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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三章 无心之过

    朝会结束之后,裴寂走出了武德殿。他刚走下玉石台阶,就听到背后有人喊自己。他回头一看,原来是潘鸿展。只见潘鸿展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凑上前来道:“宰相大人,您别生气,刘文静就是那副德行,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裴寂怒气未消,愤然地:“潘大人,今天的事你都看到了。我说东,他偏说西;我说天,他偏说地。处处跟我做对,真是岂有此理!”

    潘鸿展一听,连忙安慰道:“宰相大人,您深受皇上信任,位高权重,刘文静自然妒忌您。不过您放心,今儿这几桩事,下官一定按您的意思去办理。”

    裴寂听了,瞧了对方一眼,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知道潘鸿展是个聪明人,知道该如何站队。

    刘文静走出太极宫后,登上了停在宫墙边的马车。车夫一挥皮鞭,马车缓缓驶离。刘文静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他今天在殿上跟裴寂争吵了一番,仿佛出了口恶气似的,心里稍微舒服了一些。

    其实,他与裴寂并非天生不和,最初两人还是好朋友呢。刘文静字肇仁,他自称远祖是彭城(今徐州)人,而世代居住于京兆府的武功县。其父刘韶,曾任隋朝官员,在战场上英勇战死,被赠予仪同三司之爵。刘文静因是死难官员之子,承袭了其父的爵位。

    大业末年,刘文静担任晋阳县令时,与担任晋阳宫副监的裴寂结为好友。两人志同道合,经常一起饮酒,谈天论地。有一天晚上,裴寂见城上巡逻的士卒燃起烽火,不禁感叹说:“天下将乱,我们将去何处安身啊?”

    刘文静闻言,笑着回答道:“裴兄不必担心,乱世之中方显英雄本色,你我二人难道会贫贱终身吗?”

    大业十三年(617年),唐国公李渊出任太原留守。刘文静看出李渊胸怀大志,便主动结交。他对李渊的次子李世民赞赏有加,常对裴寂说:“李世民绝非池中之物。他豁达大度、神武雄豪,堪称汉高帝、魏太祖一流的人物。年纪虽轻,却是天纵之才。”

    当时,李世民看到天下大乱,隋朝江山岌岌可危,便招募宾客,暗中筹划起义。恰在此时,李密造 反,刘文静因为与李密有姻亲关系被捕入狱。李世民前往监狱探视刘文静,与他一起商议起义大计。

    刘文静出狱后,将裴寂介绍给李世民认识,三人一同谋划起义之事。他们知道这条路充满了荆棘与危险,但他们依然义无反顾地踏上了征程。因为他们心中都有着同一个信念——为了那至高无上的权力与荣耀!

    裴寂出身于河东裴氏西眷房,幼年丧父、由兄长抚养成人。他十四岁补任蒲州主簿,后来仕途一帆风顺。担任晋阳宫副监时结识了正监李渊,两人趣味相投、一见如故、经常一起喝酒下棋到深夜,还时常纵论天下大势。

    李世民屡次劝说父亲李渊起兵造 反,可李渊就是不答应,还威胁要把他送与朝廷治罪。正当李世民一筹莫展之时,刘文静出了个主意,他让裴寂趁李渊醉酒,安排两名宫女侍寝。李渊酒醒后一瞧,完了,睡了皇帝的女人,犯了杀头之罪,这下不想反也得反了。可见,晋阳起兵时,刘文静与李世民先谋划,然后才把裴寂拉进来的,若论功劳,刘文静丝毫不逊于裴寂。然而,李渊登基后,对裴寂宠爱有加,群臣莫及。刘文静与裴寂地位悬殊,待遇迥异,心中难免生出不平之气。

    马车缓缓地驶抵府邸大门前,车轮与石板路的轻吟浅唱渐渐停歇。刘文静缓缓步下马车,步履稳健地朝大门走去。他刚踏入那熟悉的院落,就见一道身影从门内匆匆迎出。他定睛一瞧,原来是胞弟刘文起。

    刘文起一身战袍,虽已卸去战场上的肃杀之气,但那份属于冠军大将军梁实麾下将领的英姿勃发,依旧不减分毫。他率军驻扎于华州,平日里难得归家,此刻相见,自是满心欢喜。他迎上前来,笑道:“大哥,你回来啦?”声音中带着几分久违的激动与亲切。

    刘文静乍见弟弟,略显诧异地:“文起,你怎么回长安了?”言语间,既有对弟弟归来的欣喜,也有一丝不解。刘文起一听,笑着答道:“大将军派我回来办些差事。”

    “什么差事?”刘文静追问,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关切。

    “哦,去兵部送公文,去户部催粮饷。”

    刘文静听后,点了点头,随口问道:“差事办完了吗?”刘文起答道:“都办完了,我在家住一晚,明天一早就回去。”兄弟俩边说边步入屋内,气氛温馨而融洽。

    夜幕降临,月华如水,刘文静命仆人摆上酒菜,兄弟俩围坐在一起,杯觥交错间,畅谈着别后的点点滴滴,从儿时的趣事到如今的世事变迁,每一句话都饱含着深情与厚谊。直到夜深人静,方才各自歇息。

    次日清晨,天边初露曙光,刘文起便已起身。他漱洗完毕,一身整洁的战袍,英姿飒爽,前往马厩牵出自己的那匹黄骠马,然后熟练地套上马鞍。刘文起牵着马来到院子里,正巧碰见了管家。管家一见,连忙迎了上来,满脸堆笑道:“二爷,您这就要走哇?”

    刘文起点了点头,神色淡然,仿佛早已习惯了这种来去匆匆的生活。管家关切地道:“二爷,天刚亮,您何不吃了早饭再走?”

    刘文起微微一笑,道:“不了。早晨凉快,正好赶路。”言罢,他迈开大步,走了几步,忽又想起了什么,扭头问道:“我大哥起床了吗?”

    管家摇了摇头,道:“还没呢。”

    刘文起点了点头,道:“那好,回头你告诉他一声。”管家连忙应承:“二爷请放心。”

    刘文起牵马走出院子,踏镫上马,驱马来到了光化门,与等候在那儿的几名亲兵汇合。一行人出了长安城,沿着官道朝华州进发,马蹄声清脆,扬起一阵阵尘土。

    众人快马加鞭,一口气奔驰了一百余里。此时,日已高悬,热浪滚滚,刘文起汗流浃背,跨下的黄骠马亦是疲惫不堪,鼻子直喷热气,仿佛也在诉说着旅途的艰辛。

    刘文起一扯缰绳,停下了战马,扭头对亲兵们道:“天太热了,咱们找个地方歇个晌吧。”言罢,他目光四扫,寻找着可以避暑的地方。

    一个名叫汪全的亲兵策马上前,用手一指右前方,道:“将军,那边有一片树林,咱们就去那儿歇晌吧。”

    刘文起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见前方果然有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枝叶繁茂,树荫浓郁,正是避暑的好去处。他点了点头,道:“好吧。”

    众人驱马来到树林跟前,翻身下马,将马匹拴好,然后走进了树林。他们找了块空地坐下,享用着随身携带的干粮和水囊中的清水。

    刘文起吃饱喝足后,站起身来,走到树林的边沿。只见眼前并排长着几棵杉树,树干笔直,高耸入云,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他走上前去,用手轻轻抚摸着树干,自言自语地道:“这棵杉树作旗杆正好。”这时,汪全凑了上来,道:“将军,咱们军营的旗杆被风吹折了,不如把这棵树砍了吧,这么好的杉木可不好找啊!”

    刘文起听了,笑了笑,道:“砍树容易,可华州离这儿还有几十里,怎么带走呢?”汪全听了,扭头朝四周看了一下,用手一指不远处的一座寺庙道:“将军,那边有一座寺庙,咱们把树砍下来寄存在庙里,回头再让人赶马车过来运走。”

    刘文起闻言,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便点了点头,随即扭头对另外两名亲兵道:“你们两个过来,把这棵树砍了。”

    那两名亲兵闻令走了过来,拔出佩刀对着树干“乒乒乓乓”地砍了起来。工夫不大,树干就被砍出了一个大豁口,一名亲兵用刀一推,大树轰然倒地。

    正当刘文起要吩咐亲兵将大树抬走时,忽听耳旁传来一声断喝:“住手!”他吓了一跳,扭头一瞧,只见旁边不知何时已围着一大群士兵,他们身穿铠甲,手持兵器,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这几名不速之客。从这些士兵的装束上看,他们显然是当地的府兵。

    一名军官骑在马上,对他们怒目而视,大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谁让你们砍树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威严与不容置疑。

    刘文起愣了一下,心中涌起一丝不解与疑惑,道:“怎么啦?这树不让砍啊?”

    军官翻身下马,走到他跟前,目光严厉地盯着他,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刘文起茫然地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军官脸色铁青地怒视着他,仿佛要将刘文起等人吞噬一般,大声道:“这儿是兴宁陵。你们竟敢砍先皇陵墓的树,真是大逆不道,罪不可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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