志性的大石头上,敲响钟声,召集大伙儿上工。
生产队里有固定专业的农活,比如积肥的,管菜园子的,饲喂牲口等等,他们有着固定的岗位,用不着天天来皂角树等待队长分配农活。
但其实,很多时候,人多,活儿少,为了大家都能挣到工分,只好将一个人就能轻松干完的活分给两三个,那更多的时候就是在偷懒、冲壳子。
集体劳动中,行动比较迟缓的是家庭妇女。
因为她们要做的家务不少:刷锅洗碗,喂猪喂鸡,有的还要让孩子吃上几口奶。
如此折腾一阵子,等她们忙出来的时候,大部队早就到了地里。
于是,通往田间地头的路上,经常出现这样的场景,“先头部队”已经到了地里,尾巴还在村头上,真的是“出工一溜线,地里一大片”。
上辈子最让陈安印象深刻的是村里名叫吴亮的村民的婆娘,拉扯着一窝子孩子。
听到钟声后,把那洗刷到一半的锅碗撂下,赶忙背上背篼,左肩膀上扛着锄头,咯吱窝里夹着没拉完的一只鞋底子,右手拿着个黑馍,一边咬嚼吞咽,一边呼哧呼哧地追赶大部队,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
背篼是准备到放工的时候,晚走一段时间割猪草后背猪草用的。
鞋底子是在休息的时候抽空拉上几针。
忙得不得了。
却也是实实在在的勤快。
这两年没那种积极性和紧迫感了,一个个拖拖拉拉,但也热闹,主要是摆龙门阵厉害。
陈安一路扫视而过,看到董秋玲冷冷清清地隔着人群两米多远站着,眼睛一直盯着他看,也不知道有啥好看的。
也看到人群中的宏山,偷摸着溜出人群,拔腿往家里狂奔。
更多的是一帮子人望着他,不时指指点点。
但这些,陈安都不在意,径直走过。
不上工,就不拿工分,年底也就不跟着分粮食、分钱,这很有道理。
陈安并不在意这些人的眼光,只要有本事赚到钱,有的是方法换成各种粮油布票,在他眼里,按部就班地去生产队的地里懒懒散散地干活,那才真的是混日子,没意思。
等陈安走出村子的时候,宏山已经在路边蹲着等他了。
“你不上工,就不怕被伯伯嬢嬢骂蛮?”
陈安看着他偷跑出来的,笑着说道。
“怕撒子,我老汉老妈,又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昨天背回家的两只猪腿和两只小猪仔,可把他们高兴坏了,直接说我今天这工想上就上,不想上,在屋头睡觉都可以。”
宏山咧嘴笑道:“何况是跟着你撵山……今天主要是干啥子?”
“就是到山里转转,挖草药、打猎都行!”
“那也行,看到啥子搞啥子!”
陈安并不介意宏山跟来,相反,进山有个伴,哪怕安全上也会多些保障。
两人一路上并没有特定地要往哪里走,只是翻过三道山梁后,随便找了条山沟就往里面钻进去。
山沟里有水,经常会有猎物来饮水避暑,容易找到野物,而且,这样的环境,两侧山坡也经常生长着不少药材。
只是,两人钻进去没多久,招财和进宝就叫了起来,不是冲着行进方向,而是掉头回来冲着山沟外面。
陈安和宏山警惕地提着火枪,回头看着自己刚刚走过的山沟。
不多时,山沟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两人定睛一看,见一人牵着条狼狗跟来。
不是苏同远还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