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东出,虽未能替寒冷的冬日增加多少温暖,却好歹照亮光明。
今日是天子出殡之时,早有监天司动用过手段,保证天气晴朗,绝不会有雨雪落下。
陈墨驾马走在最前方开路,在他身后是绵延上百里的队伍。
文武百官,朝堂勋贵,皆来送行。
天子出殡下葬的规矩,自然与小门小户不同,好在这些事都由礼部专门负责,轮不到陈墨去操心。
队伍虽长,速度却不慢。
按陈墨估量,午时之前应能赶到皇陵。
棺椁要么不动,既然动了,那今日就一定要下葬。
送葬的队伍称不上多么肃穆,因为参与的人实在是太多,反而有种乱哄哄的感觉。
驾马奔行未走多久,陈墨远远就能望见皇陵。
大乾历代天子,皆葬于皇陵内,故此这片陵园修建的愈发广阔,在陵园附近,亦有上千羽林卫与万名禁军驻扎,用于拱卫皇陵。
只不过这里驻扎的羽林卫,其战力就远不能和宫城羽林卫相比。
大多都是犯了错的勋贵或皇族子弟,被打发过来守皇陵。
队伍愈发接近皇陵,两侧逐渐禁军出现驻扎守卫,当今天子的皇陵早在十数年前就已经开始修建。
虽然天子死的突然,但其主体结构仍早就修建好。
这段时间负责修建皇陵的工匠,又做了些舍弃,将一些细枝末节弃之不用,整座皇陵这才能赶在天子入陵前竣工。
至于修建皇陵的工匠,当然是不可能杀,这些都是人才,下一任天子的寝陵,还是得由他们继续去修建。
沿着陵园驰道又走数百丈,一座半地下宫城出现在眼前。
只要将棺椁送入其中安葬,再压下镇石,那么寻常后天武者都无法进入其中。
虽说先天武者能闯入其中,但这陵墓中虽有金银细软却没有修行资源,别说先天武者,恐怕后天武者都看不上。
“先让这棺椁正常安葬,我如今就在这寝陵内。”楚天休的声音传来,显然是动用了传音入密法。
陈墨当下看向礼部尚书,示意他继续进行仪式。
早已等候在这里的礼部大小官员奏响钟鸣之声,肃穆哀乐响起,令人心神为之一振。
整场仪式浩大繁琐,一板一眼都不允许出错。
待到棺椁彻底入陵,镇石落下,时间也已来到傍晚。
此刻文武百官心中都松了一口气,至此国丧总算是过去。
至多再过两三日,新天子就能登基封赏文武百官。
陈墨则找了个机会悄然离开,来到皇族陵园内的一处宅院前。
踏入院中,陈墨一路走至正厅,厅内已有十数名先天武者齐聚。
但绝大多数人身上气息都有些晦暗,明显是身受重伤。
陈墨对此略显诧异,按理来说,就算是商谈天子生死,也不至于有这么多先天强者露面。
“赵前辈,您也脱离那处蜃镜了。”在此处见到赵玄心,陈墨颇有几分诧异。
赵玄心轻轻点头,自他脱离那处蜃镜,本来是打算直接先回京城,然而途中却收到楚天休的消息,得知这段时间自己消失以来所发生的所有事情。
这实在让他感到极为震惊与意外,仅仅只是几个月,外界就天翻地覆。
天子生死不明,大乾先天强者几乎全部重伤,如今情况虽稍有好转,但仍不能随便出手。
这一桩桩一件件事情,实在是让人焦头烂额。
更别提平西王竟还想要谋权篡位,若真让他做成,那大乾八成会陷入内乱当中。
只能说好在有陈墨出手,及时拨乱反正,这才没酿成大祸。
“此次平西王之事还是仰仗小友帮忙,改日我等必定有所厚报。”赵玄心开口许诺道。
以他之身份地位,这话绝不是客气两句,而是绝对会有所回报。
“诸位,此间情况只有我最清楚,便由我详说。”楚天休开口,将所有人目光都吸引过去。
同时他释放出自身的先天真气,将整座小院都遮盖封锁起来,保证没有任何人能窥探其中情况。
“陈墨的天赋修为,先前我已告诉过诸位,他如此年纪就能有先天修为,我相信诸位明白这代表什么。
相较于别的天骄,又或是你我,以他之天赋,突破天人境界的可能更大些。
所以我提议,先将此方世界的真相告知于他,改日则再由我与老赵带他前往玄天之门一观。”
楚天休目光扫过众人,缓缓开口道。
陈墨眉头微皱,神色更是不解,不过他也能猜到,所谓这方世界的真相,那一定是一个极其重要的消息。
当下也不发一言,静静等候在一旁洗耳恭听。
“老衲对此没有意见,陈施主确实比我等更有可能突破天人境。”一位身着粗布僧衣,一脸悲天悯人之色的老禅师开口。
看其衣着打扮,陈墨都能大致猜到这位老禅师应当是出身苦禅寺。
苦禅寺弟子,以导人向善为理念,凡修行有成之弟子当出世历练。
一路而行,绝不拿一分金银钱财,讨到什么食物便吃什么,讨不到便不吃。
有善信肯施舍一间遮风避雨之处便住,没有便露宿荒野。
且一路之上,若遇山贼恶匪,当先劝解其放下屠刀,如果不成再用金刚手段。
若遇无桥之河,不平之路,苦禅寺弟子便会想方设法修路架桥。
实在不行也会想办法制作一叶扁舟,而后渡过此河。
经过这一系列历练,最后仍能回到苦禅寺者,才称得上是苦禅寺真正的入门弟子。
也是因为这条件如此苛刻,所以苦禅寺人丁一直都不算兴旺。
好在佛门中有一秘法,可凝聚舍利子,后辈弟子只要佛法有成,便可吞服舍利子炼化,将其化为自身修为。
这一过程虽有极大损耗,但也可保证苦禅寺每代都能有先天武者诞生。
故此哪怕其人丁不兴旺,其传承也从未断绝过。
“我也没有意见,他确实比我等更有可能突破天人境界。”
道玄山的道主身着七星宝衣,手持八卦灵剑道。
道玄山,天下道门执牛耳者,符箓丹药阵法道玄山无一不精。
门内除却有数位先天武者外,更有金丹大修坐镇,可以说是整个天下最为顶尖的大派。
当今朝廷对于道玄山,也一直处于拉拢和防备兼有之的状态。
因为不同于苦禅寺,道玄山曾经是真带领活不下去的贫苦百姓,造前朝大离的反。
当初的道玄山,甚至可以说是天下诸侯之一,只是后来不愿再起刀兵涂炭生灵,这才被大乾招安。
但时至今日在道玄山所处的道州境内,其仍是一呼百应,所以朝廷对其也不得不防。
且据陈墨所知,在大概两百年前,一位道玄山弟子在外为贫苦百姓出头,被当地权贵陷害而死。
那位权贵的家世极其深厚,家族中不仅有侯爵,还有一位当朝六部尚书。
朝廷本欲在其中和稀泥,让那位权贵给足道玄山赔偿,希望能揭过此事。
这其间具体情况没有详细记载,只知道没过多久,三千羽衣入京城,十数万禁军与数位朝廷先天强者与之一同被调动起来,世人皆以为异。
又过三日,朝廷拨乱反正,将那名权贵连同其父一起处斩,其全家流放五千里。
至此讨回公道,三千羽衣这才退去,而打那之后,朝廷对于道玄山的忌惮,则更上一层楼。
而这位张道主不光是道玄山的山主,更是整个道门的道主,他若是振臂一呼,天下道门多半皆会响应。
“我等皇族对此毫无意见。”赵玄心开口,代表皇族先天。
他们几人皆同意,余下先天武者自然也纷纷点头。
“好,既然诸位都同意,那此事便由我来说。”
楚天休开口紧接着将目光看向陈墨,不只是他,正厅内所有先天武者此刻皆在看着陈墨。
“蜃海之事,小友必然听闻过,你应该听过很多人说过,咱们这方世界再过千载就要被蜃海淹没。
被蜃海淹没这点确实不错,只是时间远没有千载,据我等测算,满打满算恐怕也只是百十年,蜃海就将彻底淹没这方世界。
躲在洞天福地中可能稍晚一些,但也只不过是能多苟延残喘十几年。”
陈墨神色先是惊诧,眉头止不住皱的很深,这个消息确实太过让人震惊。
以往他知道蜃海会毁灭这方世界,但一直没有放在心上。
千百年时光太过遥远,自己固然肉身精气旺盛,寿命应该比普通先天武者要长许多,可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亦是未知之事。
而百年时光不同,可以预见的是,自己到时候一定还活着。
相较于前者,后者成为一个自己必须想方法解决的问题,不然再过百年,所有人都得死。
不过他仍未说话,他相信楚前辈既然大费周章喊来十数先天强者,再当着他们的面,将这件事告诉自己,那么就代表这件事一定有解决的方法。
解决方法或许很困难,但一定是有。
因为如若没有,他们不必这样做无用功。
“想要解决此事,只有一个方法,那就是推开天地玄门,勾连另一方世界。
以两方世界之力量对抗蜃海,如此方可延长咱们这方世界被蜃海淹没的时间。
而想要推开天地玄门,起码需要天人境界的修为。
在我等众人中,你天赋最好,也唯有伱最有可能突破天人境界解决此事。”
楚天休说完就不再多言语,给陈墨充足的时间慢慢去消化理解这些事。
其实推开天地玄门,也只是另一种程度上的苟延残喘,并不能彻底解决蜃海。
蜃海虽说终有一日会淹没整个世界。
可世界内的天地法则就像是堤坝,会抵抗深海对世界的侵蚀。
现在仅凭他们这一方天地的力量,已抵抗不了多久。
很快,蜃海之水就会彻底越过堤坝,席卷而来。
而假使两方天地合力,那么就能更有效对抗蜃海。
固然这样做,终有一日,世界仍有可能被完全侵蚀。
可好死不如赖活着,哪怕不能彻底解决,能多活一段时间,那也是好事。
只有活下去,或许才有机会看见更多的希望,死了则什么都没有。
“那敢问前辈何为天地玄门,那天地玄门又在何处?”陈墨一脸好奇,拱手相问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