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景青与端木淳等人交上手,尽管水雾弥漫看不清形势,但依旧能感知到内部的剧烈冲突,而这一幕也悉数落入陈牧与司徒枢的眼中。
司徒枢擦去嘴角血迹,此时也是沉着脸看向陈牧,如今的形势变化的确与早前预计大不相同,本以为陈牧的实力无论如何不会超过晏景青,有他在玄机阁分舵便稳如泰山,但没想到陈牧实力竟如此可怖,连占据天时的他都依然能够压制。
陈牧此时展露的实力,绝非什么风云榜二十七位,远比那要强的多,排进前二十绝对是绰绰有余,甚至都不会排列在二十名的末尾,而是至少接近前十的程度!
否则的话。
他不至于抵挡起来如此困难,步步后退,甚至最初第一次交手就被震伤。
要知道凛冬领域之下,尽管他维持领域的压制也是付出极大心力,但陈牧维系天地轮印也不可能十分轻松,那份力量常态轮转一样也要损耗心力。
“端木师弟他们都小瞧你了,虽然你受了魔气侵蚀,但经此一次,念头通达,心意交融,也让你武道意志达到我这般程度了,你才不过而立之年,便能凝练此等意志,悟性天赋体魄皆练到极尽,若你武道畅通无阻,再给你十余年,也许你真能以乾坤入道,修成宗师,不过现在功亏一篑,你成也意志,败也意志。”
司徒枢冲着陈牧幽幽开口。
陈牧能短短时间内,才踏入六腑境不久,就练到这个地步,可谓是贯彻了同代无敌的武道意志,更兼心意畅通,但成也心意败也心意,重情重义注定了陈牧必受算计,无论如何躲避不开,虽说武道意志因此而成,但终究是受了魔气侵蚀。
此时他出言分说,也是为了扰乱陈牧的心境,动摇陈牧的念头。
然而。
陈牧此时却目光淡淡的凝视着他,道:“临死之际,废话都是这么多么?”
“哼,狂妄!”
司徒枢冷哼一声。
就见他双眼微微一眯,一股汹涌的威压气势升腾而起,一时间不知道施展了什么秘法,整个身躯之上霎时间青筋裸露,面容狞狰,更覆盖起一层层肉眼可见的冰霜。
这一刻好似强行压榨体内五脏六腑,迫使其疯狂吞吐天地之力,凝练出元罡汇入寒魄灵刀之中,令寒魄灵刀的寒光变得更甚几分。
风云榜人物,皆是纵横寒北道,成名已久的高手,压制容易,击退也容易,但想要格杀俱都很难,司徒枢纵然占据天时,也很难格杀排名在末尾的晏景青,同样他便是遇到风云榜接近前十的人物,只要他全力遁逃,一样没那么容易杀他。
不过。
眼下他却不能退走。
一方面是另一边端木淳等众多护法在与晏景青决战,另一方面,陈牧本就是奔着玄机阁分舵来的报复,若他此时退走,此处分舵以及所有弟子都必遭不幸。
何况他也并不相信,陈牧能够与他硬撼到底,终究他才是掌握领域的那一个,陈牧即使凭借乾坤意境,驾驭天地轮印,也能做到‘生生不息’,但这种强度的对抗,对于陈牧自身的压力也绝对不小,陈牧到底只是才突破六腑境不久,体内元罡难免不够浑厚。
只要元罡运转出现一丝生涩,露出一点点的破绽,就足以让他反败为胜。
“来,就让我再领教一下乾坤之威!”
司徒枢面容狞狰,放声开口,震动四方,继而不退反进,整个人却是猛然向前扑出,主动向着陈牧反攻而去,手中寒魄灵刀挥起,迸发出一束灿烂刀芒。
这刀芒夹杂在漫天的刀气之中,浓郁的杀机几乎令心念都要为之冻结。
陈牧怡然不惧,挥刀迎上。
这是他第一次与风云榜人物交手,司徒枢虽为二十三位,但占据天时,发挥出的实力也丝毫不逊于前二十的存在,对他来说不强也不弱,却恰好是一块最好的磨刀石。
正合他拿来磨砺自身的武道,磨砺天地轮印的发挥,磨砺落花无痕的运转!
此刻。
若是陈牧唤出系统面板,那便能看到,他不光是乾坤意境的经验在有所累积,其他包括天地轮印、落花无痕等种种技艺,经验值也都在源源不断的增加。
正所谓静极而动,动静相合,依靠自己苦修而练成的种种技艺,在真正的战斗中方能更进一步的发挥,更进一步的挖掘出其玄妙。
轰!轰!轰!!!
但见冻结一片片的朦胧冰雾之中,陈牧周身环绕着天地轮印,与司徒枢一次又一次的碰撞交手,爆发出一阵阵震天动地般的轰鸣,巨大的动静早已惊怖四方。
“乱世之时,必出妖孽,这個年纪能将功夫练到这种地步,当真是匪夷所思,左千秋败给他是丝毫不冤。”
“大宣天下自立国以来,修乾坤之道成宗师的,似乎仅有九位吧,若他能成,那就是第十位了,可惜遭了玄机阁的手段,却是希望渺茫了。”
远处某座楼阁之上,空空如也的屋檐角,因天地之力动荡而隐约有波痕浮现。
若是透过波痕看去,可见两道穿着黑衣的人影驻足而立,其中一人戴着血色的六纹面具,乃是一尊血隐楼护法,亦是瑜郡血隐楼的主事,而另外一人,面具上却赫然是七纹!
血隐楼刺客,血色面具上的纹理便代表着他们在血隐楼中的地位,六纹即为护法,七纹则是门中长老,亦为修行步入第七境洗髓的存在。
一尊血隐楼的杀道宗师!
“如此倒也很好,不需要蔺长老出手了,且让他与玄机阁纷杀便是。”
那名血隐楼护法遥遥凝视战场,此时低声说道。
若说当今天下,有谁更见不得一尊有望比及大宣开国武帝的存在崛起,那么列为魔门的血隐楼毫无疑问是其中之一,毕竟若是真有那样的存在出世,再次一统天下,重定山河,那么血隐楼就又要回到从前那种东躲西|藏,被官府缉捕追杀的日子了。
所谓正道和魔门,大致的区别是,大部分的正道都不在意是乱世还是盛世,因为都一样能生存,他们的宗门理念放在盛世的官场之上也一样行得通,无非遵守朝廷规则而已。
但魔门不行。
绝大部分的魔门,遵循的理念和行事,都完全与朝廷规矩背道而驰,因此王朝末代,群魔乱舞才是他们活跃的舞台,盛世之时日子远比正道要难过太多。
蔺无常遥遥凝视向陈牧与司徒枢的交手方向,看了一阵之后,悄然转过身,道:
“走吧。”
早在玄机阁对陈牧下手之后,他就已经没了出手的念头,而今看陈牧代表的七玄宗与司徒枢代表的玄机阁互掐,也是他们乐以见得的事情,没有必要再去趟浑水。
此战不论那一方获胜,都会让瑜郡的形势变得更乱,而他们血隐楼最想要就是乱,世道永远是越乱越好,那才是他们发挥的舞台。
“胜负未分,这便不看了吗?”
那名血隐楼护法见蔺无常转身,略微一怔。
蔺无常淡淡的道:“胜负已分了,司徒枢不是陈牧对手。”
话音落下。
他整个人已悄无声息的消失。
血隐楼护法听罢略微惊讶,但也并不怀疑蔺无常的判断,也是悄然退去。
……
与此同时。
正在与司徒枢激斗的陈牧,心中一缕若有若无的危机感悄然消退,目光微闪。
武道意志凝练到比拟宗师的程度,不仅仅是让他对天地之力的控制更加敏锐,也让他的许多感知能力都大大的提升,从他出手到与司徒枢交手,就一直有一丝冥冥中的危机感萦绕心头,但却完全找不到半点来源。
若是他武道意志没有凝练的更进一步,很可能连这种冥冥中的感觉都没有,根本察觉不到分毫!
“宗师么?”
陈牧心中低语一声。
对于这种情况陈牧倒也不意外,毕竟这里是鱼龙混杂的瑜郡,更兼他遭受暗算的事情也已经传开,什么人物来到瑜郡都有可能,宗师存在出现也不稀奇。
这也是令他对上司徒枢的同时,始终保留了一分余力。
正面有司徒枢这种成名已久的高手,附近有一众玄机阁护法列阵,远处还有各宗人马环伺,暗中甚至可能还有不止一位宗师窥探……这就是踏入风云榜之后,要面对的世界!
然而此时的陈牧,不仅心中毫无压抑,反而越发感觉通畅,出手之间越发连贯,心意与武道相通,一时间每一招每一式都发挥的越发完美,周身环绕的天地轮印,甚至都不需要再耗费太多的心力维系,轮转之间就自能与凛冬领域相抗衡。
锵!锵!锵!!!
一刀又一刀的碰撞,一片又一片冰雾炸开。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陈牧的步伐又开始往前迈进,他进一步,司徒枢便退一步,如此连进十七步,司徒枢则连退十七步!
每退一步,司徒枢的脸色就难看一分,直至十七步退下,他的面色已苍白如纸,看向陈牧的眼眸中更是带着几分难以接受。
气势,心意,武道!
这些随着战斗,在陈牧的身上皆是越来越强盛,越来越汇同如一,搭配乾坤意境,天地轮印,明明还是一个尚未掌握领域的后辈,却已经给他一种仿佛不可战胜般的气魄!
到了此时如何还看不出,陈牧完全是拿他在磨砺自身武道,本身练就的招法技艺就已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境地,在与他交手之中更是气势心意相合,宛如炽烈火炎步步升腾,越来越压制不住,令他的凛冬领域越来越难以抑制。
要知道他司徒枢,当年也曾是真传天骄!
他也曾如陈牧这般叱咤当代,以各路高手磨砺自身,凝练气魄意志,虽然最终没能越过玄关,但也练出凛冬领域,成为横行寒北的风云榜高手之一。
而如今时过境迁,他司徒枢竟也沦为了别人的磨刀石,尽管肉眼可见陈牧手中那柄流火刀,在一次次碰撞中因为品质不够而不断磨损,但陈牧整个人的精气神却越来越旺盛,炽烈如火。
时至此时。
司徒枢甚至已经骑虎难下,他不得不耗尽绝大部分心力去维持越来越难以和陈牧对抗的凛冬领域,以至于自身所能发挥的余力越来越少,面对陈牧的进击只能被迫迎击。
轰!!!
终于陈牧的第十八刀落下。
缠绕着恍如烈火的流火刀与寒魄灵刀再次撞击到一起,令附近那流淌的天地之力都为之一顿,空气以双刀交锋之处为中心,似乎都呈现出了破碎的景象。
直至两股磅礴的天地之力轰然炸开,伴随着一声金铁崩断的声音,陈牧手中那柄仅为宝器的流火刀,终于是不堪这种层次的交锋碰撞,咔嚓一声出现了裂痕,继而从中央崩断开来,炸碎成了无数碎铁,向着四面八方飞溅。
与此同时。
司徒枢那苍白如纸的脸色,也是一下子浮现出一抹血红,继而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向着后方横飞,方圆数十丈内交织的凛冬刀气为之一溃,彻底分崩离析。
连抗十八击,终于抗到陈牧手中流火刀崩裂破碎,却也到了他所能支撑的极限,难以继续维持武道领域的张开,霎时之间天地变幻。
凛冬领域溃散!
“败了……”
远处一些天剑门、临江阁的执事护法,远远看着这一幕,皆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眼眸中都露出几分震撼之色。
仅仅而立之年,才刚刚位列风云榜不足一年的陈牧,正面硬撼二十三位的司徒枢,以其凛冬领域磨砺自身气势武道,最终真的将这尊成名数十年的高手击溃于刀下!
这是何等绝世之姿!
别说他们三十岁时,纵然是现在,面对风云榜高手那也依然是难以企及的高度,而陈牧不仅已位列风云榜,时隔不到一年之久再次出手,更将二十三位的寒魄刀败于刀下。
“噗。”
司徒枢身在半空,向后倒飞的同时喷出鲜血,凛冬领域无法继续维持而破碎,他的反应却也是极快,这时候根本不多顾虑,几乎是一个鲤鱼打挺,就强行在空中扭转翻身,然后足底一点,就往远处遁逃而去。
虽说他受的伤也不算极其严重,但已经达到了他无法维持凛冬领域的界限,领域被破,显然更不可能与陈牧对抗,此时他终于是再无暇顾及端木淳等人了。
“此时想走,不觉得太迟了么。”
然而陈牧漠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唰。
几乎就是刹那之间,可见陈牧已扔掉了手里断裂的流火刀,仅仅两步就追上了司徒枢,抬手就是一记拳印,向着司徒枢遥遥落下。
没了凛冬领域的压制,他也就无需令天地轮印维持自身。
轰!!!
恢弘浩荡的天威滚滚压迫而来,那一记可怖的天地轮印尚未落下,司徒枢便感觉到天穹似在塌陷,大地似在上涌,两股沛然难抵的力量,让他整个人都似陷入泥潭。
司徒枢面露骇然,之前以凛冬领域压制陈牧天地轮印的时候,他感受不到这门技法的真正威能,而此刻没有了凛冬领域的控制,真正直面应对天地轮印之威,才能感受到这一招的恐怖之处,乾坤八相轮转,不仅是天地之威凝练到一种骇人的程度,甚至一出手之间,天地万法皆为之所用,上下四方皆为其封锁,避无可避,退无可退!
挡不住!
以他此时的状态,绝对挡不住这一击!
司徒枢心中涌起这样的感觉,但此时此刻的他却别无他法,明知道抵挡不住,却也在天地轮印之下难以回避,唯有提起寒魄灵刀。
“住手。”
终于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略有些苍老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并伴随着一股威压弥漫,这一缕威压弥漫过来,立刻就令整个街巷为之一寂。
一尊洗髓宗师!
眼见司徒枢凛冬领域被破,难以抵挡陈牧这一击,终于有人坐不住了!
然而陈牧此时眼眸中却闪过一丝冷冽,动作招式毫无动摇,那凝聚着恐怖乾坤之威的天地轮印,依然是向着司徒枢盖压下去。
“放肆!”
一名玄袍人影无声出现在不远处,面容显得有些苍老,他目光一冷,向着陈牧以及司徒枢的方向抬起右手,屈指一弹。
霎时间天地之力疯狂涌动汇聚,凝成肉眼可见的一根青色手指,迸发出浓郁强烈的生机,横贯而去,迎着陈牧的天地轮印落下。
然而。
这根由天地之力凝聚的青色巨指,尚未来得及与陈牧的天地轮印碰撞,虚无之间又一股气息弥漫过来,但见一束深色流光从天穹上坠落,轰的一下撞击在青色巨指之上。
两股澎湃的力量立刻在虚空之中不断的冲突起来,迸发出噼里啪啦的炸响。
“输了就是输了,只准伱玄机阁算计,却不许旁人报复,是何道理?”
但见上方天穹之间,一道人影出现在那里,冲着玄袍老者淡淡的道:“若是你们玄机阁连宗师也要下场,那我七玄宗也不惧奉陪一场。”
说时迟那时快。
玄机阁一尊宗师以及七玄宗一位宗师分别现身,隔空交手一击之际,陈牧施展的天地轮印毫无阻碍,已然压落在司徒枢的身上!
司徒枢眸光惊悚,一声长啸,几乎是将自身意境和元罡激发到极致,汇同寒魄灵刀之威,迎着陈牧的天地轮印斩出一刀,劈出一道宏大刀气,试图挡住陈牧这一击。
然而寒魄刀气与天地轮印一撞,仅仅只僵持了不到一个呼吸,那股凛寒刀气便从中央处崩断炸开,继而司徒枢整个人便被天地轮印一击压落,轰然按在地上。
轰!!!
伴随着一阵仿佛大地塌陷般的轰鸣震荡,方圆数十丈的大地为之龟裂,一片片的建筑崩碎倒塌,冰雾木屑石块四处飞溅,宛若地动灾害般破裂。
待一切散去,但见司徒枢之前身处之地,赫然凹陷下去一块漆黑幽深的坑洞,坑洞之中仅有一柄寒魄灵刀光芒黯淡,躺在一片支离破碎的血肉之间。
风云榜二十三位,玄机阁大护法,寒魄刀司徒枢。
殒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