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门港贫民窟边缘,红巾酒馆。
此时已是深夜,整个津门港中的店家大多都已关门,街道上只有路灯柱子上安置着的煤油灯发出昏黄的光芒。
仅剩下酒馆歌舞厅或青楼之类的地方还亮着灯火,隐隐传出喧嚣之声,这时才是这些销金窟开张的时间。
贫民窟是整个津门最贫困落后的地方,居民生活穷困,黑帮横行,生活环境很差,巡捕也很少在这巡逻,因此这里聚集了全津门三教九流的人物。
而在这里出生长大的孩子大多也都成了帮派控制的小偷或者妓女。
而红巾酒馆内此时坐满了人,这些打扮各异但都在头上系着红色头巾的男女正在饮酒作乐,大声调笑着。
“也不知道那群黑皮狗到底怎么想的,居然到现在都查不到码头区那家衣店的案子是我们做的。哈哈哈!”
一个粗豪的汉子嘭的一声放下已经干了的杯子,扯着嗓子嘲讽着巡捕。
“没错。那群黑皮狗平时看着威风,其实都是群银样镴枪头!”
一个瘦子跟着阴阳怪气的应和着,说完哈哈大笑。
在座众人都心领神会,一齐哄笑起来,酒馆内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对了,山鸡,最近在哪发财啊?”
一张桌子上,两对男女大口喝着酒,其中一个男的一口闷掉了杯中的液体,酒杯一放,粗犷的声音问着对面的男子。
“没什么油水,刀疤哥叫我去给一个钟表店的小伙计挖个坑,那小伙计一下子跳进去了,明天去追债,不过那小子好像没什么钱。”
“没钱挖坑干嘛,什么都捞不到啊!”
第一个男子很是费解。
“可不是嘛!那小子大概是得罪了什么人吧。”
酒馆外是一条阴暗的小巷子。
此时已是深夜,这里没有路灯,唯一的光源就是红巾酒馆的几个窗户透出的昏暗黄光。
“真热闹啊。”
荆子棘一身黑衣,戴着黑色头罩,隐藏于阴暗处,身体正贴在酒馆的外墙上,凝神静听,心中自语:
“码头区的衣店血案果然是你们干的……呵,红巾帮,狼蛮人的大崇朝津门司黑手套。”
红巾酒馆内喧哗一片,酒馆内的黑帮打手们讨论最多的还是哪里的窑子又来了新货色,什么时候又和别的帮派干了一架,他们时不时说些带着颜色的笑话,引起哄堂大笑。
这时,那山鸡的声音传到了荆子棘的耳中。听完了他们的对话,他嘴角慢慢勾勒出一丝冷笑。
不出所料。
荆子棘一边耳朵紧贴着外墙,搜集有用的信息,一边心里暗暗思索:
“红巾帮是津门司的黑手套,但是底层帮众是不可能知道这些内幕的,他们就是群帮派分子。”
“一群社会的残渣,要是知道自己身后站着朝廷,还不宣扬的全天下都知道了?”
“玩家论坛有过爆料,这类黑手套帮派自帮主以下到头目,全都是大崇朝的军伍出身。他们直接听命于官府,控制手下真正的帮派分子去完成官府下达的命令。”
“安全度过这次危机,这任务想完成,已经不是杀了王贵,山鸡还有他的姘头能解决的事儿了。”
荆子棘和酒馆外墙分开,移步进酒馆窗户透出的昏暗的光照不到的阴影中,弯下腰,猫着身子,缓慢的移动着。
幽暗的小巷子中,一双锐利的眼睛微微眯着,来回扫视着酒馆内众人。
鱼肠刺剑术不仅仅只是剑术,还包含有步法、潜行、隐匿的技巧,这本就是古时一位有名的刺客所创。
在鱼肠刺剑术这门技艺上拥有大师造诣的荆子棘透过窗户将酒馆内的每一个人都细细打量了一遍,然后他的目光投向了酒馆内的一张桌子上。
那里坐着一个脸上有道刀疤的中年男子和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两人调笑几句,男子伸手在女子身上狠狠摸了一把,然后缩回手在鼻子前深深吸了口气,状极陶醉。
艳丽女子大约是个妓女,对此习以为常,又把身子贴近刀疤脸,故作娇羞。
邻桌上两对男女正在那喝酒划拳,好不快活。
其中一对坐在一块很是亲密的狗男女,正是两日前伙同王贵用一只假钟陷害他的山鸡和他姘头。
酒馆外的荆子棘慢慢放慢了呼吸,一动不动的盯着那刀疤脸的一举一动。
“看穿着是个帮派头目,而且坐姿如钟,虽然有些掩饰,但还是不似一般黑帮分子那般懒散,这人大概率是军伍出身。”
选定了目标的荆子棘静静的蛰伏于黑暗。
如此又过了近一个小时,那刀疤脸站起身,那妓女跟着起身,伸手环着他的手臂,刀疤脸手一拒,摇了摇头,说了什么,那女的一脸失望,然后一个人走向了酒馆大门。
酒馆内众人见状,连忙起身一同送这刀疤脸。
“刀疤哥走好!”
“好了,别送了,我有点私事。”
刀疤哥挥挥手,对酒馆众人说。
众人这才作罢。
等刀疤哥出了大门,又过了片刻,酒馆内又恢复了先前的气氛,甚至更热烈了几分。
荆子棘又等了片刻,让那刀疤脸走出一段路,以便和他保持在一个便于追踪的安全距离,然后才在阴影中追着那刀疤脸而去。
————
刀疤脸原名张正,夏族人,大崇朝军伍出身。
这黑手套可不是好活,大崇官府怎么会派自己的同胞来干这个呢?
出了红巾酒馆,迎面冷风一吹,他打了个激灵,一下子觉得酒意散了几分。
然后一路走到大道上,就着路灯发出的昏黄光芒,一路往前走着。
张正还时不时歪歪脑袋,用眼角余光扫了眼身后,留在他身后的只有他的脚步声和煤油灯的暗光。
他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取下了头上系着的红巾。
他身后一段距离的阴影中,一身黑衣的荆子棘见这刀疤脸多次回头的举动,心中本来只有五成的把握已经提高到了七八成。
张正一路过了三条街两条桥,出了贫民窟,然后一路拐入了津门港的郊区。
这里可就是荒郊野外了,所幸还有路灯,昏黄的光照亮了前路。
路上一个路人也无,张正还是时不时的四下张望,然后往右方一条小道一拐,走了没多久,一座孤零零的大宅子就出现在了张正的面前。
宅子有两层楼高,一层的窗户都是暗的,二层最大的窗户还透着光,墙上挂着煤油灯,发出昏黄的光。宅子外设有护栏,护栏的大铁门外还有两个男子再看门。
他们正在四下张望,眼见有人来了,精神立刻紧绷起来,手立刻摸向了腰侧,再仔细一看来人,手又放了下来。
张正往前走了几步,低声和两个男子说了几句,然后两个男子点了点头,动了动脑袋,下巴指着大门示意张正自己进去。
张正点了点头,往前走了向了宅子,身影消失在了门后。
宅子外的小道,灯光照不到的阴影中,荆子棘抬起头看了看那刀疤脸的身影消失,抬手摸了摸腰间挂着的匕首,然后绕着大宅观察了一圈。
“大门口两人,院子里四人,看外貌都是夏族,还有三条诸夏本土猎犬。”
“四人没有聊天,看体态都是军伍出身,各自负责一个方向,时不时会扭头看眼同伴,时间间隔在一分钟上下。三条猎犬正在沿着院子巡逻。”
“好消息是,这几个人因为要扮演黑帮分子,身上没携带有火器。”
按照游戏进程,此时东西大陆流行的火器是燧发枪。大崇朝80年,西大陆的先进些,一分钟可以发射五次;大崇的就落后些,是西大陆的淘汰品,无论是军队还是巡捕使用的都是一分钟才能发射两三次的。
荆子棘抬起头看着大宅,微微沉吟。
‘黑帮分子明面上不可能配备火器,那样太引人注目,也犯了官府的忌讳。哪怕他们其实也是官府的人,但是表面上就是黑帮,真有人举报了,巡捕是来还是不来?但是他们老巢内部肯定是有火器的。”
“这任务……不好办啊。”
他念头一动,又唤出了系统。
【任务:飞来横祸
任务描述:……
任务目标:安全度过这次危机
任务奖励:前尘之遗*1(视任务完成方式与程度而发放)】
来回扫视几眼,荆子棘的目光聚焦在了安全这两个字上。
然后又在心里梳理了下自己身上发生的事:
“机械研讨会,这个民间学社听说有新勒瑞人的背景,我虽然初入,但是也在官府调查名单内。”
“毕竟海外商人不少,给他们打工的大崇百姓那么多,如果全都上名单要调查,那官府还不得累死?所以首查有海外势力背景的组织及组织内个人。”
“按照玩家爆料,上了名单的人,官府首查出身背景以及和海外势力的关系。如果背景足够,海外联系又不算太紧密,考虑到动这种人物的社会影响不小,官府就会派人盯梢,等有了变化在做决定。”
“而像我这种一穷二白毫无背景,又加入了这种学社的小人物,是官府最喜欢的目标,处置起来毫不费力,又可以充当官府的政绩。如果不是考虑到我这种人其实不少,又要顾虑社会影响免得人人自危,恐怕是立刻有黑手套来堵门杀人吧!”
“那衣店老板可能私下还犯了官府的忌讳,才落的那般凄惨下场。”
荆子棘脑中念头急转,逻辑越理越清楚,又看了系统的任务目标一眼,迅速做出了决断,眼中寒光大盛:
“不能跑路,跑路就是给官府下通缉的理由,追捕马上就到;不能杀那几个陷害我的人,杀了他们就是明摆着告诉官府我有问题,哪怕我此前只是个小小的学徒,不具备这种能力,但是官府做事从不要证据,只要有怀疑,等着我的就是黑手套和巡捕的围剿!”
“为今之计,就是把这些名为黑帮实为兵卒的黑手套杀个七七八八,留下去和官府通风报信的漏网之鱼,再烧了这老巢,把事情闹大,闹到人尽皆知!”
荆子棘缓缓拔出腰间携带着的匕首,隐藏在灯火照射不到的阴影中,如同狩猎前的孤狼一般,弯着腰慢慢靠近大门处站岗的两人。
“黑手套之事,绝不可泄露。黑帮中有狼蛮人官府的黑手套的消息如果传出去,津门港立刻就会民心尽失,大崇朝那些蛮子恐怕立刻就会派人来清算津门司上上下下,弃卒保帅以求挽回民心。”
“这在前世的游戏进程里都是发生过的事,当时整个津门司上上下下稍有点牵扯的知道点内情的全都秋后问斩了。哪怕是这样,都有大量的民众几乎是明着投奔海外势力。四大港口局势,立刻糜烂。”
荆子棘越来越近了,近到在往前一步,就会落到灯光的照耀下;近到他那双锐利的眼睛已经可以看到猎物的胸口随着呼吸缓缓起伏。
“那群蛮子面对这种情况,首先必然会先对不明真相的红巾帮底层进行清算,销毁黑手套存在的证据;然后就是必然到来的全城追查,对哪怕稍有点嫌疑的组织或个人都会穷追猛打!而这些组织也必然不会坐以待毙!”
荆子棘慢慢调整姿势,本来半蹲的身体慢慢伸直,双腿微曲,大腿肌肉群紧绷蓄势待发,腰背舒展开,右手倒持着匕首。
他锐利的目光死死盯着目标,等待他们露出可乘之机。
“而我作为小人物,在这种全城风暴中,有两种可能性:其一,官府顺手就把我给抓起来弄死;其二,就是先顾不上我这种小人物,等事情结束再说。”
“第二种可能暂时也就安全了,哪怕是第一种可能,我也有趁乱逃亡的机会!”
“这,就是我的唯一生机!”
终于,大门口站岗的一人随口对另一人说了句话,后者转过脑袋正要回答,就在此刻,等候已久的荆子棘如同弹簧般弹跳而出,一匕刺向了背对他的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