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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父女相别

    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原本只要李鬼手一死,这多年的怨仇便烟消云散,毕竟万刀门早就没了,他麾下刀客也散尽了。

    可如今,李鬼手忽然间多出了个女儿,一切又变得不同。

    皇甫家恩怨分明,他们不会也不屑却对付独自一人的商萝,但要是说主动出面去护着她,那也绝对不可能。

    墙倒众人推,和李鬼手有仇的从来不止是皇甫家,只是他们作为当年灭万刀门的主力,被人们记得最清楚而已。

    万刀门从一个发拦路财的三流盗匪窝,一步步成长为天下人人谈之色变的魔道大宗,自不可能是讲理讲来的,它的每一次壮大,都伴随着杀戮和仇恨。

    今天这里有多少人,李鬼手有女儿的事情绝对瞒不住,要杀商萝的人自然会有,而且还不少。

    李鬼手知道自己的江湖路,到今天便止步了,可是商萝还小,他不能让这孩子在花一样的年纪就跟着自己陪葬。

    “且慢!”他举刀指向皇甫一众,沉声道:“你们想要不过就是爷的命,可以,今天爷大方,送给你们也无妨。”

    “话说清楚了,”皇甫小媛拎着两个斧头,恨意愈多杀意愈重:“你的命,皇甫家会亲手拿走。”

    “皇甫家的丫头,爷真要走,你拦得住?那边的官差弟兄要是不动手,天地之大,你能奈我何?”李鬼手将朴刀扛在肩上,傲然地俯视着皇甫小媛。

    “狂徒。”

    说话间,皇甫小媛周身的气氛诡异地一变,在她白皙的脖颈下,无数紫黑色的妖异线条开始缓缓生长,蔓延,像一只手,攀在了她的脸颊边缘。

    李鬼手的脸色逐渐有些变了,其他人或许只是觉得诡异,唯有修炼同样类型武功的他能够清楚觉察到,那是魔功。

    魔功是個宽泛的概念,凡是以伤害自身为前提的功法,大部分都可以称之为魔功,就好比他的血魔刀法,便是要以自身之血来催动才能发挥最大威力。

    他认不出皇甫小媛修炼的具体是什么武功,但毫无疑问,是魔功无疑,既然有这种杀器在手,那她的实力就不能够以常理踱之。

    “真是服了你了,”李鬼手无奈地摇头:“伱皇甫家不是也自诩名门正道吗,如此行事,不怕天下人唾骂?”

    他盯着皇甫小媛手里的双斧,眉头慢慢挤到一块,现如今他已是末路,要再试一手对方的强弱,胜了毫无用处,若是不小心败了反倒徒增变数。

    “且住手吧,皇甫家的丫头,”李鬼手一声叹息,把刀缓缓放下:“你执意要杀爷,那你可知,爷若是以死相拼,你们皇甫家还能剩下几个人?”

    “......”皇甫小媛没有说话,她自是清楚的,要想不付出任何代价就把李鬼手拿下,纯属痴人说梦。

    “爷的头在此,刚刚说了,送给你们也无妨,不过,爷有一个条件,”李鬼手扫了一眼锦衣卫里的唯一的银袍,陆寒江,然后指着身后的商萝,对皇甫家小媛说道:“我要你们永远保守这丫头的身份秘密,不得对她出手。”

    皇甫小媛没有给出回答,但是身上散发的血煞之气却不再那么浓厚,李鬼手深吸一口气,然后转身看向了商萝。

    “丫头,”李鬼手粗糙的手掌落在商萝的头顶,来回轻轻抚摸,他慢慢地说道:“爷今天大概是交代在这里了,不过有件事得先告诉你。”

    “老爷子,你,你说吧。”商萝没有哭闹,很奇怪的,明明刚刚那种痛彻心扉的绝望还如同一只手在攥着她的心,可现在面对李鬼手,她却陷入了某种奇妙的平静。

    李鬼手看着她,说出了埋藏在心里多年的秘密:“你三岁左右才被接到爷身边,那时候你已懂了点事,打闹着不肯改名,所以才给你留了商姓。”

    他沉默片刻,才艰难地说道:“丫头,其实爷不是你的亲爹。”

    “老爷子,这都什么时候,你还玩这套,你闺女又不是笨蛋,你到处欠账,难道我还会蠢到天天在脑门上顶着您的名号四处晃荡,这种.......”商萝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她抬头与李鬼手四目相对:“您说真的啊?”

    “真的。”

    “我是您买来的,还是捡来的?”

    “都不是,你是爷一个朋友的孩子,傻丫头,爷姓李,你姓商,爷咋能是你爹。”

    “那有啥,老爷子你看着也没皮没脸的,算你倒插门嘛。”

    “滚犊子!”

    商萝垂下脑袋,盯着地面上的杂草看了好一会,才嚅嗫地问道:“那我爹是谁啊?应该也死了吧。”

    商萝倒不是在怨恨什么,按常理推算,李鬼手这种等级的大魔头,能成为他的好朋友想必也没什么好心肠,八成早被人挫骨扬灰了。

    “你爹还活着,具体的这儿人多,不好说,”李鬼手没好气地说着,接着突然扬声道:“不过你爹他本事大,交的朋友都不凡,比如那千户。”

    “......嗯?”

    陆寒江左看右看,大家都在瞅着她,这看戏的倒成了戏中人,他好奇地向前一步:“李先生何意,这儿人多,有些话不说明白,本官回去可不好解释。”

    李鬼手昂首看向他,道:“说来还未曾问过,你是何人。”

    “在下乔十方。”

    “乔十方......呵,”李鬼手冷笑一声,道:“你倒是狡猾,也罢,不管你是谁,接着。”

    他随手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玉佩,甩给了陆寒江,速度之快,旁人根本看不清那是何物。

    陆寒江倒也不惧,接过一瞧却惊讶不已,这还真是在他意料之外,不过却在想象之中。

    他将玉佩收好,对着李鬼手拱手道:“李先生放心,既然是故人之后,那在下必然会将她安然带走,这里的弟兄也会守口如瓶,今后必不会有不长眼之辈去招惹商姑娘。”

    李鬼手点点头,那玉佩有什么样的能量,他自然是清楚,不管面前这个锦衣卫千户到底是谁,他都会完好无损地把商萝送到她该去的地方。

    父女两对视久久无言,商萝张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李鬼手两指连点,商萝眼帘一沉,便昏倒在他的怀里。

    他轻轻地替商萝整理了一番乱了的发髻,将她拦腰抱起,交给了走过来的陆寒江。

    李鬼手最后留恋地看了眼商萝,然后郑重地对陆寒江道:“把她照顾好,这算是爷欠你的,现如今爷身上没有什么值钱的玩意可以给你,不过玉佩的主人会代替爷给你任何想要的报酬。”

    “李先生放心。”陆寒江接过商萝,把她放在马上,招呼锦衣卫们离开了树林。

    待到陆寒江和锦衣卫走后,李鬼手抡起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咧嘴大笑:“爷此生无悔,只恨竟遭宵小算计,负了兄弟朋友,不过好歹死得潇洒,哈哈。”

    说罢,快刀一划,血染半身,李鬼手已无声息。

    皇甫小媛看着李鬼手咽气后,不发一言,扭头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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