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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化奴为民·楚人不绝

    一路漫漫,可见一些水流潺潺,流向郢都之郊,形成水域交错之地,那就是楚国较为富庶的田。

    而随着时间,周围的土地越发荒野,路途也坎坷十分。

    一日过后,至一处营寨,看似边关防御之地。

    风允蹙眉。

    屈原道:“风子,过了荆门,就是丹地了。”

    “楚君将丹山之阳地,封给了您。”

    “今日我们可在荆门休息,顺便拿一些耕具,再入丹。”

    荆门?

    “且休息一日吧。”

    风允下车,可见夕阳余晖之下,荆门是被两座山势所夹之口。

    “此地,是为楚国一要塞啊。”

    风允观其势,暗自点头,却是在荆门寻来地势图,一观丹地地势……

    翌日,风允带着奴隶,与众多的甲兵,出荆门,入丹地。

    又是一日,临近夕阳之时,风允才带领众人,来到一处山势之下。

    风允下车,环顾而望。

    其手上拿着丹地地图。

    此地就为丹山之阳。

    这里是楚国在汉江以南,与荆山夹角之间的一块地,距离楚国郢都,都有近俩日的行程,近乎相当于从郢都前往曾国都的距离。

    整个丹地皆为平坦之地,但因地缘,与丹地特殊,遂荒废已久,风允是第一个被分封至此的人。

    而观地图之上,其北与东是为汉江,而南与西是为高山。

    形似一个盆地,地势平缓,四周险峻,一望无际,而平原正中,有一片矮山群落。

    站在矮坡,远望东去,能从丛林中看见些许水波,那应是汉江。

    “方圆五十里,楚君原来选了这样一块地。”

    方圆五十里,其以五十里为直径,圈地为邑。

    当初楚国被分为子爵时,也不过五十里之数,此时就给风允分封这般土地……却是别有心思。

    “丹?”

    风允看过楚国史。

    楚国原本在汉江之侧,距离此地还有不少距离,但楚国先君-熊,带领楚人沿汉江南下,才来到了荆楚之地,以尊周而攘蛮夷,扩张发展。

    其楚国旧都,就名丹阳也。

    望向汉江,风允记得,在汉江对岸,就是曾国的偏远地界。

    其楚国前往曾国时,都不会从此处经过,因为过于偏远啊。

    “风子…此地是当初楚国南下所占领的第一个地方,不过楚人发现长江与汉江之间,土地更为适宜楚之扩张,遂荒废了这部分土地。”

    “若风子能开辟,也能成为一处良土。”

    闻声,风允颔首,扫过四周的荒无人烟,道:“自然之下,人离而复返自然。”

    “余独身一人,要那么多良土做什么。”

    “咕咕咕…”鸟雀惊飞。

    “安营扎寨吧,让甲兵注意众人安全,我先观察四周,再作定论。”

    “诺。”对于得到这样一块地,不管是风允还是屈原都清楚楚君的打算——厚封却虚。

    不过有‘丹’这个名字,任谁得到,都会说楚君慷慨。

    可实际上,莫说一块丹山之阳地,就是一整块丹地,看似大,却也是处于边疆荒野之地,与多国邻交,难以扩张,是为守土之地,自封于此罢了。

    若不是也为尊周之国,怕是麻烦不断。

    可见——

    西为荆山山脉,邻权国。

    北为汉江与荆山夹角,邻谷国。

    北隔江邻鄾国。

    东为汉江隔断,邻曾国。

    南为荆门,是为楚国北部大关隘。

    此番犹如圈养之地。

    风允思考:圈养之地……

    而一旁,晚食已备。

    屈原端着肉糜前来,其味鲜美,周围的扬粤战俘们本就是贵族,几日颠簸下,早已油水尽失。

    风允见之,对屈原道:“明日让甲兵看护,带这些人一同去开荒山林,狩猎捕渔,那些女子就留在近处整理地皮……”

    风允一一安排,并未因为男女,或是他们的身份,就另待他们。

    “你如今为楚国大宰,不能久留于此,快快回去吧。”

    不等屈原说话,风允继续道:

    “记得楚君还赏了我五百金,我列一个名册,你让一些甲兵前往郢都收购……”

    “让蛮娃来护送就是,你不必再来,等我安顿了丹地之事,自然会回郢都的,那楚国宫中的书,我可没有观尽。”

    ……

    处理了细锁之事,风允再看地图,发现在其山周有一处河流,就开始寻来兽皮,在其上作图,如同在百越时,在瑶地建立浔阳城一般,在此处建立一地,以安置这些人。

    其名风允自然不可以丹,或是丹阳为称,不然楚君怕会以大不敬之罪来论。

    “呼……”风吹动,卷动山野之林,篝火撩动,四周呼啸出恐怖之声。

    “安…”

    “以后此地,就叫安,原能安一地之恶风,护一地之人族。”

    说毕,食完肉糜,继续绘图。

    其图容易,格局简单,质朴而开阔,无过多的防御之险。

    毕竟,周边之地已是大险,不必再添一足,浪费人力。

    “风子,方才听闻屈大宰要归郢都,顺便为风子带来其余分赏,和购买要物。”

    百里奚上前,恭敬以礼,风允回礼。

    “先生不必拘礼,我如今也不是士族,只是一周游之人。”

    百里奚点头,笑而慢坐。

    风允明白百里奚来为何,遂道:“我让屈原大夫买了三千头羊羔,我会将这些羊都交给您来养育。”

    “三千头!”百里奚一惊。

    “不,不必如此,风子,这得多少金啊!”

    一金约为五十贝币,而一头小羔羊要五贝币。

    这三千羊羔,可就是三百金。

    对此,风允道:“百里先生,伱看…”风允指向远方,百里奚顺着风允的手望去。

    只能看见黑暗一片,唯有远处的汉江,还在月光下,泛着银光。

    “这里是一片荒芜啊,什么都没有,只有满地的草木,山石,和那未耕的土地。”

    “而我们呢,只有五十几人。”

    风允知晓,那些楚国的护卫,是不会耕作的,他很清楚。

    “既然没有大的力量,那就用小的力量,先活下来。”

    “养羊,靠山也,只需在养羊之余,依靠此地耕作,何愁活不下去呢?”

    百里奚闻言,这才知晓风允的打算,明白已经深思熟虑。

    “风子既然已经决定,那老夫必定竭尽所能,为风子牧羊,让丹地,成为富庶之地。”

    闻言,风允颔首。

    “多谢百里先生了,还请传授那几十人养羊之法,待此批羊儿长大,不管何数,先生尽管去,就是了。”

    百里奚思索一番,点头称诺。

    “深秋夜寒,百里先生入马车休息吧。”

    风允起身,扶起百里奚。

    “风子,不可……”

    风允摇首。

    “先生勿拒,余不可能在此地久待,还需先生管理,其管理,应有权威,方能让其余人信服。”

    闻之,百里奚明白,这才上车。

    风允下车,在篝火旁召来那扬粤之时的榜。

    一十四五岁之人,在挑选奴隶时,第一个呼喊风子的人。

    “风…风子。”

    小孩忐忑,站立在篝火旁,惴惴不安。

    “坐吧,我且有问。”

    “诺。”依言坐下。

    “我闻,是负隅顽抗之人,才被楚国擒下,当作战俘?”

    榜点头。

    风允叹息……

    “如今家中,如何了?”

    榜微微啜泣,低首道:“阿爸和哥哥都充军了,阿妈没有熬过来,弟弟妹妹们也没熬过春天…”

    风允的目光,从榜的身上望向远处。

    一群扬粤的贵子贵女们蜷缩一团。

    他们看见风允望来,都期许、希冀。

    有着风允在,这些跟来的楚国护卫不敢欺辱这些人。

    这让这些人面对风允时,有了一丝得到庇护之意。

    “榜,对吧……你准备之后做什么呢?”

    报仇…逃离…认命?

    “我…奴隶,风子,我现在是您的奴隶……”榜望向风允,眼中和那些扬粤人一般,带着期许。

    “我相信您,也愿意追随您…风子。”

    风允愣然失笑。

    “我的目光不在楚国,而是整个人族……当然,我会安顿好你们的。”

    “休息吧。”

    风允没有驱赶榜,榜依言,小心靠在一旁的石头侧,偷偷盯着风允,目光中的火焰跳跃。

    有了风允的承诺,突然其来的放松却让其不自觉中入睡。

    风允还在帛书上写着东西。

    这一次,不是对安的规划,而是对楚君如何处置那些战俘,写下一份建言,希望明日屈原归楚时,能带给楚君一观,若是楚君不欲,他再寻他法。

    《化奴为民·楚人不绝》——

    天下之大,列国如星河。

    坠地而生,诞此国之人,可见——诞生之地为楚,可归楚民也。

    而此时楚之地有限,坠地之民亦有限。

    如今扬粤降服,擒数万人,其若为奴隶,不得其尽用也。

    君不若,安置其战俘入圈养之地,如羊育后,令其诞生之后为楚人。

    待幼断奶,不记岁时,迁居别地,立孤儿之所,楚人统而育之,认楚之大地为祖,成人后与楚人无异。

    其如此而往,君征伐各蛮夷后,只待十六之年,亦可大增国人之数,入耕作、入兵伐、入劳工,皆可以。

    遂,何须养奴隶?

    奴隶可能尽一生之效力为国,而子子孙孙为国乎?

    若为庶民,可自养而为国,子子孙孙不断也……

    ……

    “嘣!”笔断……

    “风子,怎么了?”

    屈原此时,已经安排归来,坐在一旁。

    项燕也是,安排护卫,防御四周,看守战俘。

    俩人见风允写文,都不敢打扰,可是此时又见笔崩,而风允面色带无奈之色。

    “有感一书,还请屈原大宰,归楚后,送往楚君。”

    风允将此策,交给屈原,就仰天而看。

    此策,正是对应楚国扩张后,难以解决遗民之苦,地广人稀,信念不一的利国之策!

    可此时写来,后世之人观之,却满是食人血肉之言。

    是为欲将奴隶一阶级,抬至庶民,让庶民成为一国之底层。

    大罪也!

    但……

    奴隶制度终将消亡,其国之兼并,奴隶制只是累赘,不利于快速扩张。

    知晓春秋战国的风允清楚,这是大势所趋,他此时是为观世之情,处世寻理,御世以德……

    “若奴隶制的消失,从此开始,即使后人愤慨我策,臭骂于我,又有何顾及。”

    “生而为人,观世有阶级,明白人与人之间有高低席位。”

    “也应处世之同等,在同一天地下能追寻一样的高低。”

    “当然,这是困难的,可我玄门,就应如此,是为寻御世而大同,让人即使生而不等,也能寻得平等,天地有道,万事可往。”

    ……

    “风子……此,此策是否过于……大胆?”

    屈原观阅后,大惊失色。

    奴隶化为庶民,还庶民子子孙孙,为国不绝,如……羊?

    此策一出,怕是哗然一片,当然,若真的行策,也不会将一切说出,不然对庶民阶级是巨大的颠覆,恐其民变也!

    “大胆吗?”

    风允哈哈一笑,眼中的无奈之色也消去,只剩豁达。

    “是大胆了些,可重病需猛药医啊。”

    风允还有一句话没说:在诸权贵眼中,奴隶和庶民,又有什么区别呢?

    屈原结巴,断断续续道:“可…可楚国,此时并未重病啊!”

    风允颔首。

    但又摇头,只是道:“且送去楚君手中吧,余只是献策,并非楚君求策。”

    “若君不用,不过废布一块。”

    风允想起了《共戚策》,但此时他已经不是大庭时的风氏小子了。

    国君不用他策…

    可此策是他观世楚国,以大势而定的策略,待楚国至一个节点时,此策就是其救命猛药。

    此时献策,也只是让楚君知晓有这样一种“药。”

    “唉……原就为风子传就是,其余,原也不敢多说。”

    屈原自然不敢多说,或者说,屈原始终是出身楚国贵族。

    他或许能为楚国庶民而感慨,为楚民而争利,以全国事,但这扬粤战俘、奴隶之事,其自己都用着奴隶,怎能来行让奴隶为民之事呢?

    要知晓,奴隶也是当今楚国各族的财富,不然奴隶一词也不会出现在楚君赏赐的名列当中。

    “屈原大夫为楚国大宰,身在其位,自然会以楚国为重,允晓得,也欣赏大夫的顾国之情。”

    闻声,屈原惭愧。

    “原,只是希望楚国安好,楚人安好罢了。”

    交代此事的风允,依靠在一旁,望向已经醒来,睁着眼睛盯着他瞧,却在他望去时装睡的榜……

    风允眼中闪过惋惜之色。

    因为行此策,能从明面上废除奴隶制是真,可却也要牺牲一代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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