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九号单人病房,余至明小心翼翼的问:“老师,我们是不是对试验治疗的风险提示,有些轻描淡写了啊?”
亓越对余至明的这个问题没有感到意外,脸上也没有显示出什么不悦。
他缓缓的说:“患者总是对自己抱有幻想,认为1%的奇迹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与其浪费时间,对他们讲述一大堆风险,还不如春秋笔法一下。”
“反正我们无论怎么讲,到了最后,他们还是要签字的。”
“再说,对他们讲的太多太细,会额外增添他们的心理压力。”
余至明提醒道:“可是医院要求,我们必须要把风险讲的透彻,确保患者知情权啊。”
亓越鄙视的轻哼道:“这是医院为了推卸责任,自己不负责任的流氓之举。”
“我个人认为,医生只要尽心尽责,病人其实不需要知道的太多,一心配合就行。”
“无知,很多时候要比知道好。”
“至于风险,很多时候是不可控的。”
“就像发烧感冒这样的小病,吃药打针,还都有可能会死人呢。”
余至明对老师的这个观点,不敢苟同,却也不好再反驳。
沉默中,就听亓越的声音再次响起。
“至明,我对患者的健康和生命,并不像你表面看到的那样敷衍。”
“比如,我特意邀请了心脏移植专家韩必贤医生,为患者确定免疫抑制剂的剂量。”
“还比如,我把他安排进ICU病房……”
ICU病房不仅拥有齐全的监测仪器,可以实时监测到患者各项生命体征的变化。
它还拥有完备的生命支持系统。
即便患者同时出现多器官衰竭的危急情况,也能被仪器暂时的吊住性命。
亓老师直接把患者丟进ICU病房进行试验治疗,可见其对患者生命的看重。
余至明还没来得及高兴呢,又忽的想到了一点。
直接动用ICU病房,岂不是意味着……
亓老师也认为,患者在这次试错治疗中遭受致命风险的可能性,比较大?
余至明的一颗心,又被提了起来……
心脏移植专家韩必贤医生匆匆的来了,给徐峰确定好免疫抑制剂的剂量后,又匆匆的走了,前后不超过十分钟时间……
余至明则是搬了一张椅子,守在了徐峰所在的ICU病房外面。
他的想法是,等徐峰身体监测数据出现剧烈变动时,可以在第一时间冲进去抢救。
余至明从上午十一点守到了十二点半,跑去距离最近的食堂,狼吞虎咽的吃完午饭后又跑了回来。
令他心安又有些心急的是,患者徐峰的身体监测数据,依然没发生什么变化。
数据出现剧烈变化,余至明会心惧。
但是没什么变化,他又有些心急。
主动降低患者的身体免疫力,余至明可是期待着患者身体有一些明显变化的。
如今两個多小时过去,待在ICU病房的徐峰,依然是没有半点反应的轻松模样,着实让余至明坐立不安。
但是,余至明还得表现出胸有成竹,一切尽在掌握中的镇定模样。
免得患者,还有一同守在外面的患者妻子和儿子出现恐慌情绪。
躺在病床的徐峰,透过宽大的窗户,可以看到外面的余至明和他的妻儿,也能通过话筒与他们说话。
在过去的两个多小时,余至明也不是一点事情没做。
他一心二用的在平板电脑上观看了主要讲述院史院风、医德医风、奖惩规章制度等内容的培训视频。
还完成了入职培训在线考试。
余至明答完所有的题目,点了提交后,立即获得了考试通过的反馈通知。
中午一点十分,亓越领着一位三十岁出头的高个男子,找到了余至明。
“至明,这是黎院长的秘书何英俊,要带你出一趟外诊。”
“外诊?这时间?”余至明是一脸抗拒。
何英俊带着笑意,解释道:“余医生,对方是一位颇有身份和地位的企业家,每年对我们医院都有不菲的捐赠。”
亓越也开口道:“至明,你就跟着何秘书去一趟吧。”
“患者身体真出现什么变化,你留在这里,就能起到大作用了?”
余至明也晓得,患者真要出现紧急情况,以他如今的本事,相比亓老师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只有站在一旁观摩的份儿。
但是,他真的很想守在患者旁边,一直等到有结果出来。
这时,亓越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
“至明,作为医生,你应该明白,我们需要应对的可不止是一位患者。”
“是不是你的一位患者出现紧急情况,伱就对其他患者不管不顾了?”
“老师,我这就去!”
余至明赶紧服软一句,又看向何英俊。
“何秘书,对方是什么情况?”
“我需要做哪些准备?”
何英俊轻笑道:“余医生,你不用做任何准备,只要跟着我去就可以了。”
他又补充说:“你要处理的情况,既重要又简单,到了一看就知道了……”
余至明乘坐着何英俊驾驶的奥迪轿车,离开了华山医院。
在市区行驶了近一个小时后,车窗外的景色突然给了余至明一种柳暗花明又一村之感,仿佛一下子进了一处世外桃源。
一下子从车水马龙,热闹喧嚣的钢铁森林,跨进了仿佛两个世界的林荫静谧,余至明惊讶的张开了半个嘴巴。
何英俊很是满意余至明的表现,说:“余医生,这是我们滨海唯一成规模的,位于市中心地带的别墅区。”
“能住在这里的,不但要富,还必须有一定的身份和地位才行呢。”
“我们要去的是二十六号别墅。”
奥迪车最后停在了一栋三层中式别墅之前,余至明随着何英俊走进了这栋看起来颇有年头,略显陈旧的建筑。
但一踏进别墅内部,余至明就发现是别有洞天。
里面装饰的相当现代雅致。
至于是否奢华,余至明不好评价。
大厅里的家具家电、艺术品,还有墙上的字画什么的,以余至明的见识和眼光,也看不出什么出处和典故。
迎接他们的是一位三四十岁的帅气男子,自我介绍名叫魏泽胜。
让余至明意外的是,大厅内还直挺挺跪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
他双手扶着头顶上的一个装着半盆水的青花瓷盆,双眼噙着泪水,倔强的睁大眼睛,努力不让泪水流下来。
“劳驾两位辛苦过来,实在不好意思!”
魏泽胜先道歉一句,又一指茶几上的一个立方体金属盒,进一步解释道:“余医生,这是一个金属puzzle,就是一个智力玩具,类似我们老祖宗的鲁班锁密匣。”
“里面被我家熊孩子放了一瓶药。”
“那瓶药,是我母亲治疗宫颈癌的特效药。是美国一家肿瘤研究中心,根据我母亲的身体情况,制作的试验靶向药。”
“制作一瓶不容易,也需要时间。”
“如今被熊孩子放进了这金属puzzle里,谁也打不开了。”
“今天到了我母亲服药的日子。”
“听闻余医生你擅长听诊叩诊,隔着肚皮就能知晓脏腑情况,不知你能否打开这个金属puzzle,拿出里面的药?”
余至明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没想到让他着急过来,竟然是为了这样的一件事情。
这是有钱人的任性?
还是有钱就能为所欲为?
嗯,如果换一个角度去想,开puzzle取药,也算是间接救人了。
倍感受到轻视,心情不美丽的余至明,自嘲的劝解了自己一句,来到了茶几近前。
他伸手轻弹了金属puzzle一下。
“余医生,小心!”
魏泽胜紧张的提醒了一句,又接着解释,“里面的药瓶比较脆弱,如果碎了裂了,药片受到污染,就不能用了。”
余至明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他又轻敲了金属puzzle几下,里面内部结构在他的脑中清晰的构建了出来。
余至明发现了里面有十二根只能上下或左右活动,又榫卯在一起的金属棍。
如果在盲视情况之下,只能靠多次尝试,靠听,靠猜来解开这个金属puzzle,确实难度不小。
但对如同开了天眼的余至明来说,这金属puzzle没有了秘密和难度可言。
他在脑海中稍微模拟了一下,就拿起金属puzzle,轻轻的左翻右倒,上下翻转的来回了几次,就顺利无比的解开了。
这让旁边瞪着眼睛看的小男孩,一双眼睛都直了,满脸的不可置信。
“这怎么可能?”
“这可是国际puzzle大师最新设计的,号称最高难度的puzzle迷盒。”
“你怎么能这么容易打开?”
余至明没搭理这熊孩子,看向何英俊,道:“何秘书,问题解决了,我们回去吧,还有患者在等着我呢。”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一下,
余至明取出一看,是周沫发来的信息。
“患者徐峰突发高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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