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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所谓武骨,打铁奇才

    “下厨是很有用的基础技艺,慢慢提升,搞不好以后能烹饪龙肝凤髓。”

    白启如此宽慰己心,可惜四条灵鹿腿全部被炙烤完了,不然他还想再卖力肝下进度。

    行走江湖,多一门技艺,多一条路子。

    打渔受限于江河湖海,可炒菜做饭哪儿都行。

    好厨子走到哪里都吃香!

    这样一想,迟迟未能凝聚出“打铁”技艺的失落心情,瞬间一扫而空。

    白启转而开始琢磨,为何自个儿只是烤一次灵鹿腿,便可以悟出“掌厨”技艺。

    十几日的抡锤打铁,却一无所获?

    莫非需要更好的材料?

    “当年打渔入门,似乎也熬了好一阵子,等熟悉了撒网、泅水、捕捞,才被墨箓映照显出入门。

    而今,我想要加快这个阶段的话……”

    白启心念浮动,不由地惦记上黎师傅那些价值不菲的珍稀料子。

    什么沉水铜、冰精石、阳宵钢……如果能够亲自上手抡锤敲打,说不定就成了!

    “白哥……”

    何敬丰吃饱喝足,终于想起正事,打算探听下白启修道识字的进度。

    后者却抹干净嘴巴,一套“困了、回房、明早见”的丝滑三连,直接扬长而去。

    “你吃我两条灵鹿腿!好歹陪我聊几句吧!”

    何敬丰拳头攥紧,但想到爹在传书中的恳切叮嘱,又默默忍下,自我开解:

    “宁海禅的徒弟给本少爷烤肉!放眼义海郡十三行,谁有这份儿待遇?

    笼络情感,就如烧灶,柴火添得太猛,后续跟不上,未必算好事!”

    念及此处,何敬丰嘿嘿一笑,等办完差事,坐船回郡城,与那帮同龄的阔少聚会,这也是一笔吹嘘谈资!

    他们当中,谁没有被宁海禅打死过几位叔伯长辈,打小听着宁无敌的名头长大。

    “最早与宁海禅徒弟攀上关系,乃是本少爷!若有机会踏进通文馆大门,亲眼一睹那块义海藏龙的金字黑匾,论及胆量气魄过人者,十三行中,舍我其谁?”

    何敬丰越想越觉得妙,忍不住嘴角上扬,落到羊伯的眼中,简直像魔怔了。

    “白七郎丝毫不给面子,七少爷还乐得开花,如沐春风,真是……匪夷所思。他跟其他家的长房子弟厮混,可没这般和气的性子。”

    ……

    ……

    饱餐一顿灵鹿腿肉,白启回到厢房,并未立刻躺下休息,而是继续肝五部大擒拿。

    一练圆满金肌玉络后,散于四肢百骸的气血劲力,已经像一大口水缸,满得几乎快要溢出,丝丝缕缕的筋膜受其滋润,那股灿灿生辉的莹润色泽愈发浓厚。

    “现在的我,感觉能打两到三个杨猛。不入三练,终究难以避免年老体迈,气血跌落的问题,迟早被后浪拍死在沙滩上。”

    白启运功走劲,血液奔腾发出明显的“哗啦”声响,可见积蓄浑厚。

    他若有心开始换汞血,完全可以闭住周身毛孔,全力催发劲气,熬炼筋与骨,进一步强化体魄。

    “再等等,若能从五百里山道弄到一头成气候的精怪,炼出真血,对于自身突破大有裨益。”

    白启按捺住这种冲动,他从那本传武密录得知,二练骨关,跨过换汞血这一步,完成炼银髓,有希望改易资质,养出非凡的武骨。

    “祝守让的百炼手,我的猿臂善射,便算是一种先天的‘武骨雏形’。经由精怪真血的滋润,渐渐凝聚,显露奇异。”

    他一呼一吸,口鼻吐纳,紧闭的双眼,模模糊糊呈现出一副人体图。

    肌体好似变得透明,看得见一条条异常粗壮的大筋,与青黑的皮膜交缠拧合,宛若一头虬龙盘绕在胸腹腰背,充斥着强劲刚猛的力量感。

    “龙走水,才能遨游自如,一飞冲天。筋膜已经练到极致,只差气血沉凝,换成汞浆一般,使得拳脚挥动间,动辄便是十成功力。”

    白启心头流淌感悟,跨入二练骨关,就能进行内视,依照以内息劲气的游走路线,把筋骨皮肉一览无余,负有什么暗伤病根,立刻便可觉察,对症下药。

    “再多来一些精血血肉,给我进补就好了,希望何敬丰多努努力,提升自己在何家的地位。”

    跟富哥儿来往的唯一好处,便是时不时爆些金币。

    ……

    ……

    翌日。

    依旧是一大清早,白启就拉着睡得正香的何敬丰,跑到大刑窑。

    他并非不能单独上山,只是想着自個儿冒着风雪准时打卡,何家七少爷却躺在暖和被窝里,心里便难以平衡。

    凡事吃苦,只要有人陪着,心里便会舒服很多。

    “白哥……我真的很困,你放我回去睡个回笼觉吧。”

    何敬丰眼皮似有千斤重,每每一打瞌睡,冷风如刀子钻进脖颈,让他顷刻清醒。

    “黎师傅都没答应给你大兄炼制法器粗胚,足见你的诚意不够,还未打动他,何少你绝不能懈怠!古有登门立雪,以表一片挚诚,黎师傅要是看到你每日都到他门前,必定答应出手!”

    白启说得头头是道,反正他一练圆满不惧寒暑,何敬丰这种嗑药升上来的强健筋骨,却没这么好使,冻得手脚冰凉,须得时刻运转气血,抵御冷意。

    这位何家七少爷打着哆嗦,腹诽道:

    “我至今还未跟那位黎大匠搭上半句话,伱每次都有热茶相迎,进木屋闲聊,本少爷就被他徒弟带着转悠。你一个练家子,对打铁这么感兴趣作甚?你还能成为锻兵的匠人不成?”

    若非白启观摩铁匠抡锤,求教怎么锻钢的认真劲头不似作伪,何敬丰简直怀疑,对方是不是故意折腾自个儿。

    天天泡在大刑窑,上山吹风挨冻,进铺子又热得像三伏天。

    这种冰火两重天的酸爽滋味,纵使铁打的身子骨,也遭不住。

    “白小哥儿,又来了啊。”

    经过十几日不间断的准时打卡,整个大刑窑的铁匠都认得白启了,见到都是热切招呼。

    这么些年,登山求黎师傅打造兵器的绿林道江湖人络绎不绝,为了彰显诚意,苦等数月不肯离去的亦有。

    但像白启风雨不误跑到大刑窑,对于打铁锻钢淬火开刃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样,好似恨不得亲自上手抡锤,确实绝无仅有。

    堂堂县城的鱼档老板,喜欢干这种累人的体力活?

    什么古怪癖好!

    总不能是打渔腻味了,想改行当铁匠吧?

    “辉叔,锻钢呢?要不让我试试手?保证不打坏这块阳宵钢!大锤小锤我已经用熟了……”

    白启大步走进铺子,几座火炉刚刚升起火,旁边架起的风箱呼呼作响。

    打铁并非毫无技术含量,一昧用死力气砸,通常是把铁料钢锭送进炉膛烧红,再移到就近的大铁墩上,师傅掌主锤,也就是小锤,学徒握大锤进行敲击。

    师傅右手握小锤,左手拿铁钳,凭着经验翻动铁料,将其锻打成型。

    后面还有抛钢,分为两种,一曰明钢,一曰暗钢。

    明钢就是在刀刃用料,而暗钢则是多种混杂着敲打。

    最重中之重的,要看淬火,这是评判铁匠手艺好坏的关键。

    锻出来的兵器成色优劣,全看火候的掌握与冷却。

    寻常铁匠多用盐水、清水和油三种,如果是巧匠和能匠,便有自个儿独门秘法,即非同一般的“淬铁水”。

    或者动物油脂、或是精怪真血、甚至是童子尿之类。

    千奇百怪,各有效果!

    “白小哥儿,这块阳宵钢三四百两银子才买得到,我自个儿平时舍不得用,唯有锻五十炼的好刀,才肯放些。”

    名叫“辉叔”的老头儿,乃是跟着黎师傅最长久的铁匠,本事一流,已能锻刀。

    铺子里头,刚入门的学徒做修理活儿,负责拾掇瓦岗村民磨短了的锄,断柄的犁,用钝的斧等农耕用具。

    熬够两三年,学到师傅的几分能耐,才能开始学真正的手艺,打些镰刀、镐头、剪刀、火钳。

    等啥时候可以独自铸兵锻刀,火窑为其改户登册,才算“匠人”。

    “辉叔,打坏了,记在何少的账上,人家义海郡高门,能差你几百两银子么,对不对,何少?”

    白启瞅着那块巴掌大小的阳宵钢,心头火热不已。

    冷热交替,额头冒汗的何敬丰无奈叹气,他堂堂何家长房七少爷,怎么就混成这副鞍前马后的帮闲德性了。

    “羊伯!”

    他喊了一声,老管家连忙摸出几锭雪花银。

    “白小哥儿你放着大好的买卖不做,拳脚功夫也不练,非得打铁干啥。”

    辉叔并未接过银子,他本意是开玩笑,对于黎师傅欣赏的晚辈,火窑不至于吝啬一块阳宵钢的损耗。

    “我看到锤子就手痒。”

    白启随口糊弄一句。

    “你他娘不是打渔人吗?”

    抹着汗的何敬丰差点没忍住,下河捕鱼的浪里蛟龙,就乐意抡锤打铁?

    骗谁呢!

    辉叔也是失笑,放下手中的小锤,询问道:

    “那我给白小哥儿你打下手?”

    打铁是多人分工的辛苦活计,一个主锤,一个副锤,一个帮忙添煤拉风箱。

    所以铁匠铺的手艺很少外传,只教给自家人。

    出来支炉子的,多半是父子兄弟叔侄。

    也就黎远这种大匠,独自开三座大窑,不吝啬手里头的本事,才可能学到真东西。

    “辉叔受累了。”

    白启好歹熬到大刑窑十几天,初步学会怎么挑拣好料,喂进炉灶烧旺炉火。

    这两道工序都是需要积攒经验,属于看着很容易上手就栽跟头的步骤。

    辉叔瞅着干瘦,实则很有一把子力气,风箱被他拉得又快又猛,滚滚气流鼓进火炉,炉膛内的火苗直蹿,那块阳宵钢迅速烧得通红。

    铁钳一夹,送到大铁墩上,随后“铛”的一声,白启右手握住的大锤重重砸下,溅出几点火星!

    即便是阳宵钢这种好料,也得经过锻打去除杂质,能成十炼、五十炼、百炼,就看这一步的手艺。

    “手很稳,节奏也好,不愧是练家子,全然没有学徒刚摸大锤的生涩……”

    木屋边上,陆十平和晁三井两个窑头儿看热闹,前者点头赞许。

    后者也感叹道:

    “几十斤的大锤抡着耍,气长,力大,筋膜饱满结实,一练圆满金肌玉络,让人羡慕。”

    他们身为黎师傅的徒弟,所学的不单单是烧瓷烧砖打铁,自然也有武功在身。

    可一练筋关,二练骨关都练得马马虎虎,堪堪大成,并未像白启精心打磨,圆满无碍。

    “但练功是练功,打铁是打铁,并非功夫高,打铁就厉害。”

    陆十平摇摇头,自家师傅靠着一手乱披风锤法,能够一口气打出轻重合宜的九九八十一记锤,将一块生铁锻成极限的百炼钢。

    个中的诀窍不在于气力多猛,气血多厚,而是熟悉铁料的性质,火候的把控,如何敲出杂质,而不损本身质地。

    这才是大匠的能耐!

    那个姓祝的小子为何狂妄,不把小师弟放在眼里?

    因为他的百炼手神异,天生就有锻铁炼钢的天分,年纪轻轻便可以打出一口五十炼的听风刀,许多匠人穷尽半辈子,也难做到。

    “大锤八十次,该换小锤了,这才考验本事。”

    晁三井眯起眼睛,巴掌大的阳宵钢让白启反复锻打,里面的杂质去除大半。

    接下来便是用小锤,不断地拉伸折叠,捶打成条或片,就像揉面一样。

    一旦失手,阳宵钢本身的韧性、硬度都会受到极大损害,从一块上等好料,顷刻变成劣质货色,后面铸出的刀枪,也不会强到哪里去。

    铛!铛!铛——

    火炉前的白启手臂筋肉虬结奋张,每一分力气都用得恰到好处,烧得正旺的炉火映照,豆大的汗珠洒落,滴在大铁墩上,冒出“嗤嗤”白烟。

    酣畅淋漓的八十次大锤砸完,心神当中的墨箓隐隐闪烁,等到他再抡起小锤,那种熟练感越发浓烈。

    铛!铛铛!铛铛铛——

    小锤越砸越快,火星子呲溜蹿成一线,那块阳宵钢反转着,一次次拉伸折叠,将杂质震落出去,化为焦黑的外壳层层剥落。

    敲打的声音连绵不绝,极富韵律,渐渐地,拉动风箱的辉叔睁大眼睛,作壁上观的陆十平和晁三井屏住呼吸。

    最后连坐在屋内安心喝茶的黎远,也不知何时步出门外,目光中闪烁惊奇之色,注视着那道挺拔身影。

    “大锤八十,小锤一百二十九!硬生生把阳宵钢锻成形了!竟有这般打铁奇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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