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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九章 跨长街,无敌手

    踏、踏、踏!

    白启衣角扬起,缓步行宽阔长街,既没有走得很快,也没有刻意停留。

    从一座座武馆走出的练家子,或强或弱,或壮或瘦,或高或矮,像层峦挤压的沉沉黑云,意图遮天蔽日吞没那袭挺拔身姿。

    但白启眸光凝定,心境未有一丝变化,任凭无比浓烈的仇视、恨意、杀机,诸般激烈心绪似万箭攒射,势如暴雨,劈头盖脸泼洒过来。

    “人我是须弥,邪心是海水,烦恼是波浪,毒害是恶龙,虚妄是鬼神……”

    白启咀嚼《蛟伏黄泉经》的玄奥精义,墨箓孕育的金色道种莹莹生辉,流淌出阵阵感悟,浩瀚心海轰然大震,凭空升起一座佛字巨山,其表面大放光明,照彻周身内外。

    面对百擂坊一众武行的气势压迫,他精神却更加凝练,再进一步,颗颗晶亮的坚固念头,好像琉璃破碎发出“喀嚓”声音,又似烧融的炙热铁水,重新聚拢成形。

    “这一部《蛟伏黄泉经》,糅合佛道之见解,倒是不凡。”

    白启眉宇腾腾跃动,气血格外活泼,直往脑门冲击,一颤一颤,好似“胎动”。

    “虽然没有道术、法器的相关记载,但养神、定念、观想的效果,确实首屈一指。

    这才过去多久,我这抱胎功夫就要大成了。

    原来当众练功,临阵突破,是如此爽快!

    怪不得师父喜欢人前显圣!”

    他心意把时刻运转着,早已洞开的眼识、耳识,清晰捕捉一缕缕激荡心念,诧异、骇然、惊怪、错愕……将那些复杂的目光、凌乱的情绪,统统转变成能够理解的简单含义。

    ……

    ……

    “这位小爷,真是八风不动!”

    桂管家紧跟在后面,抹去额头冷汗。

    他呼吸粗重,脸色微微发白,好像在湍急的江河当中艰难跋涉。

    一道道练家子的凌厉目光几如实质,虽然并非冲着自己,可那种汹涌激流肆意冲刷,仍旧令人胆寒,两腿发软。

    唯有走在前边的挺拔身姿,才能让桂管家安心,宛若遮风挡雨的参天大树,挡下所有压迫。

    于是,他不停地向其靠拢,一步一趋,生怕落后。

    “同样都二练骨关,为何差距会这么大?”

    ……

    ……

    “汇聚百人气血,尚且逼退不了此子半步?反倒叫他磨练心境!”

    “山崩于前,面不改色!宁海禅的徒弟,果然不是庸才!”

    “诸位,此子已行过百擂坊一半有余!试问眼下,谁去拦他?谁能拦他?谁敢拦他?!”

    “我愿为武行争这口气!绝不辜负翁老前辈的托付!”

    “杜兄,杀鸡何须宰牛刀!这个年纪就步入二练骨关,固然了不起,可擂台上的功夫,只讲进退成败……”

    百擂坊长二十九里,所有武馆皆坐落于四方街,白启从中而过,步履从容,浑然没把众多涌出的门人放在眼里,短短半柱香不到,已经越过七八十家。

    “师父!我去了!”

    片刻后,身着劲装的青年跪在门外,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他的目光尽头,是一年过半百的老者。

    其人身子精瘦干枯,脸皮白得瘆人,像泥雕木塑似的,坐在黄花梨木大椅上,两条衣袖空空荡荡:

    “青儿!你纵拼了命,也得让他领教我‘五龙门’的厉害!扯断他一条手,毁了这株好根苗!为师死也瞑目!”

    老者双眼陡张,好似又浮现出那个青衣凶神,生生撕掉自己双臂的痛苦回忆。

    “今夜这座百擂坊,压着十年恨山仇海!

    宁海禅,要么你徒弟退,要么你徒弟——死!”

    ……

    ……

    “五龙门,阎青!设擂于此!”

    四方街上,那個劲装青年腾地杀出,双手抱拳,行了一礼。

    随后脚尖轻点,掠过湿润泥土,划下一条线:

    “阁下若要过去,请先搭一把手!”

    一座行当,免不了流传行话,而这行话又是因着规矩才有。

    话本里头常常出现的“划下道来”、“搭一把手”。

    便是武行切磋、比斗所用的经典行话。

    脚下划出一条线,是表明拦路之意。

    如果想过去,闯过这道关。

    当然,也可以选择退走,改日再战。

    但对于视名声大过性命的武行中人,这等同认输,甘拜下风。

    所以,只要对方主动划出道来,另一个必定就要试试成色。

    一来一去,梁子结下,恩怨纠缠,难有穷尽。

    “五龙门?”

    白启眸光一闪,似是怔了半息,旋即道:

    “功夫还行。”

    阎青皱眉,眼中涌现一丝疑惑。

    功夫还行?

    你何时见过我五龙门的功夫?

    但还未等他思索清楚,那个年岁未曾及冠,身姿异常挺拔的白姓少年,就已颔首应下:

    “我接了!”

    伴随落地话音,闷雷炸落也似,昨日下过一场春雨的湿泥霎时崩碎,宛若黑漆漆的浪潮翻涌。

    “好猛的气力!”

    阎青亦是二练骨关,业已迈入“炼银髓”层次。

    他受师父精心栽培,自从记事以来,二十余年如一日,夏练三伏冬练三九,从来不曾懈怠过半分。

    根基牢固,拳脚精熟,堪称武行的可造之材!

    当白启跺脚,劲力散发开来,如同巨石坠入平湖震起惊澜,换作黑河县的宋其英之流,必定就手忙脚乱了。

    但阎青反应极快,他下盘站得极稳,浑身筋肉蠕动收紧,好像宝衣挂在玉树间,纵然狂风大作,却只能吹动,无法刮走。

    “单凭天生的神力,就想胜我……痴心妄想!”

    紧接着,阎青面皮涨红,口鼻喷出滚滚白气,心脏猛地跳动,泵出哗哗作响的浓稠血液。

    刹那间,换过五次的浑厚气血充塞百骸,让他整个身子凭空涨大两圈,右臂劲力节节贯通,大手一张仿似蒲扇,带起一条条尖啸狂流!

    与此同时,变得雄壮的身形如龙行大地,一眨眼就跨过四五十步的距离,撞开扬起的泥土!

    “这是‘宫龙步’与‘商龙劲’。”

    白启眸光依旧沉静,《蛟伏黄泉经》修持越精深,心境越平和。

    这一瞬间,他几乎将全部杂念摒弃。

    所谓五龙,乃是道丧传闻的“五仙”。

    角龙,木仙也;徵龙,火仙也;商龙,金仙也;羽龙,水仙也;宫龙,土仙也。

    五龙门根据古老传说,推演出五种上乘功夫,分别为“角龙桩”、“徵龙气”、“商龙劲”、“羽龙掌”、“宫龙步”。

    暗合五行变化,相辅相成,环环相扣,极为精妙。

    “可惜,你的功夫没练到家。”

    白启念头像电光闪烁,见到倾尽全力的阎青祭出杀招,他竟然还有闲心揣摩,如果换成自己出招,应该以角龙桩卸力,运徵龙气,再走商龙劲,双手齐出羽龙掌,足下踏着宫龙步。

    五行相生,五龙升天,所向披靡!

    但阎青的功力不够,撑不起这一招的繁杂变化!

    只能以土生金,平添几分势大力沉!

    “不圆满,就有破绽。”

    白启心意把一开,威猛无比的阎青顷刻像喝醉的莽汉,密不透风的掌力亦是错漏百出。

    他拧身踏圈,毫无机巧的微微一侧,居然就避开那只蒲扇大手。

    “躲哪里去!”

    阎青自忖气血雄浑,得势不饶人,改换成暴雨倾盆的羽龙掌。

    短短三个呼吸,瞬间拍击十九下!

    仿佛十九记铁锤砸空,轰得气浪狂涌,周遭空地一片狼藉!

    看得众人都是心惊肉跳,哪怕铁打的人像,也要被锤得稀巴烂!

    “不对!”

    可大逞威风的阎青却眉头紧锁,任凭他施展浑身解数,就是挨不着白启半片衣角。

    那道挺拔身姿脊柱抖动,给人一种时隐时现,时大时小的古怪错觉,无论如何都擒拿不住。

    心思一沉,阎青好似发现什么,瞬间被惊出冷汗。

    因为白启所用的身法,赫然正是五龙门秘传!

    “隐介藏形!这是宫龙步!”

    “我说过,你功夫还行,但不够深。”

    又是趟泥般的步子一踏,白启闪开悍然压下的刚猛掌力,五根手指如羚羊挂角,轻轻扣住阎青肩膀。

    “要遭!”

    这个动作再轻柔不过,却骇得阎青亡魂大冒,脸色惨白。

    他咬紧牙关,猛然踏地借力,硬生生踩进泥土寸许深!

    轰!

    好像平地炸起惊雷,摇得两旁武馆簌簌落灰,脱下大块墙皮!

    其人身子好像铁打铜铸,块块筋肉绷紧成团,即便是刀剑砍上去也难留下伤痕!

    “晚了。”

    白启面无表情,通文馆五部大擒拿,最擅长的就是分筋错骨,朴实无华的一撕一扯,配合他换血十次的可怖巨力,哪怕一头七八百年气候的大妖也得被撕碎扯烂!

    “不、够、深。”

    当这三个字传进阎青耳中,他就感觉到一股强烈剧痛!

    滚热血液如泉涌,染红半边身子!

    血肉糜烂,大筋崩断!

    两边肩膀以下,裸露出白森森的骨头茬子。

    “嗬嗬……伱怎么学会的?”

    阎青呼吸大乱,一身雄浑气力像戳破的水囊悉数流散干净,甚至无法站稳。

    他两腿蓦地弯曲跪倒下去,眼睛却死死盯住轻描淡写扯断自己一双胳膊的白启。

    输给宁海禅的徒弟,可能尚在意料之中,但败于五龙门的自家秘传功夫,委实是没有想到。

    “告诉你一个今夜过后,义海郡人人皆知的秘密。”

    白启语气平静,两根手指并拢,朝着阎青脑门戳去:

    “宁海禅的亲传徒弟,乃天纵之才!”

    嗤!

    劲力迸发,如箭穿颅。

    “天纵?”

    阎青眼神一滞,身躯好像软了,生息断绝就此扑倒。

    “这就是清账么?”

    白启学着师父背起双手,衣角翻飞间,跨过这具尸体,继续往前。

    路过那间空荡荡的五龙门武馆,他转头看向端坐大椅的老者,咧嘴笑道:

    “老东西,恭喜你又死一个徒弟,门派香火从此彻底绝了。

    对了,记住我的名,好带到地底下。

    黑河县,白启,白七郎。”

    一身武功废尽的断臂老者紧紧咬牙,咯嘣作响,渗出血迹,却愣是挤不出半个字。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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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阎老弟就撑了一招!”

    “好张狂的小子!”

    “请杜兄为武行扬威!”

    “黑河县,白启……”

    五龙门这块招牌,曾经也是百擂坊前十行列,阎青一死,那股百人汇聚的大势好像被打散,俨然摇摇欲坠。

    武行众人再望向那道挺拔身姿,眼中不再是只有仇恨、怨憎,还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骇惧、悚然。

    一如他们的师门长辈,提到“宁海禅”这个名字时的激烈反应!

    ……

    ……

    半里路的脚程,再次冒出一个划道拦路的对手。

    这时候天色黑了,暗得厉害,武馆门外插起一支支火把,火光打在那人的脸上,好似涂了一层红漆,如同庙里的天王走下神台。

    “铁佛门,杜平宗!”

    他报完名姓,抖落披在肩膀上的宽松外袍,展露出乌沉沉的强硬筋肉。

    其人最显眼的,是从肩膀到腰间的生动纹身。

    漆黑的大龙狰狞凶恶,盘住前后,好像一头藏在肉壳的妖异活物。

    “三练皮关,铸成金身,略逊关兴邈。”

    白启额外多瞧这人两眼,存于墨箓的【龙韬虎略】神种闪烁放光,而后问道:

    “你想怎么打?”

    杜平宗紧抿嘴唇,每一次说话都像在吞吸吐气,好像沉重鼓声,震得旁人耳膜嗡嗡:

    “我师父当年在擂台上,与宁前辈斗力不敌,血气耗竭而死。

    今日,我想用铁佛门的‘三坛海会混天劲’,试一试通文馆的秘传。

    这条长街上,以我这一关最难过,你踩过去,就没人再敢拦你了。”

    白启似乎并不意外,这人跟刀伯有些相似,肉壳尤为坚固。

    摆明吞服过奇姝异果,把体魄推至极限,远胜于同境界。

    加上铁佛门秘传的《三坛海会混元劲》也很有说法。

    所谓“三坛”,是道门说法,指“天、地、水三界”。

    海会却为佛门用语,代表圣众会合之座,德深犹如大海,亦有无量浩大之意。

    这座开在百擂坊,名为铁佛门的武馆,走的也是杂糅路子。

    不晓得从哪里得过奥妙真谛,参悟出一种非凡的炼体功夫。

    以神为天,以身为地,以气血为水,开三坛。

    功力每增进一分,神、身、气血都添一成。

    大圆满后,几如金刚护法,再世真佛,举手投足刚猛无俦。

    不过凡事有利就有弊,倘若尽善尽美,《三坛海会混元劲》就该是真功,铁佛门也早就搬到天水府,一跃成为大门派了。

    这门功夫的弊端便在于,只能循序渐进,无法勇猛突破,欲开三坛之秘藏,练成海会之气力,所消耗的岁月极长。

    “我听说铁佛门的秘传,入门容易,一两年即可,精深很难,十年八载也难,大成更不容易,用尽甲子都未必做得到,更别说圆满了。”

    白启挑眉问道:

    “你练至什么样的火候了,欲以力胜我?”

    杜平宗正色道:

    “我天生筋骨强壮,又有奇遇机缘,侥幸突破第八层了。”

    白启脸上浮现一抹笑容,好像很是满意,他身后的桂管家却急了,赶忙道:

    “白爷!杜平宗在义海郡出了名的神力!曾经于怒云江跟一头猪婆龙相搏,丝毫不落下风!

    他既是三练皮关,又学那劳什子《三坛海会混元劲》,绝不是好相与的!切莫上当啊!”

    见识白启一招扯断五龙门阎青的两条胳膊,桂管家终于明白,这位小爷乃传说中违背常理的天纵之才,跟他同等层次的二练好手,压根不够看。

    但铁佛门的杜平宗与阎青不同,他早早接过武馆,每天都会驾船,于怒云江心打水浪,身具万钧之力,天水府的银锤太保裴原擎都曾听闻过这人的名头,数次想要招徕到麾下。

    “拿好礼物,退远一些。”

    白启没空照顾桂管家的“担心”,朝着杜平宗走去,他不再收敛骨髓内蕴藏的可怖气力,以及这具筋骨的沉重分量。

    轰!

    只是踏出一步,整个宽阔的长街都在抖动,滚滚烟尘翻涌升腾,那股汹涌澎湃的劲儿,好像要把偌大的百擂坊掀翻!

    “不愧是通文馆的亲传!”

    杜平宗亦是眼睛大亮,脚掌一撑,靴子就被撕裂,化为片片飞絮,他踩在湿润的泥地上,还未发劲运力,便陷进去数寸,印出清晰的痕迹。

    待得身形一动,熊熊如火的气血凝聚,几如实质迸发喷薄,宛若一条翻江倒海的混天红绫!

    “气血雄浑到显现体外,化为有形之景……差半步就开始养练脏腑,参悟其神了。”

    白启感慨,似杜平宗这等人物,倘若在黑河县,估摸着能做个第三把交椅,仅次于自家师父和刀伯。

    内城武馆的三练高手,统统都不够看!

    这种深厚的底蕴,有机会摘取“水火仙衣”圆满成就,冲击四练气关。

    “既然如此,我也不装了。”

    白启换血十次,平日气血劲力收敛入骨,瞧不出什么异常,但这具降伏住九牛二虎之力的肉壳,早已脱了凡胎之列。

    他体内筋骨摩擦,好像根根千锻万炼的精钢宝铁碰撞作响,发出铿锵有力的轰隆声音。

    巨力勃发,踏步而行!

    百擂坊好似要被跺得翻转,粘稠气浪一波又一波拍打在厚实的院墙上,让桂管家一退再退,面容惊骇:

    “这他娘的,哪里像个二练了?!”

    泥土与烟尘俱是扬起,杜平宗双手伸出,十指大张,撞向白启。

    后者不退不避,同样以掌相迎,紧紧扣住,好像十口利剑与十口宝刀猛地砍击,刺耳的音波登时炸裂,几乎刺破耳膜!

    两人下盘一沉,方圆三十丈的地面皲裂塌陷,纵然不远处铺着青石板,也逃不开震碎的下场,便是某一座武馆门口放着的石狮子,也瞬间“喀嚓”裂成两半。

    原本踏出武馆的一众练家子纷纷退回,这种极致斗力,倘若被卷进余波,血肉之躯当场就要化为烂泥!

    “这个姓白的,他也得过奇遇不成?”

    “体魄非人,气血非人,武功也……黑河县竟能冒出如此妖孽?”

    “杜兄居然能够碰到劲敌!”

    武行众人面面相觑,此子可是还未及冠的年纪,再过十年,岂非又一个宁海禅?

    ……

    ……

    “武行恩怨,很莫名其妙对吧,你我分明素不相识,却要生死相斗。”

    杜平宗两臂发劲,做出童子拜佛的姿势,双手压在白启掌上,乌沉沉的筋肉蠕动挤压,榨取更多气血。

    浑身青筋尽皆浮于肌体,宛若龙蛇绞缠,又似猛兽饿鬼,配合那条漆黑大龙的凶狞纹身,简直像八部浮屠里面的护法尊神!

    “你曾有机会去天水府,跟着银锤太保投身行伍,必定大放光彩,为何不选?”

    白启气血上涌,好似小酌过后,脸皮有些泛红,双腿杵进泥地,快要踩出深坑。

    这位铁佛门的杜老哥,确实是他见过年纪相差不多的“同辈”之中,最刚猛的一号人!

    “我无父无母,得蒙师父收养,他不在了,我必须守着铁佛门。”

    杜平宗说话仍然是吞吸吐气,沉如闷雷:

    “我师父临死前交待,让我离了武行,百擂坊乃是非地,牵扯其中,被什么‘道义’、‘规矩’锁住,就抽不了身。”

    哗啦啦!

    炽烈的气血在沸腾,好似要蒸发水气,让周遭都显得燥热干枯。

    那条混天红绫腾空而舞,从杜平宗肉壳涌现的劲力一重盖过一重,肆意冲刷着那道挺拔身姿。

    “三练皮关,果然非同凡响!”

    白启臂膀如同压着巨岳,不断地下沉,躯体亦是。

    他眼中倒映的那条混天红绫,大有闹海之势,搅动漫天烟尘。

    “我师父讲,规矩这种东西,就是自己划出的方圆,你想出去,其实就能出去。

    你生在义海郡,长在百擂坊,吃的是武行饭,学的是打杀法……杜兄,你并非抽不了身,你是不愿离开!”

    杜平宗眼神恍然:

    “这样么?其实……也挺不错,生于此,死于此。

    白小弟,你既还有余力,何不快快使出,我留不住手了!”

    他唇齿张开一线,轻轻一吐,蓬勃的生机命元逸散而出,牵动浩荡气流倒卷,全部灌入那条血光凝聚的混天红绫,火势汹汹,化为千团烈光,仿佛要紧紧缚住白启这条怒龙!

    “好。”

    望着眉毛滚落殷红血珠,气力催发到极致的杜平宗,白启心头猛然跳动,江河奔涌似的澎湃气血好像凝成一团,化为一颗熠熠生辉的明亮宝珠。

    凝练的念头与活泼的血气相合,【九牛二虎】神种加诸于肉壳,他被下压的手掌倏地一顿,止住势头,随后一寸寸向上抬起。

    死了整整四百多次才学会的!

    十龙十象镇狱功!

    “这是……”

    杜平宗眸中闪过诧异惊色,他引以为傲的无量海会之力,面对此刻的白启,宛若一粒尘埃之于山峦。

    那条当空而舞的混天红绫,如被天龙扬爪轻易撕裂,又被神象跺足重重踏灭!

    这一瞬间,白启好像化身一尊庞然巨大的诸佛龙象,一力镇压十八层地狱,宏大的力量洞穿万般!

    三坛海会混元劲的奥妙真谛,顷刻就被碾压破碎!

    “通文馆真功!”

    白启头一回以【九牛二虎】道种,催动这门真功,纵然是他的强横肉壳,也难吃得消,发出细微哀鸣,几乎快要拿捏不住气血,让周身十万八千毛孔散出红雾。

    “原来,这就是真功!

    龙象镇狱,无边广大!好气力!”

    杜平宗两只万钧重的手掌被寸寸抬升,直至完全震开,那尊宛若铁佛的肉壳,亦是后退数步。

    他听见白启的回答,忍不住赞了一声,旋即,心满意足闭上双眼。

    “三坛海会,混天红绫!好气魄!”

    白启亦是钦服,想不到武行这种守旧的地方,却生出这般豪杰。

    他略一拱手,好似别过,错身越过杜平宗,毫不迟疑往前走。

    武行众人目光落向这座百擂坊第一青年高手,约莫三四个呼吸,十指关节、前胸后背,尽数爆出一注注血箭!

    “力竭而死!”

    “三练都压不住么?”

    “这可是铁佛门的杜平宗啊!”

    “势不可挡了……”

    见到杜平宗都拦不住白七郎,那些练家子无不如丧考妣,一开始森寒无比的赤裸杀机,这时候终于如潮水消退,再无踪迹。

    坐在门中,或残废,或老迈的武行坐馆像被断掉最后一点念想,神色呆怔,好像痴傻。

    “宁海禅这种人,到底积了什么德,找到一个如此妖孽的徒弟?”

    随后,于一道道无能为力的目光下,那个身姿挺拔的少年郎横跨长街。

    再无阻碍!

    ……

    ……

    “我的徒孙,这么有锋芒吗?”

    陈行站起身,单手掐着被抽掉脊梁骨似的翁秀生,眼中浮现赞许:

    “传的是十龙十象……哈哈,七代祖师,后继有人!”

    他放声大笑之间,五指蓦地合拢,用力一捏,轻松拧断一尊四练宗师的脖颈。

    ……

    ……

    “徒孙白启,拜过师爷。”

    少顷,白启踏进传习馆,望向坐在正厅,脚下伏尸的白发老者,双手作揖。

    后者开怀,招手道:

    “海禅真是给通文馆选了一个好根苗,好衣钵!

    喝完这杯茶,师爷再带你去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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