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莱斯……
想到那位前秘调司司长，米特拉有些走神。
“有问题吗？”卫恩注意到她的表情，淡淡的问道。
“没，没有。”
米特拉眼眸恢复焦距，凝望着眼前的年轻巫师，抚平心中那一丝悸动，开口道：“我猜您对卡斯特那晚的事情有过细致分析，也应该知道一些……”
您？
卫恩轻笑一声，这位欲望教派的眷者比他想象的还要认命。
这样也好。
“我知道一些，应该说事情的大概走向我都清楚，但还存在一些没弄明白的事情，希望你能给我答案。”
“那我明白了，我先将我知道的告诉您……”
米特拉轻轻出了一口气，目光没再看着年轻的巫师，而是缓缓移到手边的酒杯上，回忆道：
“事情的起因还要追溯到十七年前，那时候阿莱斯是秘调司的副司长，也是整个卡斯特城邦最年轻的司长级超凡者，算得上意气风发。”
“而当时城邦的情况十分复杂，贵族委员会、议会和黎明教会三方相互攻讦，准确的说是贵族委员会和议会联手，反抗黎明教会……”
反抗黎明？
卫恩眼神微变，那时候的议会和贵族们这么英勇吗？
之前他不清楚黎明教会底细，现在可是知道那是占据整个东大陆的正神教会，别说只是小小的卡斯特城邦，哪怕是夏特兰王国，对方也能轻易覆灭。
面对这样的强者，贵族委员会和议会敢反抗？
“您知道当时坐镇在克里姆斯大教堂的人是谁吗？”
“安德鲁斯？”卫恩沉吟道。
米特拉点点头，“那时候和阿莱斯一起来到卡斯特城邦的安德鲁斯已经接任克里姆斯大教堂的主教一职。”
“阿莱斯还不是司长？”
卫恩挑了挑眉，明白她想表达的意思了。
阿莱斯和安德鲁斯年龄相仿，但在十七年前，两人的身份地位已然发生了一些改变。
用他前世的话说，所处的位置不同，那看待事情的想法就必然出现偏差。
而且这无关友情，只因立场。
很显然，那时候的阿莱斯应该是站在秘调司的角度，或者说议会的立场上看待黎明教会的。
“没错！那时候安德鲁斯主教刚接手主教，就要解决前任主教留下的烂摊子，面对议会和贵族委员会在各个方面的不配合，他同样有压力。”
说到这里，米特拉又补充道：“这里还要说明一点，除非城邦内出现战争或是灾厄，黎明圣域是不会因为这样的事情，过问城邦事务的。”
“这也给那些贵族和议会制造了条件，也为后续的事情埋下了伏笔……”
后面的事情……那应该是前任秘调司损失惨重的那一次……
卫恩没有开口打断，静静的听完米特拉诉说。
正如他想得那样，在面对那种情况，焦头烂额的安德鲁斯主教决定主动出击，但他知道好友性格，绝对不会放任他做出危害城邦居民的事情。
因此，在计划开始前，他用一张藏宝图，也就是缇娜待的那座位于西大陆的遗迹，骗阿莱斯前去冒险。
然后他就开始利用手中的权利，主动拉拢一批超凡家族，许诺利益尽量争取一切能争取到的家族。
不得不说，黎明教会的名头的确很好用，再加上很多贵族本就是黎明的信徒……
因此，在看到一位大主教放下身段后，那些贵族欣然接受，从而让看似团结的贵族委员会出现了分化。
紧接着，安德鲁斯就借助这些贵族的力量掌控贵族委员会，制衡议会。
事实上计划进行到这里，他的目的已经达到，后面他要做的事情就只剩下强壮自身的掌控力，平衡贵族委员会和议会两者的实力，争取更多的时间。
但安德鲁斯大意了，他没有发现拉拢的贵族中，那位唯恐城邦不乱的老恩斯特，更没有察觉他们想要重新执掌卡斯特城邦的决心。
因此，在某一天的傍晚，恩斯特家族借助荣光会的能量，找来了一件禁忌物，并通过一系列手段，将它放进了秘调司内部……
后面的事情，便是卫恩熟悉的内容。
恶魔小丑失控，屠戮大量秘调司成员，然后被返回的阿莱斯借用缇娜的力量解决了禁忌物的失控。
“……在阿莱斯解决掉禁忌物之后，没过两个小时，他就成为新任秘调司司长，这也让老恩斯特的计划落空。”
米特拉语气不免唏嘘，她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也是在和荣光会的贵族接触许久之后了，那时候阿莱斯还是城邦最窝囊的存在。
“哦？老恩斯特想要借机掌控秘调司？”
“嗯，”米特拉点点头，“城邦守卫军和秘调司一直受议会掌控，如果贵族委员会能掌控秘调司，再加上他们的家族守卫，就能占据绝对优势。”
卫恩若有所思的问：“那十七年前，安德鲁斯主教又是什么样的角色？放任不管？”
“是的，他在察觉老恩斯特家族计划后，没有做任何事情。对他来说，无论贵族还是议会被削弱，都能让黎明教会在卡斯特城邦增加话语权。”
懂了。
坐山观虎斗！
不过，
恐怕那位安德鲁斯主教也没想到事情的走向吧？
“怪不得，阿莱斯成为司长后，没有靠近任何一方。哪怕是议会那边，他也只做了表面工作……”
“的确是这样。”
说到这里，米特拉不由得看向卫恩，“您知道的比我想象中要多一些。”
“继续。”
卫恩笑了笑，抬手示意她继续说。
十七年前的事情，只是整个事件的起因而已，他更想知道的是阿莱斯在那晚之前所做的事情。
或者说，他是怎么一步步将贵族委员会赶到圈套中的……
“后面……”米特拉想了想，说道：“大概七年前，我到不夜城。那时候荣光会已经联系了我们欲望教派，想要借助伟大欲望主宰的力量控制卡斯特城邦一批人。”
“那位老恩斯特伯爵主要想操控的是议会的一些核心人员，那些人大都是执政官的竞争者。”
“一直到两年前的某个夜晚，教派那边突然联系我，要我和一位代号为‘暗夜’的人联系，配合他做一些事情。”
“事后我才知道，那位‘暗夜’就是阿莱斯司长本人，他不知道用什么东西换取了首领的同意，在暗地里结盟。”
双面间谍？
卫恩挑了挑眉，这是他之前没有想到的。
他本以为米特拉只是和贵族们合作……不过这样一来，他也弄清楚阿莱斯是怎么设套让老恩斯特往里面钻了。
有一位敌人内部的核心成员做内应，只要不被人发现，那他完全可以从容布置。
再加上那位绑架了克蕾雅的老杰克做外援，阿莱斯从一开始的胜算就有不小的胜算。
哦，还得算上缇娜和小丑的失控……
“那黑珍珠号呢？还有深渊教派的人？”
“深渊教派老恩斯特叫来的，不过阿莱斯在发现这点后，也和深渊教派的某位达成了交易，那晚深渊统领并未出现在城邦内，想来应该是他做的。”
“至于黑珍珠号……我知道是荣光会传了条消息过去，并没有和他们签订契约，而且他们似乎也有自己的打算。”
米特拉再次摇了摇头，“抱歉，这一点我不是很清楚。”
“没关系，你已经说了足够多的内容，我也弄清楚了整件事情的始末。嗯，非常感谢。”卫恩露出笑容，温和的说道。
他知道深渊教派那边并非阿莱斯出手，而是黎明教会的人阻拦下来的。
而黑珍珠号那边的目标应该就是尼法司长手里的那件禁忌物，以及小白毛了。
但后来在遇到黑杰克的时候，他们似乎对小白毛并不上心……
所以，卫恩只能猜测，黑杰克当时之所以掳走缇娜，是有人授意，或者干脆又是阿莱斯的手笔？
“卫恩先生，最后还有一件事情，我要告诉您。”
米特拉心下微松，之前她还真的担心因为阿莱斯的事情，这位年轻巫师会迁怒于她，但目前看着情况还好。
“您知道，阿莱斯现在可能也在这座岛上吗？”
“嗯？”
卫恩一愣，阿莱斯在岛上？
他转头看了眼安静坐在旁边的缇娜，目光下意识的落在她手上抱着的帆船模型上，赤红眼眸闪过一丝杀意。
黄金酒馆里熟悉的感觉，希门尼斯家族修理厂内西大陆遗迹出产的制作材料……
是阿莱斯的布置？
有可能！
想到这里，卫恩看向米特拉，语气冷淡的问道：“你还知道什么，告诉我！”
“他，他……”
米特拉面色微变，刚刚那种本源战栗的惊恐感再次席卷她的身体，让她只觉得身体里直冒寒气。
“就，就在一周前，跟随阿莱斯一起离开的老杰克找到我，说他们会在近期赶到阿列克谢岛。”
“让我提前来岛上，为他们准备一个藏身之所，并布置好符文法阵，以便躲避黎明教会那位英勇圣女的追击。”
“所以，他还没到？”
“我也不清楚……但以我对阿莱斯的了解，他一定会提前确定好岛上的情况，才会在合适的机会露面……”
谨慎？
卫恩眼眸闪烁着微弱红晕，杀意弥漫扩散开，仿佛要将眼前的任何事物吞噬一般。
“他们有说来这座岛上的目的吗？”
“这……”米特拉抬了抬眼帘，脸上的表情不言而喻。
原本她是不清楚阿莱斯特意绕一大圈跑到阿列克谢岛上的目的，但在看到卫恩的那一刻，她就明白了——那位一定是想要完成之前在卡斯特城邦未做完的事情！
“为了等我？”
“可，可能。”
卫恩冷漠的盯着她看了许久，脸上才重新挂上笑容，温和，阳光。
“这个消息对我很重要……”
警报解除。
米特拉心下微松，干笑两声，说道：“我也不是很确定……按照我们欲望教派和那位的交易，在卡斯特城邦事件结束后，双方就没有牵扯。那之后我以为我不会再看到他了……没想到……”
“事实上，我也没想到有可能短时间内见到他，嗬嗬。”卫恩嘴角的笑容更加灿烂，“这里就是伱为他们准备的驻点吗？”
“嗯，我和那位霍纳坦先生在之前见过几次，这里是他专门为我……我们欲望教派准备的。”
“这么说，他清楚你的身份？”
“算是吧，”米特拉犹豫了下，解释道：“我对他用了欲望神术，可以左右他部分决定。”
类似催眠的效果？
啧，这些欲望教派、绝望教派之类，在蛊惑方面总有独特能力。
这样想着，卫恩扫视一圈，精神感知覆盖整栋楼，细细的查看每一处，不放过任何微弱波动。
“他有告诉你，具体到达阿列克谢岛的时间吗？”
“没，”米特拉摇了摇头，接着补充道：“不过我猜他应该会想办法甩掉英勇圣女之后，再赶来这里。”
卫恩若有所思的敲打着桌面，“哦。”
黎明教会的英勇圣女追击阿莱斯·库利巴利，再加上那位审判圣女赛莉丝缇雅·埃达斯的追击……
“卫恩先生，我，我知道的就这些，您……”
看着一脸沉思的年轻巫师，米特拉心下苦涩，该说的她都说了，她可不希望被阿莱斯牵连到。
“你想让我现在离开？”
“如果可以的话！”
“为什么要离开？他追着我不放，无论我躲在什么地方，他都会想办法找到我。与其躲来躲去，不如就在这里做个了结，刚好……”
说到这里，卫恩停顿了下，看向一旁的缇娜，脸上依旧是那副温和的样子。
刚好，小白毛也等了很长时间了！
“那……那就预祝卫恩先生能够成功，这件事情我就不掺和了。”
对他的想法，米特拉没太大感触。
阿莱斯或者卫恩，对她来说，都是没太大关联的人。
现在的她只想远离阿列克谢岛，远离这两个疯子……
“哦？你要离开？”卫恩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问道。
“是，是的。”
米特拉心中一突，难道这人不希望自己逃走？
“不，你不想！”
“……”
米特拉睁大眼睛，艳丽的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这位年轻的巫师先生，真的不想她离开？
是要杀了她吗？
思索半晌，米特拉小心翼翼的问道：“您，您是需要我做什么吗？”
“我喜欢聪明人。”
卫恩模棱两可的应了一句，然后便从空间戒指中掏出几份用于书写契约的羊皮纸，摊在面前桌子上，示意道：“聪明人都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契约？
米特拉看着桌上的羊皮纸，心中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哪怕是阿莱斯他们，都没有和她签订过契约……这位……
卫恩看到她脸上复杂精彩的表情，心情莫名有几分愉悦，脑海里浮现出当时在不夜城见到这位欲望主宰眷者时的场景。
嗯，那时候的她，还是挺吓人的，至少在不夜城时是这样……
“我给你三个选择，第一个主仆契约，你成为我的追随者，或者直白一点，女仆。”
“第二个，平等契约，你要为我提供阿莱斯的情报，直到我将他彻底解决为止。”
“至于第三个选择嘛，就是我现在就杀了你，免得你成为阿莱斯的助力。”
“现在，”卫恩微笑的看着她，“请开始你的选择吧。”
哪知他话音刚落，就见米特拉毫不犹豫的把手盖在第一份羊皮纸上，语气坚定的说道：“我选第一个！”
卫恩：“？？？”
疯了吧，正常人不应该选择第二个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