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旅店那扇铁质的大门,眼前出现的是一个平实而精致的宽阔大厅,不如何奢华的装饰以及异国的风情,配合着天花板上做工精致的煤油灯,透露出温馨的氛围。
大厅正对面是一张黑色的吧台,造型小巧精致,其后是两位身着白色长袖女士衬衫,外套黑色无袖女士西装的年轻姑娘,一位正在吧台前坐着,微笑着看着刚刚走进大门的客人;另一位则低着头,面前摊开一本小册子,手中拿着笔不停的在上面书写。
荆子棘一路走向吧台,对吧台后明显负责接待客人的那位青春靓丽,身着西式侍女服的前台姑娘问道:“你们这住宿怎么收费?”
被问到的姑娘带着职业化的微笑,看着眼前身着机械服的脸色苍白的少年,迅速回答:
“客人您好,本店提供三种房间,第一种是单人间,价格是一银角一日;第二种是双人间,有大床房和二人床可以选择,价格是一块五银角一日;第三种是贵宾间,只有大床房,价格是三块银角一日。本店同时会在二楼为客人提供相应规格的一日三餐,食物包含在房费中,不需要客人额外付费。目前三类房间都有空房。”
口齿清晰流利的年轻女子迅速说着,然后停顿了下,调整了下呼吸:
“三种房间当天入住需要预付房费和押金,三种房间的押金等同于房费。次日的下午一点是结算时间,若过了次日下午一点未退房,则自动视客人继续住宿。若退房,本店在检查房间完好后会将押金退还,若有家具损坏,需要客人照价赔偿后再退还押金。”
这位还带着些雀斑,但是更显其青春活力的年轻姑娘保持着职业化的笑容,丝毫没有轻视眼前脸色苍白略显瘦弱的少年,静静等待着他的回答。
荆子棘此前所住的码头区的廉价公寓一个月不过是五银角的租金,这海外商业区旅店的房费可谓不菲。
对此价格早有心理准备,他点点头:“单人间吧,先住一天。”
说着,便从两个口袋分别取出一枚银角,又取出早已准备好的身份牌递给了对方。
这身份牌也是大崇朝效仿海外诸国的产物,百姓自出生起就要办理专属于自己的那张,凭身份牌才能在境内住宿合法的旅店或者乘坐蒸汽列车轮船。
年轻的前台姑娘对荆子棘有点奇怪的取钱方式见怪不怪,将银角接过,而后将身份牌递给了身旁低头书写的姑娘。
另一位姑娘抬起头来,露出一张可爱的圆脸,她仔细对照了下荆子棘本人和身份牌上的内容,认真的点了点头,然后低头在面前的册子上飞快的记下了身份牌上的内容。
片刻后,她抬起脸,将身份牌退还给了荆子棘,并取出一把钥匙递了过去:
“荆先生,您的房间在三楼,我现在就带您去,钥匙您收好,现在是饭点,稍后您可以凭钥匙前往二楼餐厅享受午餐。”
“嗯,有劳。”荆子棘收好身份牌和钥匙礼貌回道。
前台姑娘走了出来,双掌相叠掌心向下置于左腹,膝盖微曲,对荆子棘行了一淑女礼:“请随我来。”
两人一路无话,上了三楼到了房间前,姑娘又转过身行了一礼:
“荆先生,不打扰您了,祝您稍后用餐愉快。如果有需要服务,看可以到前台提出。”
荆子棘微微点头,目送这姑娘转身离去的背影,然后取出钥匙打开了房门。
这虽是单人间,但是也比荆子棘先前住的廉价公寓要大,其中装饰干净而典雅,雪白的墙壁,房间正中的床上铺着雪白的被单,床边有梳妆台和衣柜,不远处是盥洗室,另一侧还有个小阳台,走到阳台前,可以看到商业区繁华的街道。
荆子棘满意的点了点头,只觉得一下子困意袭来。
此前他只睡了三小时,加上前一晚上的奔波和鱼肠刺剑术的秘法透支,他一直都很疲惫,但在人力车上可不敢睡——万一有人把他行李拿了怎么办?
现在进了这旅馆,心里总算是放松了点。
飞快把行李安置妥当,然后出了房间将门锁好,强撑着下了楼,到了二楼的餐厅,此时里面已经有不少住客在进食。
荆子棘迅速走了进去,张望了下,只见不少客人都是将钥匙放在桌上,没多久,就有侍者将盛着食物的托盘端上。
随即效仿,没多久,就有身着长袖白色衬衫,外套黑色无袖西装的侍者端着托盘快步走了过来,迅速为荆子棘布菜。
取下托盘上的玻璃制的圆形餐盘盖,一股热气伴随着食物的香味飘了出来,瞬间令他精神一震。
托盘上放着三只白色瓷盘,一只盛放着乳白色的浓汤,可以看到有蛤蜊等海产在其中;一只盛着大块的煎好的羊排,散发的浓香瞬间令荆子棘食指大动;最后一只瓷盘上放着两只小巧精致的蛋挞。托盘边缘放着纸巾,纸巾上放着刀叉和汤勺。
侍者低声询问:
“中午的主菜是红酒煎羊排,开胃汤是奶油海鲜浓汤,餐后甜点是草莓蛋挞。提供的饮品是红葡萄酒和蜂蜜柠檬红茶,请问您需要哪种?”
“柠檬茶。”荆子棘回道。
这也是前世作为操盘手的习惯了,为了保持大脑的清醒,他从不饮酒。
“好的,请稍等。”
侍者很快为荆子棘端上一只玻璃杯,杯中盛着散发柠檬清香的深棕色红茶,杯子上沿插着柠檬片。
“您的菜品齐了,请慢用。”
侍者后退两步,腰部微弯行半鞠礼后无声离去。
荆子棘拿起刀叉,慢条斯理的享用起了美食。
炖成乳白色的浓汤配合着切成块的海鲜让他胃口大开;煎羊排处理的刚好,没有一点羊膻味;红茶中柠檬的酸味和蜂蜜的甜蜜拿捏得恰到好处;最后的甜点蛋挞做的精致美味而不过分甜腻。
很快将食物清扫一空的荆子棘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角,起身回到了房间,将外套脱下挂好后,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
津门司港主府,当天下午。
正厅,此时郑复礼已经告退,孙长胜一人坐在主座上,拿起茶杯抿了一口。
布置典雅大厅中除了这大崇要员外空无一人,厅门紧闭着。
突然,空气中响起一个阴沉的男音:“大人,红楼我已经调查过了。”
一道人影不知从哪里走了出来,这是个身着黑色呢制大衣,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子。
此人外表看着斯斯文文的,前额无发后脑扎着狼尾,身形匀称,皮肤白皙,看着仪表不凡。
津门司港长孙长胜看着突然出现的这人,心中瞬时一惊,拿着茶杯的手微微一用力,险些让茶水流出。不过他养气功夫深沉,随即不动声色的将茶杯放到桌上,看着厅中站着的中年人沉声问道:“结果如何?红楼血案是术士做的吗?”
“不是。”狼蛮出身的中年人摇了摇头,他眼睛微微眯起,即使是他,也对检测到的结果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我在红楼废墟上施法查看,但是并未察觉到法力遗留的痕迹,显然凶手并非超凡者之流,根据现场的可以辨认还算完好的尸体身上的伤口,可以确定凶手只有一人,应当是一名剑术大师。”
这中年人嘴角带起一丝笑容,慢条斯理的说着,说到超凡者这三个字的时候,更是刻意让语气重了些许。
孙长胜身居高位,官场中生存的一个必要的能力就是察言观色读懂空气,他自然明白眼前这穿着西式服装的术士的潜台词是什么。
随着第二层灵海的复苏,灵气潮汐正式的到来,不仅仅是民间,朝堂之内也是暗流汹涌。官府的超凡者们在国君的默认下,正在一点点的获取权力,走向台前,一步步挤压着凡人官僚的空间。
但是他是真的没想到,区区一个术士,区区一个六品术官,区区一个几队士兵就能围杀的所谓的超凡者,竟然都敢暗讽堂堂四品的大崇要员!
即使是孙长胜的养气功夫深沉,他的脸色都当场变了。
但是他想到朝堂上传来的消息,还有眼前这人并无明面上的不顾官场的规矩的举止,他迅速压制住内心的怒火,冷声问着:“丁远山,那你去了这半天,究竟查到了什么?”
中年术士丁远山看着失态的津门司港长故作威严的声音,心中对此很是不屑,但是毕竟明面上的规矩不能破,他随即躬身回道:
“回大人,我通过那些密探留在官府内的信物完成了施法,已经确定,当夜红楼逃亡的四人,除了密探白木、伍志、李东三人外,最后一人是张正,此人在消去军籍前是白木,伍志两人的伍长,当了密探后也是头目。”
斯斯文文的术士停顿了下,继续说:
“巡捕对红巾帮帮众拷打逼供,我得知昨晚张正的行踪是先在红巾酒馆收取手下混混的孝敬、派发任务顺带饮酒作乐,晚上九点他就离开了酒馆,之后就再没人见过他。而当晚十点,红楼遭遇袭击,这差得一小时恰好够一个密探从酒馆走到红楼。”
“根据以上信息,我认为,这张正绝非逃兵那么简单,他甚至有可能是内鬼,正是有此人里应外合,才导致并非超凡者的凶手将红楼内的所有密探全部杀光。”
与先前一样,这带着金丝眼镜的术士格外在超凡者这三个字上声音重了点。
再次听到超凡者这三个字的孙长胜已经有点习惯,表面上不露声色但是心中怒火更甚,他冷着脸点点头,发号施令道:
“既然如此,丁远山,我命你即刻去巡捕局,助他们将那四人缉拿归案!”
“是,卑职遵命!”
丁远山抬手行礼,不卑不亢的说着,然后立刻自顾自的转身离去。
久混官场的人都知道,所谓的不卑不亢不过是个笑话,官大一级压死人,下级对上级阿谀奉承才是永恒的主题。而不卑不亢者,那根本就是自绝仕途——哪个上位者会提拔不臣服于自己的下属?
但是这术士,伟力归于自身,加上近日朝堂上传来的消息,却是真真正正有了面对上级不卑不亢的底气。
所谓无欲则刚,因无所求,故能不卑不亢。
看着这人不卑不亢的躬身行礼,推开大门后径直离开的挺的笔直的背影,孙长胜不发一言,直到此人的身影逐渐变小直至彻底消失,才铁青着脸,愤怒的拿起桌上的茶杯重重的往地上一砸!
“混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