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了?这是谁家放这么大炮仗?”
刘香兰下意识地说道。
纪元海感觉刚才地面都颤动了一下,感觉有点不对劲,说道:“这不像是炮仗吧?”
看了看夜色下的小山屯,队部那边大烟花又点燃了一支,正在喷涌着释放光明。
纪元海又走了两步,也没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暂且也没再多想。
等看过烟花,回家说了一会儿话,刘香兰跟陆荷苓约定明天起早点,一起下水饺。
然后刘香兰牵着王晓红的手往家里走去。
刘香兰不在的时候,王晓红一个小孩子衣食没有着落,都是跟着纪元海和陆荷苓的,这两三个月下来,原来瘦巴巴的小姑娘,脸颊上已经带了点圆润。
不过现在既然刘香兰来了,娘俩儿也就回家了。
娘俩走着,王晓红就蹦蹦跳跳。
她高兴,刘香兰心里面也高兴,小声哼唱着歌儿——有元海照应着,日子越来越好过了。
今年过年的情形,是去年过年的时候没办法相比的。
去年,她和王晓红娘俩领到了三个白面馒头,一块猪肉,娘俩凑合着的确包了一顿饺子吃,但是粮食不多,强颜欢笑之后还是愁。
今年她们是城里人了,吃过城里的饭,住过城里的房子,吃喝再也不用发愁。
真好啊。
直到娘俩走到一片废墟前面,好心情才戛然而止。
房子塌了。
纪元海和陆荷苓俩人正在热水洗脚,刘香兰和王晓红俩人回来了。
“怎么回事?怎么哭丧着脸?”纪元海擦了脚,问道。
“元海叔叔,我们家屋子塌了。”王晓红带着哭腔说道。
纪元海恍然:“我就说刚才那一声响听着不像是炮仗——”
“是啊,我也没想到房子突然塌了。”刘香兰有些庆幸地说道,“元海,幸好我们娘俩在你家,要是跟去年一样,我们娘俩在屋子里面睡觉,一个也跑不了。”
“可惜锅碗瓢盆和床铺都埋下面了,也不知道还能扒出来多少能用的。”
陆荷苓也感慨她们娘俩幸好不在家,要不然可就真危险了
今年夏天雨水大,把她们家的土坯屋子泡在水里面好几天,再加上原来这屋子地势也不好,也是经常受潮的。
只是按照常理来说,冬天大过年的不至于突然倒塌。
但是情况就这么发生,也得接受现实。
刘香兰和王晓红也只能暂且住在纪元海家里了。
床铺让给陆荷苓、刘香兰、王晓红睡,纪元海到隔壁屋子勉强凑活一下。
等过了年各行各业都开工,纪元海到时候买一张床在隔壁屋,就能让王晓红、刘香兰有个住处。
至于说再给刘香兰、王晓红在小山屯再盖起来新家,那可就是真的完全没有必要了。
毕竟刘香兰现在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城里忙碌,回来的时间并不多。
第二天一早,过年的鞭炮声音中,陆荷苓和刘香兰起床开始烧水,下水饺。
吃过水饺之后,大年初一也没什么可忙碌的,坐一起聊聊天,再就是做好了一顿饭。
纪元海跟陆荷苓被纪元山叫回纪家,又是一大家子人坐在一起吃饭。
大嫂马秀萍的肚子已经开始渐渐有点明显,这让纪元山格外蹑手蹑脚,生怕磕了碰了,甚至二叔家三叔家孩子玩闹,都被他呵斥了两声,不许他们闹得太大声。
他这样心疼媳妇的表现,惹得马秀萍怪不好意思的。
二婶三婶都笑着说道:“还是元山会疼媳妇!”
又问纪元海:“你们两口子还不准备要孩子啊?真准备等荷苓考上大学上城里去啊?”
纪元海笑了笑:“等等看呗,到时候再说。”
很明显,爷爷奶奶、父亲母亲、二叔二婶、三叔三婶都不以为然。
倒是马秀萍说了一句:“有文化有知识也是好事,我没多少文化,可我感觉荷苓有文化,能当会计,能考大学,是有本事的。”
她这么打了圆场,家人也都默契地不再提这个话题。
毕竟全家团圆饭,说点好听的,高兴的事情才是正常的。
饭菜都端上来,纪元红、纪小芳等四个小孩都吃的狼吞虎咽,大人们都说点话,爷爷、父亲、二叔、三叔都喝了点酒。
吃过这顿饭后,回去的路上,陆荷苓又感觉对不起纪元海了。
纪元山的媳妇马秀萍,进门之后很快就怀孕,再过几个月就能生孩子了。纪元海为了照顾她,让她参加高考,到现在还没任何动静。
无论是当女人,还是当孩他娘,陆荷苓显然按照农村的标准,都是远远不合格的。
“实在不行……”
陆荷苓想给纪元海出个主意,纪元海摇摇头:“不着急,慢慢来吧。”
大年初二,回娘家门。
陆荷苓跟刘香兰都没娘家,当然也就没地方去。
刘香兰有点放心不下城里的花草,要回去看看。
纪元海让她骑上自行车,有什么事也能赶紧骑着回来告诉自己。
刘香兰骑上自行车便走了。
还没到中午,纪元海又被纪元山喊去了纪家。
“哥,咋回事?”
“咱娘让王金花从姥爷家赶出来了,王金花追着咱娘又叫又骂,整个陈楼村都知道了。”纪元山说道。
纪元海被他一说,也顿时想起来这件事。
马斌和程卫国两个知青走的时候的确说过,王金花已经跟王家说过了,也放过狠话,一定要在大年初二这一天,让母亲丢脸。
果不其然,她是憋着劲这么干,而且是憋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劲头。
母亲是满怀小心翼翼去,希望能够好好走亲戚,回娘家,然后被王金花打了个措手不及。
就这方面来说,王金花还颇有点提前准备战役,一举奇袭得手的高明;可惜是用在这种没什么积极意义的泼妇打架骂架之类的事情上。
回了纪家,又看到母亲坐在家里抹泪。
这一次不光是父亲生气,连爷爷奶奶都生气了,马秀萍的脸色也不好看。
这一而再,再而三地在逢年过节,亲戚往来这些事情上出现问题,这亲戚到底还能不能继续处?
“你爹也是个挺精明的人,现在也不管管晚辈?”
爷爷对纪元海母亲说道:“事情该过去的就得过去,那要是真的过不去,这一辈子都不能掀过去了,那就真的没法往来啦?”
“就是说!”奶奶也说道,主要也是帮纪元海母亲打抱不平,“大年初二回娘家,哪有让兄弟媳妇赶回来的?就算是你弟弟不懂事,她媳妇不懂事,你爹娘也不管不问不拦着啊?”
纪元海母亲也是委屈的很。
“结婚之前,光知道她身上有力气,能干活;哪知道结婚之后她根本不干活,光是这么泼辣,跟我爹我娘也是吵架吵的不行,整个家宅都不安宁。”
“我爹娘,也实在是管不住她啊!”
“那以后可咋办?”父亲说道,“以后你回娘家,还得顶着她吐沫星子,挨着骂才能进家门?”
“要是光骂就好了,她还打人。”母亲说道,“她力气可太大了,把我一推就摔个跟头。”
“我当初给小宝找对象,光考虑着力气大能干活,可没想过她还能这么打人啊!”
纪元山、马秀萍都是愤愤不平,主要是感觉母亲受了欺负,又没办法还回来。
纪元海说道:“妈,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以后走亲戚可怎么办?”
“你看看,我嫂子现在也不方便,如果按王金花这么折腾,我哥我嫂子去看望姥爷姥娘,非得出事不可。”
“我跟荷苓俩人也绝对不去上门挨王金花的打骂。”
“再说,你受了气,我们两个当儿子的反而提着东西再去陈楼村也是不合适,显得挺不孝顺……你说这可怎么办?”
母亲终究是无可奈何,说道:“实在没办法,今年去姥爷家拜年,你们俩先别去了。”
“等过一段时间,看看再说。”
“王金花再泼辣,总有熄火的那一天吧?等她熄了火,咱们就算不跟他家来往,也得看望你姥爷姥娘。”
这还是母亲第一次主动说,不跟陈小宝、王金花家来往。
中秋节后那一回,父亲做的决定,跟陈小宝两口子断了亲戚来往,那时候母亲心不甘情不愿的很。
这一次,显然是伤心极了,也被折腾够了,主动说起不跟陈小宝家来往。
这就已经基本达到纪元海当初所想的目标。
往后家里条件再变好,她也很难再去送给弟弟陈小宝了。她也是个人,接二连三的脸皮子被人打落了,踩在脚底下,她也受不了。
纪元海母亲说完之后,全家商量了一下也都决定这样了。
不过爷爷提出来一件事。
“元山的孩子也快有了……这要是再没有来往,往后这亲戚可怎么走?”
“他家要不理咱们家这些事,以后咱家也不理这些事吧。”
父亲点点头,母亲默然没出声。
等商议过了,眼看没别的事情,爷爷叫住了纪元海:“元海,你这还没有孩子的动静……媳妇真跑了,可怎么办?”
“放心吧,爷爷,她跑不了。”纪元海笑道。
“这城里来的,跟咱们农村的就是不一样。”爷爷见到纪元海不肯听话,也只好把话说到这里。
从纪家离开,纪元海的心情是比较轻松的。
母亲不会再无条件帮助陈小宝一家,而是开始以自家生活为重心了。
这对纪元海影响已经不大,毕竟他已经分家出来;对纪家来说,日子往后就要好过一些了。
一家人心齐了,能一起往前过日子,而不会有人想着“我得帮我弟弟。”
回到家,纪元海跟陆荷苓说了刚才的事情,陆荷苓也是为母亲感觉不公平。
“王金花这个人怎么这么不依不饶?看来这个亲戚,以后还真是没必要再联系。”
纪元海笑道:“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咱们以后可不会在小山村,过这种被村里脸面、邻里亲戚关系所缠绕的生活。”
“适当的亲情很美好,过度的瞎讲究,就比较累人了。”
陆荷苓不由说道:“你有时候说话,比我这个城里来的,还显得冷清呢。”
纪元海正要说话,外面自行车响动传来。
刘香兰从县里回来了。
纪元海和陆荷苓远远地就能感觉到刘香兰好像有点不高兴,王晓红跑过去一看,立刻问道:“娘,你咋哭了?”
刘香兰抹着泪说道:“我就不该回来!”
“我要是不回来,也不能出这事!”
王晓红不由地也跟着哭:“娘——”
纪元海和陆荷苓都连忙走过来:“刘姐,你这是怎么了?”
“怎么进城一趟还哭了?”
刘香兰忍不住抓住纪元海的手,说道:“元海,我就说我晦气,你还偏不信!你要是不让我帮忙,哪能出这事?”
“这全都是因为我啊!”
“元海,我这辈子就不成了,我真是个晦气的!你另外找个人,帮你干这个事情吧,我实在是不成!”
纪元海脸色一沉:“把话说清楚,哭哭啼啼的有什么用?”
“什么晦气不晦气的,我跟荷苓从来都不相信这一套。再说了我们也相信你,除了你找不到其他相信的人。”
陆荷苓也劝慰刘香兰:“刘姐,你别哭了。”
“是不是你说的那几盆特别贵的花草出事了?那也不要紧,回头再让元海培养也是一样的。”
刘香兰摇摇头:“不是这么回事。”
“有人把咱们窗户给砸坏了一半,这大冷天的,除了耐寒的那些花草之外,其他的恐怕都活不成了!”
“我干嘛回来过年啊,我要留在县城,不就没这种事情了吗?”
说着话,懊恼地直跺脚。
那可是几百块钱的花草,她心里面太疼了。
纪元海闻言也是惊讶:“有人砸的?”
“是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砸的,是昨天还是前天,又或者大前天……”刘香兰说道,“我真是太晦气了,太晦气了!”
纪元海说道:“刘姐,你也别着急。”
“别人搞破坏,这跟晦气不晦气没关系。”
略作沉吟,又对陆荷苓说:“你在家带着王晓红,我现在就跟刘姐去县城,看看花草能不能恢复。”
“今天晚上估计也是赶不及回来了。”
陆荷苓点头表示知道。
刘香兰连忙跑出小山屯,纪元海骑着自行车赶上她,又带着去了县城。
到了县城花草铺子,被砸坏的窗户,已经被刘香兰暂且用报纸堵住再透风。
纪元海进屋一看,稍作感应。
的确,除了耐寒的没怎么受到影响之外,其他的生机都明显不再旺盛,还有七八盆已经到了夭折的边缘。
纪元海连忙一边与这些花草共鸣着,一边升起来炉子,顺便给它们施肥。忙碌了小半个下午,傍晚时候,终于稳住了花花草草们的性命,只等接下来慢慢恢复了。
把这个消息跟刘香兰一说,刘香兰激动地直接扑到纪元海怀里,那明显的晃动,连棉衣都几乎遮挡不住。
纪元海插上门,跟她搂抱亲热一番。
借着炉子烧开的热水,刘香兰蹲着给纪元海洗脚,两人慢腾腾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起话来。
“元海,幸好有你啊!要是没有你,我真是连死的心都有了!”
“你说说,我怎么就这么晦气?这可是几百块钱的东西!”
“你那儿晦气了?”纪元海说道,“我感觉挺好。”
刘香兰小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看我浑身上下,连汗毛都不长,胳肢窝也是不长……哪有我这样的?我啊,克死了我爹娘,克死了王金盛,我可不想再克你了。”
“元海啊,我宁可我自己死了呢,也不能让你出事。”
“你是好人,你是我恩人……”
说到最后,她脸颊微红,捧着纪元海的脚丫子用力搓了一下,水声哗啦啦:“我稀罕你呐。”
纪元海笑了一下:“那咱们还客气啥?”
“我说了半天,你跟没听一样……”刘香兰没好气地给他擦脚,“万一真克了你,咋办?”
“再说,我跟荷苓说过了,怎么也不能对不住荷苓。”
这事儿到底是没再说,两人又开始合计,到底是谁砸了这个窗户。
合计来合计去,感觉应该是两方面有可能。
一个是被夺了铺子的高大明,心里面愤愤不平。
另一个是姓赵的那家开花草铺子的——青山县太小了,纪元海这边生意稍微兴隆,那边就没有了生意。
更不用说,姓赵的那家还挺歪门邪道。
卖塑料花,找地痞子,这都是有前科的。
除此之外,不太像是有其他人。
“这事儿,应该怎么办?”刘香兰问道。
纪元海说道:“反正一时半刻也抓不住人,等我找到机会,抓住证据再办了他。”
伸手把刘香兰拽到怀里,团着她丰腴的身子睡觉休息。
一大早,刘香兰挺乖顺地起床,顺便让纪元海赖了床歇着。
她开始忙碌着照料花草。
上午九点多,纪元海才懒洋洋穿好衣服起来,感应一下花草们,情况都已经稳住,没有再恶化的。
“你可算来了!”
一个清脆声音响起,戴着蛤蟆镜,短卷发的王竹云站在了花草摊子前,对纪元海说道。
“你不是说,三天过来一次吗?”
“怎么之前好几天都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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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