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英德两军已经从正面对射的狂热中冷静了下来,当双方发现自己的攻击无法改变现在这种战场态势时,英国人与德国人不约而同的停止了那种交换子弹与噪音的无聊游戏。
虽然偶尔会响起一两声孤单的枪声,那也只是某个士兵带着骚扰或者泄愤企图的个人行为,而双方指挥官显然也没有兴趣为此计较什么。
英国人无奈的看着那辆车头被打成筛子的德国卡车冒着蒸气大模大样的斜倚在围墙大门边,那东西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德国人应该已经得到了他们需要的援助,现在就算再给它穿上几百个洞也于事无补。
德国士兵则端着刚填满子弹的步枪小心翼翼的监视着那座古老的教堂,现在的日照方向对他们有利,从围墙边他们可以清晰的看到教堂窗口里晃动的人影。
不过,那座建筑上实在是开了太多的窗口了。不知道原本那个设计师的设计理念是什么,德国人猜想那家伙之前一定也盖过要塞之类的东西,所以习惯性的在墙上开了那么多可以做为狙击手射击点的口子,弄得现在任何轻微的风吹草动都会引起德国士兵的一阵紧张。
在不开火的时候,德国士兵尽力不让自己暴露出掩蔽体过多,已经有五个德国士兵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还有两个幸运儿被英国狙击手在他们的钢盔上留下了纪念,发觉自己的脑袋成为对方的靶子这个事实实在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询问还在继续,卡欧里希一边给集中起来的几个士官和军官分发着香烟一边听着那个法国神父喋喋不休的控诉。
“上尉先生,要知道我可是个本分的神职人员,从来不对世俗上的那些事物感兴趣。上帝赋予我的职责是将那些失去信仰的可怜羔羊从撒旦手里拯救出来,使上帝荣耀的光辉得以照耀在大地上。可是我真的没有想到竟然会被那些邪恶的家伙所利用,牵连进这种可怕的事情中实在不是我的本意。”
赛贝尔神父痛心疾首的控诉着那几个法国歹徒玩弄他那颗纯洁心灵的滔天罪行。
“我明白,神父。”
卡欧里希给自己点上了烟。
“没人会愿意牵扯进这种事情之中,我很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不过,你也看到了,我现在的时间不多,所以请你尽量说一些我会感兴趣的问题,看看是否能够抵偿你犯下的那个严重的错误。”
“当然,上尉先生,您听我继续往下说。后来,也就是我找沃伦。史丹,就是那个开钟表店的,就在我找他理论之后的第二天,他们又往我这里送了两只皮箱。原本我不准备再允许他们往神圣的教堂里放那种奇怪的东西,但是,那个哈里。德尔特,您知道,他就是镇子上。。。。”
“肉店的伙计,我已经知道了。请你说重点,赛贝尔神父,不要再试图挑战我的耐心。”
卡欧里希皱着眉用手指弹了弹落在袖口上的烟灰。
“啊,实在是对不起,上尉先生,我只是想要说的详细一点。”
赛贝尔神父惶恐的摘下了他那顶可笑的尖顶睡帽擦了擦额头冒出的汗水。
“您对下面我说得事情一定会感兴趣的。”
“那就说吧,神父先生,那个卖肉的怎么了?”
“哦,那个买肉的,哈里。德尔特,他竟然恐吓我,用我仁慈的包庇了他们藏觅军火的罪行这件事来讹诈我。他说如果我不继续帮助他们就找人告发这件事情。。。。要知道,上尉先生,我当时实在是吓坏了,所以只好同意他们继续往教堂里藏那些违禁品。
他们这次要求专门找一间房间安放这两个箱子,我照做了。不过后来我发现他们一来教堂就往那间房间里钻,我留了个心思,趁他们不注意时偷偷进到那个房间里去看了看。上尉先生,您知道我发现了什么?”
赛贝尔一脸谄媚的笑容望着卡欧里希,眼睛里充满了等待对方询问自己的期待。
“这个。。。。不知死活的白痴。”
卡欧里希突然有一种想要拔枪的冲动,他用力的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的压制住那种难以抑止的厌恶感,咬着牙微笑着问到。
“什么东西?”
“那些家伙在那间房间里藏了一部电台,就装在皮箱里面。”
“哦?你肯定吗?”
这个消息让卡欧里希感起了兴趣,现在电台可是希罕货。
不过,想到那几个法国人既然连军火都能弄到那么一大堆,那么再加一部电台也不算什么难事。
“我虽然只是个乡下教堂的神父,但是我在两年前曾经荣幸的蒙教廷召唤去梵蒂冈觐见过红衣主教大人。我在梵蒂冈见过电台是什么样子的,所以当时我一眼就认出了那台奇怪的东西就是一部电台。”
说到他的光荣史,赛贝尔不由自主的挺了挺肚子。
“继续说下去。”
卡欧里希沉着脸瞪着得意的神父,他觉得心目中神职人员高尚圣洁的形象正在眼前迅速崩塌。
“上尉先生,您知道当我看到那台电台时,我心里真是害怕极了,显然那几个家伙绝对不是普通的法国平民。他们常常晚上偷偷跑到教堂来,随后钻进那间房间,到第二天早晨才离开,再加上他们拥有那么多军火。。。。您知道的,这些都意味着什么。”
神父再次献媚的看着德国上尉,不过当他看到对方脸色开始发青,聪明的神父急忙干笑着继续起他的交代。
“我判断他们一定是某个国家潜伏在法国的间谍,他们用电台和他们的头目联系,他们一定酝酿着什么针对强大的德国军队的无耻阴谋。上尉先生,当我得出这个判断的时候简直快急疯了,我绝对不会允许这种罪恶行径,这种阴谋与破坏的策划在神圣的教堂里发生。所以我决定向强大高尚的德国军队告发这些罪犯的罪行。”
赛贝嘴角挂着白沫大声的说到,那一脸正义肃穆的表情让人感觉他就像个正准备点燃柴堆的宗教审判庭庭长。
“那你为什么没有及时告发这件事,听你前面说的那些,这些罪行至少已经延续了几个星期了。”
“上尉先生,您必须原谅我的懦弱,我只是个卑微的乡下教堂的神父,我胆怯了,害怕受到这些罪犯的报复。要知道我已经认清了这些人的本来面目,这些人可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的。”
“那你就不怕我们德国军队的报复了吗?”
卡欧里希冷冷的斥问到。
“当然不是那样,我对于德国军队还是深怀敬畏的,上尉先生。。。。”
神父拿着被揉成一团的睡帽擦了擦他油光闪烁的额头。
“上尉先生,我曾经去过德国,认识很多德国朋友,说实话,我非常喜欢德国。但是,我实在过于懦弱了,当我下定决心告发那些人的时候,却发现一切已经无法挽回了。我原本准备今天早上去镇子上告发这件事情,但是,您也看到了,我没能来得及揭穿这个罪行。”
神父一脸的无奈与无辜,眼睛里闪烁着悔恨交加的目光。
“我昨晚被枪声惊醒了,我知道一定发生了可怕的战斗。到了后半夜,就在我在祈祷室虔诚的向上帝祈祷的时候,那些英国人就到了这里,他们野蛮的冲进了这个神圣的地方,并且还把我关进了自己的房间,他们真是一群野兽。”
神父咽了一口唾沫继续说到。
“那些野蛮的英国人有五十个左右,有不少看上去像是受了伤,我看到地上流了不少的血。他们都拿着武器,我根本无法阻止他们。是那几个该死的间谍把他们带到这里来的,因为我看到了沃伦。史丹,上帝惩罚这个罪人,他受了很重的伤,伤口在胸口,据我的经验看他现在应该已经死了,愿撒旦的地狱之火烧掉他那罪恶的灵魂。
还有福代克。瓦伦,他似乎没有什么事,他一直在叫喊着要为他的同伴报仇。我没有看到其他两个人,不过我可以从瓦伦的话推断出,那两个可能已经被强大的德国军队送到他们该去的地方去了。”
“你的意思是,那些英国人是被那几个法国人带到这里来的。”
卡欧里希抬起了一边的眉毛,随后从腰间抽出水壶递给了神父。
“喝口水再说,神父先生,我看你一定很渴了。”
“啊,谢谢,上帝保佑您,上尉先生,我从昨天晚上到现在都没有喝过一口水呢。”
赛贝尔神父受宠若惊的接过水壶,随后贪婪的大口喝起水来。
“好了,我感觉我就像重生了一样,再次感谢您,仁慈的上尉先生。”
赛贝尔把几乎已经喝干了的水壶递还给卡欧里希,后者随手把水壶扔给了背后的哈福根。
“好了,继续说吧,神父先生,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从里面逃出来的。”
“是这样的,一开始英国人还向我索要水和食物,我原本想要想借口拒绝他们,但是那个卑鄙的沃伦对这个教堂非常熟悉,他带领着那些英国人冲进食品储藏室并抢走了我所有用尽心思收集储存的食品和好酒。
要知道那些可都是现在在市面上根本找不到的好东西,如果没有一点门路根本别想弄到,原本我还想靠这些东西在关键时刻救济那些贫困交加的信徒们,现在却被那些野蛮的英国强盗吃进了肚子。”
神父义愤填膺的顿足骂到。
“这个家伙看上去是藏了不少好东西,不过,说是准备拿来救济穷人,见他的鬼去!”
卡欧里希一边看着神父油光光的额头和红润光滑的皮肤一边磨着后槽牙。
“由于他们察觉了我的不合作态度,这些英国人就把我关进了自己的房间。我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逃了出来,我一直躲在墓园里的一个花坛里,直到早上他们和这位长官的部队交火之后才趁乱跑出了墓园。我第一时间就找到了这位长官,并且向他报告了我知道的一切,这位长官可以为我作证。”
“是这样的,他说得没错,不过。。。。”
福瑞德冷眼瞪着赛贝尔。
“你并没有告诉我那些法国人和电台的事情,我现在感觉你一定还隐瞒着什么,要知道在战场上欺瞒德国军官是一种很严重的罪行。”
“那是因为你军衔还不够高,面前这个法国滑头很懂得如何利用他掌握的资源。”
卡欧里希看了一眼福瑞德,他并不认为告诉这个军士长实情是个好主意。
“啊,不,我怎么敢隐瞒什么,我不是正打算向这位上尉先生报告更重要的情报。上尉先生,我在跑出来之前已经破坏了那个电台,现在那些人已经无法使用那个东西和外界联络了,您看。。。。”
赛贝尔慌忙的撩起那条长筒睡衣的下摆,露出了两条长着茂盛腿毛的小细腿。
“你想干什么?”
福瑞德军士长被神父的怪异举动吓了一跳,他条件反射的把手放到了腰间枪套的皮扣上。
“不不,不要误会,我是想给上尉先生看这个东西。。。。”
赛贝尔一只手在身前拼命的摇着另一支手急急忙忙的从他那条肥肥的短裤口袋里掏出了几个金属部件。
“这个。。。。似乎是调节扳手,这是个开关,这个好像是一个旋钮。。。。神父,这些都是你从电台上拆下来的?”
卡欧里希皱着眉看着手里那几个金属零件。
“是的,我在临走之前溜进了那间房间,我原本想要带走那个电台的,可是您看,我实在难以完成这项工作,那电台对我来说太重了。
但是我必须拿到些东西证明我说的是实话,所以我就从那个电台上拆下了所有我能拆下的零件,原本还有几个,不过都在我逃跑时候弄丢了,现在只剩下了这些,我想您一眼就能看出这些都是电台上的零件吧。”
赛贝尔一脸期待的望着卡欧里希。
“是的,这些都是电台操作面板上的,虽然对电台运转没有多大影响,不过我想他拆的时候一定会搞乱原本设置的频率。长官,没有这些旋钮将很难调试到原来设置的频率,那台电台暂时是无法使用了。”
汉森在一旁接过那几个零件仔细查看后说到。
“那我就放心了,上尉先生,这应该对你们有所帮助吧,是否可以抵偿一下我犯下的那些错误。”
“嗯,不错,不过我现在奇怪的是,你是怎么在英国人严密看守下做到这些的。”
卡欧里希现在觉得这个法国神父还真是不可小看。
“这个,就是我下面要告诉您的秘密了,您一定会对此感兴趣的,这座教堂有三百二十年历史了,它不但拥有优雅的外形、实用的结构、美丽的妆饰,而且还拥有一套非常隐秘的秘道系统,你可以从秘道里不受阻碍的到达这座教堂任何一个角落。
而且它还备有两条逃生通道,我就是从其中一条逃生通道逃出来的,那个出口就在墓园里。另外一个通道通往教堂所在的山崖底下的一个天然溶洞,从那里可以坐船逃到海上去。。。。”
“什么!”
卡欧里希瞪大了双眼大声的问道。
“这么重要的情报你为什么现在才说!快告诉我,那条秘道在哪里,那个溶洞的出口在什么地方。”
“那条秘道在教堂地窖下面,溶洞的出口就在山崖下面,如果在海面上你一眼就看得到。”
“我明白了,你还有什么没有告诉我的,神父先生,你知道我现在对你的废话已经很不耐烦了。。。。”
“就这些了,我把所知道的最重要的秘密都告诉您了,您可以信任我。。。。”
赛贝尔看到卡欧里希严肃的神情知道问题有些严重,他苦着脸恭敬的回答到。
“很好,神父先生,你先到那边墙边休息,等一下我还需要你的帮助。”
卡欧里希使了个眼色,哈福根上前拖着神父走开了。
“这个该死的罗嗦的法国佬,这么重要的情况竟然放到最后才说。。。。”
福瑞德也感觉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狠狠的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不过我们总算从他的废话里对整个事情有了个大致的了解,长官您看怎么样。”
汉森少尉凑上前问道。
“这件事情应该没有我们现在看到的那么简单,这里是个间谍站已经勿庸置疑,但是那些英国军队怎么会在这里。他们显然已经知道自己无路可逃了,他们为什么还会跑到这里来,难道他们不怕暴露这个重要的据点吗?”
卡欧里希犹疑的望了望那座教堂。
“现在不管怎么样,我们必须立即发动进攻,你们都听到了,这里还有一条通往海上的逃生秘道,我不敢保证英国人不知道这条秘道的存在,而且这个神父的话里一定有很多的水份,不过现在我们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去证实了,只好先姑且暂时相信他说的是真的。
福瑞德,你去招集士兵,命令他们做好突击准备。汉森,你找到几个英国狙击手?”
“一共五个,其中一个在那座塔楼第二层的窗口,另外四个都在教堂二层和阁楼上。”
“很好,等士兵做好准备我们就动手,听我的命令,让士兵们尽量动作小一点,不要惊动对面的英国人,好了,先生们,行动吧。”
“遵命,长官!”
军官和士官们用力的挺了挺胸,随后飞快的四散而去。
“报告长官,士兵们都准备好了,等候您的命令。”福瑞德报告到。
“很好,我们现在没有太多时间了,英国人似乎有什么计划。”
卡欧里希拿着把刺刀蹲在那里皱着眉头看着刻画在泥地上的一副平面图。
“我发现二楼那些窗口很长时间没有动静了,而从一楼回廊那里的窗口看进去,好像里面有很多人影在晃动。我不敢肯定,我觉得他们似乎正在集中人员。”
尼米兹杵着一支毛瑟步枪蹲跪在一旁,他指着平面图上一个空旷区域说到。
“你画的草图准确吗?神父先生。”
汉森转过脸看着蹲在一边的赛贝尔神父。
“绝对准确,这是一楼的,这是二楼回廊的。这里就是那位少尉说的一楼回廊,这座教堂很精巧,进门就是空旷的礼拜堂,正面就是圣坛,上面安放着圣十字架,是纯银的,上面还镶嵌着黄金和宝石,和这座教堂一样古老。赞美上帝,从这座教堂建成一直到现在,它经历过火灾、地震、战争甚至盗贼的袭击,可是圣十字架却从没有遭受到任何损害,这不得不让我赞美上帝力量的伟大。”
“关于那个十字架你已经在这里喋喋不休的说过六遍了,你是不是还偷偷用秤去称过,那个十字架有多重?”
“足有三千七百四十克,还不带底座。。。。呃。。。。这个,这个都是上一代的神父告诉我的,我怎么会去做这种亵du上帝的事情。”
赛贝尔神父开始在胸口划十字。
“看来他还真的去称过了。。。。”
卡欧里希不禁用力的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跪蹲在边上的几位军官也不约而同的在胸口悄悄的划了个十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