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法严苛,不管是皇亲国戚还是平民百姓,全都一视同仁。有胆敢触犯者,必受其咎。
当年公子虔身为秦孝公兄长,因太子触法而受到牵连,被处以劓刑法,在当时,震惊六国。
至此刑上大夫,礼下庶人,秦国一举成为战国超强。
严厉的法制,也早就深植在在秦国吏民的心中,这种威慑力,远非其他制度可比。
就在张良回到新郑的三天之前,发生了一见足以震惊朝野的刺杀事件,新郑县令死于县署之中,被乱刀分尸。
自秦法颁布以来,从未出现如此的恶性事件,这不仅仅是针对秦国官吏,更是对整个秦国发起挑战。
此事若不妥善处理,秦国的官吏就会人人自危,国家的根基也会因此动摇。
始皇帝亲自下旨,命校尉张百里率领三千铁甲赶往河内,协助河内郡守,捉拿逆党。
在始皇帝看来,这不是一起简单的血案,是对秦国的挑衅,也是对方在给自己下战书。
以秦国当时的战力,三千铁甲可下一城,足见始皇帝对此事的重视。
铁甲军加上各级衙役,一共近万人,搜寻三天三爷,竟然踪迹全无。
张百里无奈,只能去往城外搜寻。毕竟时间越久,越难以找寻。若是处置不好,引得皇帝陛下震怒,他和麾下的将士,都难逃秦法的制裁。
话说张良前往下邳拜师之后,张善便成为了张家的主心骨。相比张良,他对秦国的恨要更加的强烈。
张良与张善并不是亲兄弟,乃是张良的叔父张顺之子。张顺战死之后,便一直由张良的父亲代为抚养。
久而久之,丞相府的上上下下,都开始接纳这位活泼可爱的小少爷,当时的他并不知道父亲的死因,也算是无忧无虑的度过了童年的时光。
但张顺是张家几代之中唯一的将才,虽然官职不高,功勋也算不上显赫,但在当时秦军兵临城下之时,他的战死无疑鼓舞了很多人。
怎奈韩王昏聩,不顾众人反对执意开城投降,让韩人的一腔热血,渐渐变得冰冷。
随着张善渐渐长大,从市井之中也听到了不少关于父亲张顺的消息,这也让他对秦国的恨意越来越强。
新郑城外十里,有山名曰梅山,有水名曰泾水。山中有一处天然的洞穴,能藏千军万马。张善一直在此地暗中培植自己的势力。
他散尽家财,豢养三百死士,准备对秦国复仇。新郑县令,只是他复仇的开始。
若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这县令是无辜的,但天下息壤,战事不息,无辜之人被卷入战乱者比比皆是。
像张善这样因战争失去秦人的,更是不胜枚举。覆巢之下,岂有无完卵?
只是令他没有想到,只是死了一个县令,秦国朝野竟然会如此的小题大做,直接派出三千人前来围剿。
直到听闻陈百里率领的秦军已经逼近梅山,他才知道自己的冲动之举,或许可能会为张家带来灭顶之灾。
“周伯阳听令。”
“属下在。”
“立即率领全部死士,撤离梅山。昼伏夜出,隐藏行迹,听候指令。”
“秦军已经逼近梅山,此时若是撤出,便等同于放弃抵抗,任人宰割,若是不撤,还能够借助地利,与秦军周旋。”周伯阳说道。
张善听闻,摇了摇头说道:“秦军战力强劲,仅凭三百死士,难以与之匹敌。你们先走,我一人断后。十日之内,若我安然无恙,你我依旧在此处会合。若是我有什么闪失,你们就蛰伏起来,等待兄长归来。”
“公子,万万不可。”周伯阳跪下说道。
张善大手一挥,说道:“不必再说,当务之急,是要保存力量,与秦军周旋。六国惧秦之人甚多,但恨秦之人也不在少数。只待有人振臂一呼,便会揭竿而起。”
“如此一来,岂不是将少爷置于险境?”周伯阳依旧固执己见,说道。
“秦军之中,定有高手,我留下或可有一线生机。”张善斩钉截铁的说道。
“只是……”
“休要多言,依令行事.”张善厉声呵斥道。
周伯阳起身,看着这个坚毅冷峻的少年,心中说不出的感佩。
此时的张善身着一袭黑衣,手握长剑,给人一种肃杀之感。
他与张良是同族兄弟,样貌有几分相似。
二人同样是翩翩公子,一样的少年英才。
二人相比之下,张良的身上,多了一丝温润儒雅的书卷之气。但张善的身上,却是杀伐果断的凛凛杀气。
二人常常在一起做王霸之辩,却是谁也无法说服对方。
张良力行王道,而张善推崇霸道。张良认为应以法治一统天下,张善却认为法治只是震慑万民之枷锁,有强大的武力,方可外御其辱,内安天下。
张善回想从前,轻声说道:“兄长,你我今生,恐再难相见……”
周伯阳眼含热泪,冲着张善拱手说道:“属下告退,公子........保重。”
待众人退去,张善看着手中之剑,自言自语的说道:“韩人热血,不曾冷却,张家抗秦之路,自我张善而始。”
陈百里率领的秦军已经来到梅山脚下。只见他骑在马上,身高不足五尺,体型偏胖,操着一股浓重的老秦口音说道:“他娘的,这一趟可真是个苦差事。本以为只是几个毛贼,谁想到如此狡猾。”
身旁的下属附和道:“校尉大人亲临,那些鼠辈自然是望而生畏,不敢露头。”
陈百里说道:“张岩,你有所不知。新郑是韩国故都,仇视帝国者比比皆是,只怕他们相互勾结,沆瀣一气。”
张岩说道:“校尉大人所率领的,乃是帝国最精锐的铁甲骑兵,区区几个草寇,自然是不在话下。”
陈百里刚才心中还有几分警惕,但被陈岩的一顿阿谀奉承,说的心花怒放。
最为关键的是,他身后有三千铁骑,战力之强,岂是几个小毛贼所能比拟的。
“已经三天,若是再没有结果,只怕免不了军法处置。老子征战一生,绝不能栽在这小小的新郑。”陈百里说道。
陈岩笑呵呵的上前说道:“大人不必担心,即便是没有找到,也一样可以回去交差。这旧韩属地,最不缺的就是逆党。”
陈百里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中车府令大人承诺,这趟差事做完,就向始皇帝陛下保举我为偏将军。”
“恭喜大人。有中车府令做靠山,大人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只要你实心用事,日后有你升官发财的机会。”陈百里拍着陈岩的肩膀,安慰道。
正在二人说话之际,前方的秦军士兵跑过来说道:“大人,前方有人拦路,自称是杀害新郑县令的凶手。”
“对方来了多少人?”陈岩问道。
“孤身一人。”
听闻此言,陈百里不由得一惊,敢孤身直面三千铁骑,这得需要多大的勇气。
这无异于是自寻死路。
要知道,当年赫赫威名的剑圣裴之信,也只一人破甲三千。那可是春秋十圣之一,当年的剑道第一人。
那是秦王政二十三年,王翦攻伐楚国,占领郢陈以南至平舆之地,并俘虏楚王负刍。
楚国有识之士,共举昌平君为楚王,于淮南举起反秦大旗。
昌平君对抗秦国,在楚地网罗天下豪杰,剑圣裴之信便是其中之一。
当年一袭青衣,一只短笛,尽显仙人之姿,剑客之风。一剑破甲三千,举世皆惊;一人独立城头,天下侧目。
一年之后,王翦、蒙武领秦军击进攻楚地,楚国再次灭亡。
裴之信护着昌平君,面对秦军的重重包围,依旧死战不退。随着身边的死士一个一个倒下,昌平君心有不忍。
他对裴之信说道:“寡人这一生,先做秦臣,再称楚王,算是了无遗憾。只可惜邦国灭亡,宗庙不存,寡人愧对列祖列宗。”
裴之信说道:“信愿以一死,换大王之命。只要大王还在,天下反秦之士便还有希望。”
昌平君叹息一声说道:“太迟了,秦国铁甲之强,世所罕见,面对数万大军的重重围困,除非神仙下凡,断难脱身。你虽是剑圣,但终究只是凡人。”
裴之信默然不语,他知道,昌平君所言不虚,他终究只是凡人,当日一剑破甲三千,已经是极限。
那一战,使得他从天人之境,重新跌落到凡人之境,多年的修为化为虚无。
自他之后,人间再无天人,多了几个陆地剑仙。这对修行之人来说,无疑是历史的倒退。
裴之信十二岁入一品境,破逍遥。二十五岁之时,跻身天人之列。
本是四大玄门精心培养,作为打开天门逍遥飞升的不二之选。
只可惜造化弄人,裴之信却选择了一条不归之路。当年他踏出龙虎山之时,四大玄门合力阻拦。
可他是天人之姿,实力之强,世所罕见。四大玄门百名剑客,竟无一人是其敌手。
龙虎山掌教程玄清,叹息一声说道:“天下修仙之人的唯一生机,至此断绝。我辈苦心经营数十年,最终还是付之东流。龙虎山历代祖师,贫道尽力了....”
说完之后,程玄清盘膝定神,面南而坐,大笑三声之后,羽化升天。裴之信楚地一战后,境界大跌,黯然归隐,江湖再无剑圣之名。
历来江湖之险,无不伴随着庙堂之危。连裴之信这样的绝世高人,都不免被权利争夺所侵扰。更何况是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