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儿子,骗了我二十万!”
陈光建还是陈光建,完全没有因为老梁是残疾人,就对他有半分同情。他一进门,第一句话就差点让老梁的精神病当场复发。
老梁强顶住这天大的压力,甚至都不问梁鑫是怎么骗的,直接笑了,“怎么的,想来要我的命?拿去啊,比二十万值钱。”
“诶~!说的什么话!”陈光建在这间四处都充满着穷酸味的老房子里坐下来,两室一厨一卫,甚至连个客厅都没有。梁鑫的房间,关上门就是卧室,打开门就是客厅。
他四周打量了一圈,又拉着老梁坐下来,指了下电脑,“下棋啊?”
老梁道:“打发时间。”
“现在在做什么?”陈光建像是忘了那二十万,打听起了老梁。
老梁沉默了两秒,说:“给人打打工嘛,不然还能像你一样做老板啊?”
“这话说得……越活越回去了啊!”陈光建指着老梁,满脸恨铁不成钢,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模样,“我算什么东西啊?不就挣了几个破钱?我还是佩服你们这些文化人啊,伱看看你,要是不出那档子事情,现在还在当领导,是不是?少说也该是个什么书记了吧?”
这话算是一下就说进了老梁的心坎里去。
老梁摆摆手,唏嘘感慨,“都是过去的事了,好汉不提当年勇……”
“什么当年勇,你现在也还是好汉!阿雄,你五十岁都不到啊!你还比我小两岁!也就是你结婚早,你儿子比我女儿大一岁。所以你呀,其实绝顶聪明,可惜就是管不好自己。”陈光建的话,不知道又偏到什么方向去,“你看我,我就比你多憋了两年,一咬牙,忍过去,钱有了,女人也有了,事业也有了,成功也有了,什么都有了。”
老梁听得不知该怎么接话,唯有苦笑。
陈光建却突然话锋一转,“不过也是命啊,你要是那年不结婚,也生不出这样的儿子来……”
老梁一听他又提梁鑫,不由眉头一皱,“我儿子到底怎么你了?”
“他怎么我了?他踏马,我跟你说,市里头……”陈光建贴近老梁的耳朵,说了个巨佬的名字,“他儿子都被你儿子兜得团团转!老梁,你儿子这条命,我看你保不住了!”
老梁的脸色,骤然间一片惨白,当场冷汗都下来了。陈光建见老梁这样子,居然还笑哈哈的,转头冲跟进来的司机道:“你去楼下车里拿瓶酒上来,再拿两条烟,梁总喜欢抽烟的!”
“好!”司机也莫名其妙。
这到底是什么家庭啊?
和陈光建谈笑风生的,又是领导,又是啥啥的。
可是看老梁这副衰样,身上穿的衣服都有洞了,这算哪门子的领导啊?
但想归想,他还是很麻利地跑了下去。
陈光建又问老梁,“你老婆呢?”
“出去了。”老梁低声说道,状态很焦躁,“你到底想怎么样啊?”
“别,别急!”陈光建道,“我就是想看看,什么样的女人,能和你生出你儿子来。”
老梁一听这话,两道眉毛,差点都挤成一条了。
还能是什么样的女人?
妈的天天去拜阿耶,每天特么能花三个小时做祷告,在家里念经能把人念到想吐。
老梁想到萍姐,越发不想吭声了。
他沉默不语。
陈光建也没开口。
屋里安静到诡异,直到陈光建的司机,拎着瓶茅台和两条中华烟跑上来,陈光建才开口道:“你先下楼等我,把门关了。”
“啊?”司机没料到自己居然就成了工具人。
可还是很机灵地,立马放下东西就走。
听到门外关门的声音,陈光建拿起一条烟,拆开来,取出一包。
抽出两根烟,递给老梁一根,碰了碰老梁的胳膊。
老梁道:“不用了,戒了。”
“戒个逼啊!人一辈子才几年?抽烟能抽死吗?”陈光建硬是把烟放到老梁手里,不住催促道,“点上!点上!你个老烟枪,我还不知道你?”
“真的戒了。”老梁把烟放在了桌上。
“啧!”陈光建不高兴了,板起脸,“不给我面子?”
老梁看着他,惨笑道:“媠媢的儿子啊!老子抽不起了,懂吗?没有钱抽烟了!我儿子一年五千块上大学的学费,我踏马一分一分攒出来的!这包烟!”
老梁把陈光建拆掉的那包烟拿起来,“你妈逼的七十块!我给我儿子的生活费,一个星期就一百!你抽一根烟,就是我儿子一顿饭的钱!我踏马抽……我抽个逼!”
陈光建听愣了,烟夹在手上,愕然道:“这……这么惨的吗?你一个月挣多少啊?”
“六百。”老梁蹙眉道,“再拣点别人不要的垃圾,勉强能凑个八百来块吧。”
“不是……”陈光建真的都听傻了,“你特么这种事情,这种事情你怎么回去干的呢?我九八年,一个月给你六千!你现在去挣一个月六百?”
“我有什么办法?我是癫子!脑子有病的,精神病!你那天没看到吗?”老梁好像是在骂自己,但显然,更多的还是在发泄,在倾诉,有很多话,他实在没办法跟别人说,一直憋在心里,陈光建今天,却把老梁的防线给戳破了,老梁红着眼,死咬着牙,“阿建,我现在就是个废人了,你以为我还是当初啊?你知道我现在在做什么吗?我在给人当保安,在酒店里给人看门呐!我能怎么办?我特么孩子还在读书,老婆……算了!不说她!”
“说啊!”陈光建很感兴趣,还以为有什么桃色八卦可以听。
老梁没好气道:“她就是个傻逼!猪!智商有问题的!”
“……”陈光建沉默两秒,摇头道,“我不信。”
老梁道:“不信什么?”
“我不信你老婆是笨蛋。”陈光建道,“她要真是笨蛋,根本不可能生出你儿子这样的小孩。马拉个币的,老梁,我跟你说,你儿子……”
陈光建竖起一个大拇指,“是踏马这个中的这个!我是服了他了!”
老梁闻言,满心狂风暴雨般的情绪,一下子平复了下去。
他看着陈光建,缓缓道:“那当然,遗传我的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