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秀玉出了屋子,到仓房门口坐下,看着对着仓房一动不动的小正阳,微微笑了笑。
“阳阳,爸爸打你打的疼不疼?”
“疼!”
“疼就对了,爸爸不是为了打你而打你,只是想让你知道疼而记住今天犯的错,其实,不管是你还是妹妹,都是爸爸妈妈的心头肉,我们打你的时候,打在你身上,疼在我们心里。知道爸爸为什么打你吗?”
“我不该嘴馋,也不该老是盯着别人的东西,占别人便宜,尤其是家里生活条件还不如我们家的,这样做会招人厌烦,别人会不喜欢,还给爸爸妈妈丢脸。”
“不完全是这样……阳阳,在没遇到爸爸以前,妈妈家里也很穷,小的时候,也总是羡慕别的孩子那些吃的、玩的,妈妈也很想要,但是,妈妈也知道,那终究不是自己的,想要这些东西,靠自己努力得到,才是最好的。所以,妈妈想要的,就会努力地去凭自己的双手劳动挣来的去换。
这样得到的东西,才是最好吃的,也是最好玩的,因为塌实。
就像爸爸告诉你的一样,你这样做很没有骨气,而且有些欺负人,你本来就不缺这些吃的、喝的,你玩过的,吃过的,是很多人都没得到过的,为什么还想着去占别人便宜呢。
你想想,就以金定哥哥来说,在他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家里吃了上顿没下顿,这些糕点、罐头更是见都没见过,你说你这么盯着婶子的罐头一直不停地问,你婶子把罐头分你一个了,金定哥哥是不是就少吃了一个,你婶子对金定哥哥的疼爱是不是就少了一些。
咱们换个角度想想,如果你是金定哥哥,你心里会好受吗?
说难听点,你这种行为,跟抢没啥区别,这不仅仅是在给爸爸妈妈丢脸,还会让自己越学越坏”
陈秀玉声音如春风细雨:“你已经六岁了,该懂事儿了,要学会做一个让别人喜欢的人。”
小正阳想了下,认真的点点头:“妈妈,我知道错了。”
“知道错了就好,那知道该怎么做了吗?”陈秀玉伸手揉了揉小家伙脑袋。
“以后再也不这么做了……妈妈,明天我可以带点东西,去送给金定哥哥吗?”
“可以!”
陈秀玉点点头,将小正阳搂到怀里抱了抱,这才牵着小正阳往屋里走。
小正阳一回头看到倚在门口看着他的吕律,一下子又不敢动了。
吕律冲着他笑了笑:“反省好了就回家吃饭。”
小正阳这才松了口气,跟着陈秀玉往屋里走。
到了吕律面前,小正阳低垂着脑袋:“爸爸,我知道错了!”
“知道就行,以后别再犯了。”
陈秀玉教育得比他还好,吕律冲着陈秀玉笑了笑,又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一家子到炕上盘腿坐下开始吃饭,陈秀玉小声地说了句:“得找机会跟梁哥说一声,启明那小犊子,也不是啥省油的灯。”
“我待会儿就去跟二哥说一声……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其实也不完全是坏事儿,脸皮厚点做事儿才更容易下手,伸手不打笑脸人嘛,只是,要学会分人,可不是逮到谁都去祸祸,得有分寸”
吕律后半句是对小正阳说的:“对人客气、友好,容易招人喜欢,这是好事儿,但这不是你变本加厉的手段。”
“我知道了爸爸!”小正阳连连点头。
闺女就在这时候,笨拙地夹了块肉塞哥哥碗里:“哥哥,多吃点补补,我看爸爸打你,老疼了,我都被吓到了。”
小正阳不由回头白了一眼自己这个笑嘻嘻的妹子,但还是一口将那一大块肉塞嘴里,凶残地吃着。
一顿饭过后,小正阳忙着做作业,吕律则是领着闺女去了一趟梁康波家里玩了一会儿,把梁启明那事儿跟梁康波说了一遍。
于是,在吕律刚离开梁康波家,走了没多远就听到了那小犊子的惨叫声。
但吕律骑着马领着闺女走在路上的时候又不由在想,那小崽子其实把人情世故看得很清楚,也是个人精啊。
安睡一晚,第二天早上,梁启明还是如同往常一样,来草甸子叫小正阳一起去学校,手里边和小正阳一样,都带了不少糕点、罐头。
看来,想法还是挺一致的:都觉得不能这么放纵。
赵永柯也在两孩子去读书以后,带着猎枪来找吕律。
两人钻进车子,车子刚启动,元宝就挡在了车子面前,吕律怎么叫唤,它都不挪开,只是不停地哼叫。
去塔河找些人而已,现如今猎物已经少了很多,不刻意去找都很难见到,就即使遇到情况,凭借手中的半自动也已经足够了,本不想带上狗子,可一看元宝这样,吕律就知道它也想跟着去。
想了想,还是那句话,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带上吧!
他下车打开后座车门,冲着元宝一招手,元宝立刻跑过来窜进车子,在后座上趴着,呜呜地哼了两声。
吕律伸手揉了揉它的脑袋,关上车门,回到驾驶位,开着车子出发。
小车跑起来,速度可比拉货的汽车要快很多,而且是夏季,路也比冬季冰冻的路面好走。
吕律开着车子到了区上,买了不少糕点罐头放在后备箱里,然后一路风驰电掣地赶往塔河。
八百多公里的路程,他们在当天傍晚的时候到了加格达奇,住了一晚后,第二天临近中午,才抵达塔河的瓦拉干镇托木伦家。
听到外面的动静,木刻楞小屋的门被打开,两个女人和两孩子钻了出来,有些好奇地看着院子栅栏外的轿车。
吕律和赵永柯下了车子,他们才一下子认出来。
尤其是两孩子,高兴地冲着吕律和赵永柯叫到:“吕叔、赵叔!”
吕律笑着冲一家人打招呼:“我来看看你们……嫂子,托木伦大哥在不在家?”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后座车门打开,在元宝跳下来以后,又将后备箱打开,提出那些糕点、罐头,递给托木伦的两个孩子。
“他今天早上,被林场请过去了,说是林场建在山里的峰场被只熊瞎子糟蹋,还伤了守峰场的人,让他帮忙去打熊瞎子。”
“还真是不巧啊……你们知不知道林场的峰场在哪儿,能不能领我去一趟,我找托木伦大哥有点事儿要说。”
“我知道,我知道,我领你们去!”
托木伦的大儿子自告奋勇地说。
“行,上车!”
吕律打开后车门,托木伦的大儿子立刻钻了进去,吕律又一招呼,元宝也跟着跳进去,在座位上蹲坐着。
常年呆在山里,别说是大兴安岭的孩子,就即使在伊春,见过小轿车的人都很少。
这孩子看着车里的一切,都觉得新奇无比,到了车上,这里摸摸,那里看看,惹得元宝不时冲着他呜呜凶叫。
“元宝,可不能咬人啊!”
吕律不得不警告元宝一声。
元宝像是听懂了吕律的话,呜呜哼了一声,不再叫唤了。
鄂伦春人很小的时候就会跟着大人进山学习打猎,打猎是他们从小就必须学会的生活技能,蜂场离瓦拉干车队并不是很远,托木伦家孩子对周边很熟悉,在他指引下,没用多长时间就到了。
蜂场建在一片向阳草坡上,没有用新式的活框蜂箱,而是用原木掏空做成的老式蜂桶,错落地放在山坡上,目测得有上百群。
车子到不了蜂场所在的位置,三人只能下了车子,挎着半自动朝山坡上爬去。
看守蜂场的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只有一个小小的木刻楞,旁边栓了一条土狗。
听到吕律他们上来的声音,土狗叫个不停。
正在用凿子掏蜂箱的老人抬头看着顺小道上来的三人,冲着那土狗扬了扬手,狗子立刻缩回狗窝里,不敢再出声。
吕律打量着蜂场,此时正值椴树花开的时节,抬眼一看,能看到无数蜜蜂起起落落,很是热闹。
“你们是干啥的啊?”老人有些提防地问。
“大爷,我们是来找托木伦的,听说他来蜂场打熊瞎子……”
“是这样啊,他刚进山里边找熊瞎子去了。这熊瞎子也真是,千防万防,就连半夜的时候,我们的人都会起来敲铁皮惊吓,还是防不住,一晚上的时间,给我糟蹋了六群蜜蜂,还把守夜的人的脸皮给扒拉掉一大块!
正在产蜜的季节,有熊瞎子找过来,蜂场肯定被盯上,不处理了不行,不然隔三差五地过来,要不了多长时间,整个蜂场都会被毁掉。”
蜂蜜对熊瞎子来说,无疑是最有诱惑力的东西,蜜蜂酿蜜的高峰期,就即使站在蜂场外边,都能闻到蜜香味儿。
关键是,熊瞎子还特别会吃。
那蜂桶在熊瞎子强大的力量下,两三下就能扒拉开来,掏着里面的成熟蜂蜜吃,未封盖的水蜜它还嫌弃,另外就是,子脾上的的蜂蛹,那是高蛋白的好东西,要是被熊瞎子找到,都得玩完。
来一次必定饱餐一顿,祸害不小。
只是,此时正是枝繁叶茂的时候,并不是打猎的好时节,想要找到熊瞎子,可不是那么容易。
“大爷,他是往哪个方向去的?”吕律连忙问道。
听语气,托木伦离开的时间并不长,他也想跟上去看看。
“往东边那片林子……”老人随手给吕律指了个方向。
“谢了大爷!”
吕律随后提了猎枪,叫上赵永柯,让托木伦的儿子在蜂场等着,两人领着元宝,朝着托木伦离开的方向找了过去。
那里其实就是蜂箱被糟蹋的位置,几个木桶被破坏得一团糟,蜂脾散落一地,蜜蜂四处乱飞。
那老人在忙着制作蜂桶,应该就是用来安置那些蜜蜂的。
吕律和赵永柯靠近蜂桶,细细看了下熊瞎子留下的痕迹。
“是三头熊瞎子,一个大的领着两个小的!”赵永柯肯定地说。
吕律点了点头,让元宝上前探路,一路尾随着跟进了林子里边。(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