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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孔雀东南飞,获乐府官身!(第二更)

    他本来还想着找个理由阻止一下嬴无忌的,没想到他直接乾黎文化友好交流这种理由都搬出来了。

    一个猝不及防,嬴无忌连诗名都题到石壁上去了。

    《贺大黎贤相喜纳新妇》

    罗偃:“……”

    赵宁:“……”

    在场所有人:“……”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望月潭几乎落针可闻。

    罗偃娶妻之事倒也不是绝密,毕竟前些天相府大张旗鼓地购置喜物,也有不少人想趁着文会这个机会拍他的马匹,但……

    嬴无忌?

    他不是前一段时间刚被丞相封了《铡美案》么?

    这首定场诗,怕是来者不善!

    果然,嬴无忌落笔了。

    “十七新娘七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

    看到首联,众人纷纷沉默,平仄格律倒是对了,只不过攻击性太强,而且句子乏善可陈。

    若真能作出“此曲只应天上有”的水准,哪怕攻击性强点,丞相应该也会忍了。

    可……

    他们看罗偃脸色阴沉,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感觉今日文会可能要出事故。

    就连坐在主位上的姜太渊也有些懵了,他知道自己这个小兄弟猛,但是不知道这小兄弟这么猛啊!

    刚才石壁后面的那句“我想当你爹”虽然更过分,但好歹避着人而且没说出声,你这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用攻击性这么强的句子……

    这绛城谁不知道,丞相有着与年龄不符的衰老。

    明明已经胎蜕境将寿元提到了一百五十岁,别的文官都是老当益壮,年纪越大越有劲儿,他却已经白发苍苍形容枯槁。

    偏偏又这一副模样娶了一个美娇娘,民间百姓都知道有些老不修,但大家都不敢说。

    上来就戳人痛点啊!

    而且这两句实在算不上高水平,要是水平高一点,还能算文人间相互问候,你这……当众指着丞相鼻子骂不太合适吧?

    姜太渊搓了搓太阳穴,愁死兄弟我了。

    然而就在这时,嬴无忌在众人的注视下,继续挥毫落墨。

    鸳鸯被里成双夜,

    一树梨花压海棠!

    最后两句落下,本来落针可闻的文会顿时热闹了起来。

    “嚯!”

    “好诗!”

    “梨花,海棠,这画面……”

    “最后一句实乃点睛之笔啊!”

    “虽然但是,这的确是一首好诗!”

    众人纷纷向罗偃看去,他们大多都知道丞相跟乾国质子的恩怨,毕竟那大规模的封书……

    如果没有这最后一句,罗偃斥责甚至制裁嬴无忌都没有什么问题,可偏偏有了这么一句,再咄咄逼人就不太好了,所以罗偃会不会吞下这口气。

    不但他们在期待,就连嬴无忌也在期待。

    毕竟这个丞相实在太容易爆技能了,却不料……

    “哈哈!好诗!”

    罗偃笑着站起身来:“好一个一树梨花压海棠,那本相就谢过公子无忌赠诗了!”

    他的声音很淡定,甚至还带着淡淡的喜悦,好像真的很中意这篇佳作,即便里面有不少冒犯之意。

    然而他的情绪槽却还是突破了八成,与嬴无忌目光交汇之际,眼角微微颤了一下,还是暴露了内心的不平静。

    【精】:+3

    【气】:+30

    【神】:+25

    嬴无忌抿了抿嘴,罗偃发迹太晚,入朝为官的时候已经突破了胎蜕境,堪堪六品灵胎,并且修为再无寸进。

    可即便如此,他掉落的气和神属性,也依然要比寻常胎蜕境强很多,至少要吊打姜太渊这位大师兄,莫非这都是《养气术》的功劳?

    只不过这位老同志频频破防,怎么都感觉养气功夫不是很到位的样子。

    可惜,这次没有掉落技能。

    可能是刚才那一波起得太高,搞得这一波攒不上劲儿。

    罗偃淡笑着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此诗作为开场极好,有了公子无忌珠玉在前,今日文会想必也会别开生面,请公子无忌落座!”

    “啧!”

    嬴无忌摇了摇头,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花朝虽然仍然有些低落,却还是给他投了一个暖中带甜的笑容,轻声说道:“以后不用这样了,我……真的没有关系。”

    在场文人不由暗暗赞叹,心想不愧是丞相,心性修养果然好。

    如此一来,文会的气氛算是被彻底调动起来了,一首首诗作画作纷至沓来,其中倒也不乏佳作出现,毕竟天下才子甚多,那首“一树梨花压海棠”还真未必能占了那个名额。

    一首首诗词被题到石壁上,旋即又一首首清除,只有被众人认可的佳作才能留下。

    可即便如此,石壁也快被题满了,不过好在诗会也快进入了尾声。

    嬴无忌眯了眯眼,他自然没指望这首调侃的诗夺得名额,事实上也确实夺不到,只是这个环节,他着重注意的两个人都没有出手。

    韩倦和赵契都稳如泰山,前者甚至半伏在酒案上打起了盹。

    莫非,他们都盯着第二个阶段?

    算了!

    不管了!

    嬴无忌轻轻拍了拍花朝的手背:“花朝姐,该你们了!”

    “嗯!”

    花朝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站起身,在众人的注视下,朝石壁前走去。

    与她一起起身的,还有早已化好妆容的歌者,纷纷在石壁前站定位置。

    场面一度有些骚乱。

    “这……花朝姑娘也来了!”

    “看她们这架势,又要演奏戏曲了?”

    “该不会是《铡美案》下半部吧?”

    “嘘……”

    “实在有些不像话,文会乃是庄严之地,怎么连戏曲都能进了?”

    “戏曲怎么了?你这人……”

    “别跟他杠,看他妆容明显不是大黎人,衣襟上面还绣着稷下学宫的纹路,这些齐国的老古董,本来就是老古板,文采匮乏不说还总喜欢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

    “你!我稷下学宫可是当世第一学宫,岂容你……”

    “稷下学宫早不复当年繁华,声名全是你们这些后辈败光的,你们非但不感觉到羞耻,反倒拿先辈之荣光耀武扬威,真是……吾辈羞与为伍!”

    “你……”

    “切!”

    罗铭切了一声,没想到稷下学宫的这些人居然对“杠”一无所知。

    不过嬴无忌的方法还真好用,找到对方一个漏洞就进行人身攻击,只要站在道德制高点,这场辩论就已经拿下七成了。

    他转向石壁,目光落在了花朝的身影上,脸上不由露出一丝期待。

    若这出戏曲唱好,被录入周乐府,那作为戏曲的开山者,她是绝对有资格去周乐府供职的,哪怕没有什么实权,也能安稳活下去,如此一来即便嬴无忌死了,她也能……

    罗铭想到了方才石壁后的场景,自己父亲应该也是想到了这些,所以才没有为难嬴无忌吧?

    而此时,主位上的姜太渊也开口道:“场下何人,作诗还是作曲?又以何为题?”

    “小女子花朝,乃是绛城中一歌女。”

    花朝微微一笑:“小女子所作,既是诗也是曲,但归根结底却是戏曲。至于以何为题……家母离世前曾谱戏本,却因重疾缠身被迫中断,前些日子幸得公子无忌相助,与小女子一起将戏曲补全,恰逢今日遇如故容颜,故斗胆拿出!”

    说话的时候,她全程没有看罗偃的方向。

    但罗偃的眼眶却已经有些发红了,而她旁边的花婉秋,一会看看罗偃,一会看看花朝,神色微微有些凝重,不知道在想什么。

    姜太渊哈哈大笑:“姑娘戏曲之美名,本官刚入绛城便有所耳闻,只是周乐府收录新体极其严格,姑娘想要以以戏入府,还需经过诸位乐官的同意!”

    他指了指台下两列座位,足足有十个都是乐府的随行官员。

    姜太渊笑道:“不知道这出戏曲,名字叫什么。”

    花朝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五个字:“孔雀东南飞!”

    “孔雀东南飞?”

    场下顿时窃窃私语了起来。

    其实当花朝说嬴无忌有帮忙的时候,他们已经对于这戏曲有些期待了,别管嬴无忌其他方面的口碑如何,在文采这方面还从未让人失望过。

    正经的诗词人家会作,戏曲也能编得像模像样。

    虽然在这大争之世没有什么卵用吧,但用来欣赏也足够了。

    罗偃也正襟危坐,静静等待着,只是不知道他是想看看嬴无忌的本事,还是亡妻留下的残曲。

    花婉秋神色复杂地望着他,他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情绪,转过头勉强笑了一声,以示安慰。

    “叮!”

    花朝轻轻拨动琵琶,未成曲调先有情,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吸引到石壁之前,在星光与潭水的映照下,石壁前的空地本身就是天然的舞台,上面人的动作能看得一清二楚。

    “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

    “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诵诗书。十七为君妇,心中常苦悲。君既为府吏,守节情不移。贱妾留空房,相见常日稀。鸡鸣入机织,夜夜不得息……”

    声音哀婉动听,再配合几位伶人的演绎,一瞬间就把人拉到了情景当中。

    低语的花朝,仿佛就是曲子里的妇人。

    罗偃瞳孔一缩,有些震惊地看向嬴无忌。

    乐府诗!

    好深厚的功底!

    这首曲子里面的故事,他听亡妻讲过,大概记得故事内容,但他很确定,原本的曲词绝对不是这样。嬴无忌这小子……居然有如此才情。

    花朝继续朝下唱:“府吏得闻之,堂上启阿母:‘儿已薄禄相,幸复得此妇。结发同枕席,黄泉共为友。共事二三年,始尔未为久。女行无偏斜,何意致不厚。’……”

    随着她的歌声,故事缓缓铺开,将焦仲卿和刘兰芝的爱情故事缓缓铺开。

    刘兰芝在夫家勤勤恳恳,当着好媳妇却受到婆婆刁难。

    夫妻两个其情谊深厚,但迫于母亲压力,焦仲卿只能暂时将刘兰芝送回刘家,并相约一定会把她给接回来。

    可没想到,回到家以后,刘兰芝却被父母大哥逼着改嫁。

    一句句,无比生动鲜明,尤其是到刘兰芝被逼婚的时候,不少人都感觉到了愤懑的情绪。

    在场的年轻人无不动容,一些年纪尚轻的女子甚至已经开始抹眼泪了。

    就连罗偃身旁的花婉秋,一时间也看得痴了。

    故事继续。

    焦仲卿听到刘兰芝被逼婚,心中焦急,便找了过去,可那时大官家的花轿再过一天就到了。

    一对有情人自然不愿分别,却还是要被生生拆散,但他们没有低头,而是选择共赴黄泉。

    一人举身赴清池,一人自挂东南枝。

    面对重重阻力,却依然实现了昔日“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的诺言。

    最后。

    “两家求合葬,合葬华山傍。东西植松柏,左右种梧桐。枝枝相覆盖,叶叶相交通。中有双飞鸟,自名为鸳鸯。仰头相向鸣,夜夜达五更。行人驻足听,寡妇起彷徨。多谢后世人,戒之慎勿忘!”

    这个结局,让无数人都感觉有些鼻头发酸,却也终于感觉到有些许欣慰。

    一曲作罢,场上久久无言。

    嬴无忌远远地望着眼眶微微发红的花朝,心中有些感慨,在她娘亲留下的戏本中,的确有一个类似的故事,虽然水平比起孔雀东南飞相差有些远,但故事内核是一样的,足以见得她母亲对于这种至死不渝的爱情有多么渴望。

    只可惜,罗偃太渣。

    他把目光转移到了另一边,罗偃微微垂着头,一旁的花婉秋正给他擦眼泪,但脸蛋上的神色却十分难看。

    “嬴兄!这首乐府诗是你写的么?”

    赵宁忽然开口了。

    嬴无忌转过头,看到她明亮而热忱的双眼,不由问道:“怎么了?”

    赵宁思索片刻:“功底扎实,语句优美,故事生动,哲思深邃,天下乐府诗鲜有能出其右者!”

    这个评价已经高到了极点,不过嬴无忌还是撇了撇嘴!

    废话!

    乐府双璧难道是吹的?

    可以说,这首乐府诗,除了不是自己写的,没有任何缺点。

    嬴无忌不敢说自己是抄的,也没脸说是自己写的,只能哼哼哈哈地对付过去。

    赵宁却愈发感兴趣了:“不过我听说嬴兄从未有过心仪的女子,只与七位青楼名妓欢好过,又为何能写出如此动人的故事,莫非……你早已对这位花朝姑娘心有所属?”

    擦,被你看出来了。

    嬴无忌咧了咧嘴,要说不稀罕这个好姐姐那是假的,不过自己这处境,注定是要吃软饭的男人,而花朝处于父母的阴影下,让她接受与别的女子分享相公恐怕很难,搞不好直接把心魔激发出来了。

    如果这样还要耽误人家,未免也太人渣了,所以……

    不对!

    嬴无忌身体微微前倾,盯着赵宁瞅了好一会儿,眼前这个绝逼是黎国最有地位的公主,只要联姻一成,她就是自己的老婆,这……是在吃醋么?

    他嘴角微微一扬:“若我说是这样,赵兄该不会不愿意帮我说亲了吧?”

    赵宁笑道:“自然不是,既然已经答应了嬴兄,自然要说到做到,何况以嬴兄的才情,风流一些也属正常,我又岂是那种小心眼的人。”

    嬴无忌:“赵兄敞亮!”

    真是一个善于自绿的好姑娘。

    赵宁被他瞅着,总感觉他的眼神有点怪怪的。

    奇怪!怎么感觉他想娶的人是我一样……

    “好!”

    “好!”

    主位上的姜太渊拍手称赞,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此乐府诗简直绝美,再配上诸位新奇的演绎方式,实乃不可多得的佳作,诸位乐官觉得如何?”

    十位乐官对视了一眼,为首的那个起身行礼:“吾等认为,戏曲可以入府!府令大人当写明奏疏,上呈天子!”

    终于过了。

    嬴无忌松了一口气,再次看向花朝,刚好与她目光相对,即便隔着老远,也被她目光中的喜悦感染到了。

    虽说从奏明天子到任职下放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但花朝总算找到了自己的去处,嬴无忌心中也安心了一些,若她还是整天被罗偃膈应,怕是迟早会郁郁而终。

    “甚好!本令下去就写明奏疏。”

    姜太渊脸上笑意盈满,又继续问道:“此次一甲,本令认为应当是花朝姑娘与公子无忌的《孔雀东南飞》,诸位可有……”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在他视线当中,一个人影忽然软倒。

    花婉秋躺在地上,脸上苍白得毫无血色,气息也光速萎靡了下去,就像马上要死了一样。

    罗偃大惊失色:“婉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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