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关的日子又过去一旬有余,此时已经是夏末秋初了。仰仗于韦彩衣送来的箭,再加上镇守各关的诸位大将一起见了次面,商讨了一番与飞妖作战的技巧,这才算是重新把边关局势稳定了下来。
自从那一夜葫芦关被破之后,再没有别的关隘城门被破了。然而箭矢的供应依旧很紧缺。
徐怀谷都怀疑韦彩衣是事先早就算好了的,不然每次打完防守战之后,统计战报所能在她那里换的箭矢,差不多刚好只能预备下一次守城,一分也不多,哪来的这么巧?
也就是这样的情况,导致各关的将领守起城来都提心吊胆的,生怕妖族来一次大进攻,箭矢当场不够用,这可就完了。
但韦彩衣对于换箭这件事咬的很死,一定要按着她的规矩来,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然而这一旬光阴过去,虽说也有妖族大批进攻的情况,但好在都有惊无险地度过去了,因此七关倒也依旧合纵连横,牢牢守住了大余国南边的阵线,没给妖族占到丝毫便宜。
逐渐的,不仅是箭矢开始不够用,战前所准备的各项物资,例如油料和粮草,都开始见底了,这意味着七关的防守战快到尽头了。
陆子衿这些日子也开始忙着规划各关军队的撤退路线,以及今后的作战计划。
而林仓央那边也在开始准备了,准备向以妖宗的身份向妖族传递出假情报,以七关为代价,换取妖族的信任。
边关形势已经明了,再看修士这边。韦彩衣的消息一传出来,自然在修士们之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对于大多修士而言,且不说那丰厚的奖赏,便是能亲眼见一面这传说中的十一境大修士,也是此生无憾呐!
更别提能与她做买卖了。众修士大多年轻,修为普遍在六七境之间,对于同境的大妖,若是想斩杀,免不得以命相搏。
至于更高境界的妖族,八境或是九境,这可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事,然而依旧有拔尖之人想要从韦彩衣手上赚一把仙兵回宗门,这里头便包括了殷子实、夏瑛、李思青等人。
无论如何,修士们在韦彩衣这一条规矩的激励之下,杀妖杀得愈发勇猛,但随之而来的,便也是更大的风险,这一旬时间里又有两名修士因为过于偏激而死在了沙场上。
你道他们为何会如此莽撞丢了性命?本来守城一事,乃以逸待劳,只要能防住妖族攻势便可,然而站在城墙上,修士所能杀得大多都是普通妖族,不作数的,于是便有人仗着自己有修为,干脆跳下了城墙,在妖族军队中找些三四境的妖杀起来。
看书喇起初,这一招还十分有效。一人跳下了城墙,普通妖族近不了身,用不了多久便可斩杀好几头三四境的妖族,若是碰到五境的,鏖战一段时间后也能拿下,如此一来,一场守城战便可收获不菲。
其余修士见了,心中自然羡慕,于是纷纷效仿,殊不知妖族那边早已盯上了他们。
待得他们正杀得尽兴之时,便有七境八境的大妖前去偷袭。若是幸运者,还能靠城墙这边的攻势撤回来,若是倒霉,便只能丧命沙场,那两名死去的修士皆因此种原因而死,倒是也怪不得别人。
关于这件事,徐怀谷特意提醒过余芹,好说歹说让她答应了下来不去冒险。
饶是如此,他还要传信给殷子实,千叮咛万嘱咐地让他好生照顾余芹。
对此,殷子实郑重答应过之后,徐怀谷才算放了心。这一旬时间里,徐怀谷自然也没闲着。
哪里有较大规模的妖族攻城,他便请缨过去。渐渐地,徐怀谷手下已经有了两只七境大妖的头颅,六境大妖五只,五境及以下的妖族数不过来,也就懒得去计较了。
然而尽管战功卓着,徐怀谷也还只能在那本战功册子里排第二,第一竟然是比徐怀谷还低了一境的李紫,她的账下都已经有一头八境大妖,三头七境了。
要知道,李紫自己才七境,按道理来说,要杀与自己平境的妖族都极难,何况越境斩杀一头八境大妖,不可谓不惊人。
纵使李紫天赋极高,那也有很大风险。关于此事,徐怀谷也和李紫说过,但她只是说师父给了她保命之物,只要不来十境的大妖,起码都能保下性命,徐怀谷便也不好再多说了。
徐怀谷自然也想争取斩下八境乃至九境大妖的头颅,然而已经修炼到此种境界的大妖又岂是等闲之辈?
一个个大多都皮糙肉厚,且一见形势不对便立马撤退。南边可都是妖族的地界,徐怀谷不敢深追。
前几天有一只八境的大妖,和徐怀谷鏖战了一个多时辰,眼看就要到手了,徐怀谷都没去追。
委实是担心这是陷阱,恐怕有别的大妖埋伏。至于之前与徐怀谷交手过的那一只九境螣蛇,之后又带了几次兵进攻堂林关,不过只是远远地看着,也不亲自出手。
徐怀谷站在城墙上远远地和它对望,二人互相都有所忌惮,不敢再战。
虽说只要能斩下这螣蛇的人头,仙兵法袍就能到手,然而以徐怀谷的定力,这点诱惑还是能抵得住的。
除非有把握,否则徐怀谷不会冒这个险。日子就这么渐渐过去。话说这天,堂林关那边又传来大批妖族攻城的消息,徐怀谷照例赶去支援。
那只螣蛇这次也来了,只不过依旧是不出手,徐怀谷便也不管它,只在城墙上出剑抵御妖族。
直到傍晚,击退妖族之后,他便往关内修士们的营帐而去,与众人寒暄一阵后,本欲回到陆子衿那边,却被一名卫兵叫住了,那卫兵低头说道:“您是徐先生是吧?先别急着走,我们家将军有请,说是有事要与你商量。”楚秀杨要找自己,徐怀谷自无不可,立马答应了下来。
他又怕是要紧之事,不敢耽误,即刻就去了楚秀杨的营帐。他刚走近那营帐,便听见里边传来议论的声音。
“李将军,你派你手下的人去外边统计妖族死伤数目;陈都尉,你负责统计关内将士死伤。今夜就要结果,我好向那边要箭。”那姓李的将军忙领命走出了营帐,而那陈都尉还留在帐中。
徐怀谷对这姓陈的有点印象,就是他统领堂林关守军的弓箭手。
“楚将军……”那陈都尉似是还有什么事要说,留了下来,此时营帐中只剩他和楚秀杨。
“什么事,你说。”他咽了口唾沫,往四周环视一圈,确认没人,又欲转头看向营帐大门。
徐怀谷本来要进去的,见他这样,便立马闪身到一边去,没被他发现。
“陈都尉,有事请快说。放心,这里没别人。”陈都尉也觉得四周无人,便放下了心,皱眉说道:“楚将军,箭矢不够用,我手底下的弓箭手都叫苦连天。虽说陆将军那边给箭,但也太少了些,一分下去,每人连一只箭袋都装不满。箭手没箭,就没了倚靠,许多人连城墙都不敢上去了,这样下去可不行啊!”楚秀杨叹了口气,沉声说道:“各地箭矢都紧缺,陆将军那边也很难做,每次分下来,我们堂林关还是最多的了。现在不比往常,有箭都算好的了,让你的手下再咬紧牙关撑一会儿,最后一旬,不管怎么样都得撑住。”陈都尉有些不解,问道:“最后一旬?将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将军那边的命令已经下来了,再坚持最后一旬,我们就能撤了。”
“撤了?那怎么行?”陈都尉一惊,急忙说道,
“若我们撤了,那别的关隘怎么办?唇亡齿寒啊!”
“七关一起撤。”
“那更不行!七关防线一退,后面可就没有这么险要的关隘可供防守了!大余国岌岌可危啊!”楚秀杨只是淡淡地说道:“陆将军那边有他自己的打算,我们服从命令就好。”一听这话,陈都尉愈发急不可耐,一时说道:“可陆子衿是外人!他可是中土的人,哪里会在乎大余国的死活?”楚秀杨眉头登时便皱起来了,她严肃道:“陈都尉,请注意你的言辞。陆将军是土生土长的大余国人士,后面才去的中土,只不过那是好几十年前的事了。那个时候,恐怕还没你呢!”
“可是……”
“好了!没有可是了,到此为止吧!”楚秀杨不耐烦地坐下,
“你快去忙你的,统计关内士兵死伤人数,然后报给我。”陈都尉不再争论,只得把气咽进肚子里。
沉默片刻,他又说道:“楚将军,我想我们或许能往上面多报一些死伤人数,多拿些箭矢,才更好守城。”楚秀杨厉色瞥了他一眼,冷声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谎报军情,这个罪责谁担得起?”
“但这只是一个数字而已,除了你我,又有谁能知道呢?再说,陆将军定下那样的规矩,本来就够荒唐的,何况我们……”
“行了。”楚秀杨打断他,皱眉道,
“怎么往上边报,这事再议,好歹你得给我报个确数,总不能连我也瞒着。”那陈都尉一听楚秀杨松口,心下觉得有戏,忙答应下来,下去办事了。
他刚走出营帐,恰巧看见徐怀谷站在门外,顿时吓了一跳。徐怀谷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道:“我什么也没听见。”陈都尉心底一沉,回头看了一眼楚秀杨,楚秀杨只催促道:“你去办你的事,这边我来摆平。”陈都尉没好气地看了徐怀谷一眼,转头快步走了。
徐怀谷走进营帐里,笑道:“你这将军也不好当,两边难做呐!”
“天底下哪有好做的营生?”楚秀杨无奈地摇了摇头,起身给他倒了杯水,
“请坐吧,有些事还是得提前告诉你一声。”徐怀谷笑道:“将军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