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地睡在黑夜之中,身上的疼痛还未有消失,浓浓的睡意现在却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外客给打断,珞摩躺在简陋的用稻草铺砌而成的被窝里,闭着眼,却始终未沉沉地睡过去。
突然间,他听到身后有人起身的声音,珞摩知道是那个叫无峦的人起了来,他猜想他应该是要去外解急之类,因此没有理会,佯装仍熟睡着。不然这个胆怯的人说不定会说自己害怕夜起让自己赔他。
可是,这脚步声却并非是朝向帐篷外,而是朝他睡的地方走了过来,珞摩暗叫倒霉,心想果然被自己猜中,他是要叫自己陪他,但是自己一个大男人岂会做这种事,索性佯装着打起鼾来,以好让这人知难而退。
然而珞摩只觉得眼前有一道亮光闪过,他有些惊讶,睁开了眼,瞧向站在自己身边的无峦,这一瞧却让他顿时怔住。
因为此时的无峦嘴角挂着让人看着有些发寒的笑容,而他的手中举着一把匕首,那匕首正对准自己的心窝,珞摩以为无峦是发了梦魇,道:“你做什么?”
无峦见到珞摩突然醒了过来,顿时恢复了自己那副怯弱的模样,他忙将匕首放于身后,嗫嚅道:“我…我听到外面有响动,好像是妖魔的声音,莫非又有妖魔攻击我们营地,我…我再不想瞧见妖魔了。”
珞摩仔细一听外面,确实传来异兽的低吼声,但这吼声是神兽兵团的那些骑兽所发出的,并非是什么妖魔,珞摩不由有些厌烦,道:“这里不是北炎地,更不会有妖魔追着你,外面不过是少君神兽的声音,何来妖魔?再胡说小心被少君的人拿去以亵渎罪论处。”
“我…我真没听错,你不信到外面瞧瞧。”
珞摩有些不耐烦,但想倘若真是妖魔来袭,岂不是军中会有大难,去瞧瞧倒也好,反正也无法入睡。他瞪了眼无峦,起身便朝篷外走去,但没走几步,珞摩顿感背后一股凉意袭来,他心知不妙,回过头来朝无峦看去。
但是却是晚了,无峦举起匕首像发了癫似的朝珞摩后背猛刺过来,珞摩想回手挡开无峦的攻击,然而珞摩只感到无峦左手一股大力反推了过来,当他的手竟一拍之下将腕骨弄断,恐惧与惊疑还未甫定时,珞摩只感腹间一阵麻木般的疼痛传了上来,鲜血喷薄而出,溅在无峦的脸上,身上,手上,仿佛血液的味道让他更兴奋了些,他面上现出一阵恣意的狂欢笑容。
珞摩黯然地看着他,颤声问道:“你…你为什么?”
狂乱的声音响起在珞摩耳边,“我想杀你很久了,从在北炎地过木桥被裂骨鸟攻击的时候,我就已经想要杀你了,你不是想让我死吗?你不是叫他们几个人别来救我吗?嘿嘿,现在,没人来救的是你,你就乖乖地死在我手上吧!”
此时的无峦双眼发出红色光芒,仿佛两团火焰在眼里燃烧一般,而他的面孔此刻竟发现了奇异的变化,变得有如野狼一般,两颗尖牙露了出来,连双耳都变成了毛茸茸的尖耳。
“你…你出卖了自己灵魂给妖魔?”珞摩简直无法相信,他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越来越难受。
一阵放肆的低笑声传了过来,那笑声听着竟让人觉得有几分恶心,“妖魔?什么妖魔?你们才是真正的妖魔?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杀了多少人,踩过多少人骨,我是神,是神赐予我无穷的力量,让我来惩罚你们这些虚伪有罪的人,你难道还不知道吗?”
“神吗?就你也配!”珞摩将留在体内的匕首硬生生地扯了出来,任凭鲜血流淌一地,任凭疼痛让他几乎昏厥,他只拿起匕首,便一步跨前,朝仍沉浸在自己妄想中的无峦刺了过去,只听到‘吭’的一声脆响,匕峰碰触到他的几乎仿佛刺在一块坚冰上一般,竟无法刺进他的体内,无峦看着刺在自己腹间的匕首,又看着珞摩,猩红的双眼仿佛怨魂在燃烧一般,他抬起头,怒视着面前这个人,“你居然还想杀我,你居然还敢杀我?你这个卑贱的东西,实在太可恨了。”
他伸出变得有着尖利爪牙,抓着珞摩的手,使劲一扭,竟将他的右手骨节生生扭断。珞摩手间无力,匕首掉下地来,无峦将匕首捡了起来,对着跪倒在地上的珞摩道:“跪下吧,跪下吧,向我跪下吧,我会恩泽你,会让你好好享受到地狱的味道。”
珞摩因疼痛双眼充满血丝,就连牙齿都颤抖起来,他抬头望着无峦,不屈服的劲让他再次奋力扑向无峦,然而却只听到刀锋刺进血肉的沉闷声再次传来,珞摩顿时如被冻僵住了般,无法再动弹,他缓缓地倒在地上,倒在血泊中,看着面前这个丑陋而可悲的灵魂,顿时用尽最后的力气道:“你…就算杀了我,你很快…也会被少主处死,嘿嘿,你不过也只是晚一步来陪我走上地狱之路而以。”
无峦听到这句话,又诡异地笑了起来,笑过之后,他拔出匕首,随后竟发狂了一般,不断用匕首割裂自己的皮肤,很快他全身便布满了数十处伤口,这些伤口深而重,有些几乎见骨。
珞摩无法相信他居然这么做,他还未明白无峦的意思时,却听到无峦突然悲戚地狂叫起来,那叫声听来凄凉惶恐,仿佛又回到了最初那个怯弱无能的人类无峦。
珞摩算明白了他这样做的意思,但是就算明白了也晚了,他好想保持自己意识清醒,可是他只觉得身体越来越重,仿佛幽冥的使者前来索走自己的魂魄般,他想等待少主前来,想等待那个叫婕蓝的女子前来,他想告诉他们小心这个叫无峦的人,可是仿佛越想保持最后的意志,却越难,渐渐地,他再难撑住,重重地昏死了过去。
而帐篷外传来的是无峦更为歇斯底里的悲喊声以及哭泣声,传来的是擎战和轩明的询问声,接着传来的是婕蓝的疑问声。
这一切声音仿佛夜空中的灵歌,回响在这妩媚而悲伤的夜空中,让人听之不舍却心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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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营地越近,婕蓝便越显得迫切,他挂念着擎战的安危,很想知道现在他是不是平安,很想跟他说声对不起,但是为何骑兽的速度却变得如此的慢,为何还是未瞧见他们的营地呢?
而在战场上,擎战一方的军队还在与妖魔苦战,已经有些精疲力尽的将士们都苦苦支撑着,到现在几千士兵也只剩下一百不到,而十几头的神兽到现在也就只有三头还可战斗,其他的都已被妖魔咬得遍体鳞伤。
就连擎战自己,也有些支撑不住。他纵然身负极高灵力,但一时间对付如此多的妖魔,却也是应付不过。看着自己的军队现在破败成这样,擎战悲愤之情溢于言表,但是他依然坚信就算只剩下这一百人的军队,也不会败在这些妖魔的手中。
但是他的身后却传来了凄厉的痛叫声,擎战回过头朝声音来处看去,却见麓由统领倒在血泊之中,双眼圆瞪,怒目看着身后的妖魔,而他的后背,竟被妖魔的利爪抓空了一个大洞,血喷涌而出,他面色苍白,全身抽搐起来。看起来显得极其的痛楚。
而在麓由身旁几步外,站着的是吓傻眼了的无峦,他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流着血的麓由,竟跪倒在地,泪流起来。
擎战和孽徒见麓由受了重伤,都抢步奔了过来。孽徒将麓由扶了起来,擎战伸出右手召唤灵力为他封闭上刺破的伤口,在擎战浑厚的灵力治疗下,麓由缓过气来,他想举起手说什么,可手间无力,却是举不起来,只是口中喃喃道:“少君,请小心…请小心…”
话还未说完,麓由就昏晕了过去。孽徒见到自己从小的恩师竟然重伤成这般,哪能不伤心,但他极力忍耐着眼泪,只道:“就让我背负着他跟这些妖魔战斗吧,这些妖魔若想要侵占他的身体,那么就将我先打败了再说。”孽徒无法将受伤的麓由抛在这里不管,但若让其他兵士来照料却也不可能,因为,所存兵士只有几十人,倘若这种时候还让士兵们来保护受伤的麓由岂不让仅存的兵力弄得全军覆没。
擎战不了解孽徒和麓由之间这种亦师亦友的情感,但是却也佩服孽徒重情重义,虽然这种做法有些愚蠢,但他并没有反对,只道:“你自己小心一点,这场战还不知要持续到什么时候,你是赤燕城的少主,倘若你出了事,你应该明白,赤燕城就会不复存在。”
孽徒从来未想过这么多,也从未想过自己肩上的责任如此重大,但是当他把麓由背负到背上后,他顿时感觉自己此刻背负的不是一个人,而是整个江山,整个赤燕城。
或许孽徒到此刻才明白,何为少主?何为担当与责任?
他点了点头,道:“我会的,就算不是为了我自己,为了麓由,为了这些拼到现在的士兵,我也会好好地跟这些妖魔干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