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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教徒弟,人魂珠

    宁海禅很失望。

    怎么能是熟人呢!

    从天而降的青袍飞扬,随手把没啥热乎气的大红狐狸丢在地上。

    那双刀眼中掩盖不住遗憾之色,这一趟去伏龙山没碰到硬茬子,还指望能在黑河县松松筋骨。

    “宁……师傅!”

    黎远吼完那一嗓子,刚觉得身心舒畅,眨眼就看到宁海禅凭空出现。

    他心脏猛地紧缩,气血逆流,险些一口气没接上,当场栽倒过去。

    武行与匠行一样重视传承,争抢徒弟乃是大忌。

    所以黎远才在见识过白启奇高的打铁天分后,马不停蹄直奔通文馆。

    若不跟刀兄通个气,万一惹恼宁海禅,哪怕被打个半死,也很难喊出“冤枉”二字。

    毕竟算自己理亏!

    “老黎啊,好多年不见,嗓门还这么大,真是老当益壮。”

    宁海禅抬起下巴,算打了声招呼,顺手夺过老刀手中的热茶壶,仰头灌了两口。

    后者呵呵笑道:

    “少爷,我还以为你得年后开春才回来哩。”

    以老刀对宁海禅的了解,只要出门离家百里,这位主儿就不怎么看路了,突出一个信马由缰,散漫随意。

    与其说是迷路,更像懒得认道儿。

    “老天爷终于开眼,把一头黑河县的小妖送到面前,省得我在外转悠。”

    宁海禅挑了一张圆凳大喇喇坐下,眸光扫过前院的白启,眼中露出几分满意:

    “功夫没落下,气血满溢,筋肉充实,像個样子。”

    白启上前两步,躬身回道:

    “都是师傅教得好。”

    宁海禅坦然受之:

    “的确如此,早跟秋长天那厮讲过一万遍,我宁海禅教徒弟的本事,不比拳脚差多少,他硬是不服气。”

    老刀嘴角抽动,自家少爷的脸皮一如既往厚如城墙。

    天底下哪有甩几本武功秘笈就万事大吉的良师。

    幸亏小七爷悟性卓绝,否则又要像他大师兄阿成那样,每天枯坐抓耳挠腮,只为读懂功法内容。

    “老黎,你想收阿七当徒弟?”

    宁海禅得意片刻,切回正题。

    他这人生性儒雅随和,最不喜欢打打杀杀。

    当然了,前提是没犯自己的忌讳。

    “七郎乃通文馆的亲传,我不敢相争,只是希望他能跟我学艺,把火窑的手艺传下去。”

    黎远小心翼翼地回道。

    “阿七你怎么说?真没看出来,你不止水性出众,打铁也有不俗禀赋。

    又亲水又亲火的,这命里水火俱全,倒是不差。

    改明儿找个有本事的道人,仔细称量下命格。”

    宁海禅语气轻快,自家亲传徒弟让外人相中,冒着风雪上门求材,也算一种肯定。

    “全凭师傅做主。”

    白启踢皮球似的,又把话头转回宁海禅那边。

    武艺也好,道艺也罢,无不需要资粮供奉。

    他并非义海郡高门出身,通文馆也从没有把各种外物准备完全的讲究。

    除去必须的功法之外,其他多半都得自个儿想办法。

    打渔、打铁,皆是挣钱的门路。

    跟着一位大匠学艺,肝进度事半功倍,可谓一桩美事。

    但,拜师分先后。

    既然已经成宁海禅的徒弟了,除非他点头,松口。

    否则就是龙庭钦封的神匠青眼相加,白启也只能无动于衷,不可流露动摇之色。

    入一门,拜一师,尊一道。

    行当规矩,还是要守。

    不然,师徒名分就形同虚设了。

    往后愿意无私传艺授业的,也就少了。

    “小滑头,你若有心学老黎的本事,我还能拦着。”

    宁海禅目光如炬,瞧出白启那点小心思,对于自家徒弟的分寸把握,颇为满意:

    “老黎的手艺,确实凑合,否则也打不出金银铜铁四对锤兵。当年我苦心钻研的暴雨梨花针、孔雀翎,多亏他帮忙,才能造成。”

    白启一怔,眼睛余光瞟向身材雄伟的黎远,没想到这位浓眉大眼的黎师傅,竟做过暗器?

    “咳咳……年少轻狂不懂事,瞎弄着玩的。”

    黎远面皮抖动,匠行里面把铸兵视为正经,暗器则斥为下九流。

    他没料到宁海禅连这种陈年旧事也往外掏,丝毫不作遮掩。

    你用暴雨梨花针跟孔雀翎暗算苏家高手,难道很光彩么!

    “百般武艺,胜者为王!功夫一横一竖,躺下的人,还能骂站着的人?”

    宁海禅眼皮一掀,平淡说道:

    “行走江湖,打得过就下狠手,打不过就跑路,闭关三年五载,功力大进再了结这笔仇,若遇着那种喜欢拿境界压人的老东西,无妨,让他多喘几口气,等伱有胜算了,把他一家都扬了。

    阿七,这些都是为师的经验之谈。武道求胜,无非三者,一曰以力服人,一曰以少欺老,一曰以有心算无心。

    将其融会贯通,一败难得。”

    抡拳头,熬老头,打闷棍!

    白启了然于心,不愧是被义海郡高门看成煞星瘟神的存在,按照宁海禅这个打法,任谁惹上都得脱层皮。

    “徒儿谨记!”

    宁海禅教完心得,转头望向黎远,开始掰着手指算:

    “老黎,像阿七这种好苗子不可多得,他年纪又轻,说话又好听,还懂得尊敬师长,而且勤学刻苦,属于打着灯笼也没处寻的未来大材!若非我独具慧眼,你焉能发现黑河县有此英杰?”

    白启眼角抽搐,莫名觉得师傅不吝夸奖,像极上辈子索要彩礼的卖女父母。

    “宁师傅您的意思是?”

    黎远问道。

    “你做大匠这么些年,应该也积攒些厚实家底,拐我徒弟事小,但总不能委屈了阿七,对吧。

    千锻、万锻的宝兵,得来一口,不然堕了你黎大匠的威名。

    星辰铁几十斤,精金也弄个七八两,再搭些怒云江生产的灵砂,义海郡高门常用的玉髓……”

    听着宁海禅口中所说的一样样物什,黎远瞬间汗流浃背。

    这哪里是收徒,简直堪比抄家!

    老刀乐呵呵看着,他当然知道少爷并非贪图好处,以宁海禅的名头,如果想要这些外物,十三行恨不得将其堆成山送到通文馆。

    平白把自家的徒弟,送到别处学艺,难免显得本门教不成材,因此将好苗子拱手让出。

    宁海禅为人洒脱,不在乎些许流言蜚语,可通文馆的招牌挂着,总归是武行的一份子,应该依着规矩办。

    否则做师傅的分量变轻,当徒弟的也要被论短长。

    登通文馆求材,黎远给的礼重,诚意足。

    这桩事儿才能皆大欢喜!

    “宁师傅……出门走得急,您说的那些火窑给得起,也应该给!”

    舍些家底得个继承衣钵的好苗子,这笔买卖无论如何都算自己赚,想清楚这一点,黎远答应的毫不犹豫:

    “七郎注定要在匠行扬名的大材,以后我的鸿鸣号,都要靠他撑场子,我岂会吝惜区区财货!

    除去以上种种,我还得给一份见面礼,一颗百年的人魂珠!”

    此言一出,看戏的老刀挑起眉毛,露出几分正色:

    “黎老弟出手确实大方,果然,学成一门手艺傍身,不愁没有来钱的路子。”

    宝兵,好料,灵砂,玉髓……对于一家郡城有名的兵器行,那都是必备的储藏。

    可一颗百年的人魂珠,意义则不同。

    这是武道的珍品,极其罕见!

    义海郡十三座高门长房,估计也没几个人用得起!

    “老黎你是个敞亮人。”

    宁海禅抚掌一笑,微微颔首:

    “往后就让阿七跟着你学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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