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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七章 山雨欲来

    伦敦,威斯敏斯特宫。

    通过宫殿中漫长的步道,推开厚重的大门,下院议事厅的四百多张绿皮座椅顿时印入眼帘。

    虽然议事厅的规模并不算小,但是在涌入六百多位下院议员与前来旁听的记者、市民和请愿团体后,还是使得这里看起来拥挤不堪。

    人声鼎沸的环境中,没有人会注意到此刻议事厅的二楼正站着一位苏格兰场的警司。

    虽然亚瑟的身份早就今时不同往日,甚至已经摸到了真正上流社会的边际了。

    但是,与在这里列席的诸位绅士相比,他的头衔又显得那么的平平无奇。

    这里的不少先生名片上都印着爵士、从男爵乃至于勋爵的后缀。

    至于为什么下院不存在男爵、子爵、伯爵等更加尊崇的头衔,自然是因为这些尊贵的阁下们全都坐在隔壁的上院。

    虽然下院别称平民院,但在19世纪的英国,谁要因为下院的绅士们不具备贵族头衔,就把他们当成货真价实的平民,那就大错特错了。

    以下院烂大街的勋爵头衔举例,能够持有勋爵尊称,只有两种可能性。

    一种可能就是这个头衔的持有者是个货真价实的男爵及以上爵位的持有人,不论是男爵、子爵、伯爵、侯爵乃至于公爵,都可以被统称为勋爵。

    不过话虽然这么说,但实际情况下,人们通常只会称呼男爵为勋爵。而面对更高级别的贵族时,则大大方方的称呼他们为公爵、侯爵等等。

    至于这么做的原因嘛,也非常简单。

    当然是为了避免尴尬。

    这就像大伙儿面对副局长、副经理时,会自动把副字去掉,直接称呼他为局长和经理一样。

    当然,能够出现在下院的勋爵则连男爵都不是,他们属于另一种特殊情况。

    那就是,他们的父亲是贵族,并且他们的父亲目前依然健在。

    针对这些贵二代们,不列颠人根据传统习惯,也会礼貌的称呼其为勋爵。

    比如现今的内务大臣墨尔本子爵,当年他父亲没去世的时候,他就一直被称呼为勋爵,并由于其平民身份在下院待了接近三十年。

    而在父亲去世后,继承了父亲爵位的子爵阁下当然就要离开下院,去往上院的新世界了。

    当然,也不是每个人都拥有墨尔本子爵这样的运气,正好是家中长子,只要熬死了老爹便能荣升上院。

    对于那些家族中的小儿子们,他们在父亲去世后,便会失去勋爵的尊称。

    但大部分当爹的通常也明白儿子们的处境,所以大多会在生前把小儿子们送进军队熬个资历,等到时间和履历都铺垫的差不多了,再托点关系给小儿子们谋个骑士或者从男爵的头衔。

    虽然骑士和从男爵在不列颠的社会体系中依然属于平民身份,但好歹能在名片上落个爵士的头衔不是吗?

    而走这个路子走的最成功的,当属威灵顿公爵亚瑟·韦尔斯利。

    威灵顿公爵作为没有继承权的小儿子,小时候也没显现出特别卓越的才能,所以在从伊顿公学毕业后,便被家里送到了位于法国昂热的皮涅罗尔军事学院就读。

    而从军校毕业后,他二哥爱德华·韦尔斯利又给他在苏格兰第73高地步兵团捐了个陆军中尉的职务。

    在军队历练了几年后,威灵顿公爵自己又东拼西凑的给自己一路捐官捐到了陆军中校的位置。

    之后,法国大革命爆发,小年轻威灵顿公爵被派往荷兰参与对法作战。结果这第一仗就遭遇了他人生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失利。

    或许是从这场败仗中汲取到了宝贵的作战经验,经历了炮火洗礼的威灵顿公爵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他在养好伤后,先是跟着大哥理查德·韦尔斯利去了印度,并荣升上校,负责指挥第33步兵团参与针对印度迈索尔王国的作战。

    在印度的五年时间内,威灵顿屡立奇功,几乎是以一己之力帮助英国取得了第四次英迈战争的胜利。

    而他也凭着自己过硬的战功,替老爹省下了一大笔托关系封爵士的钱。

    凭借着在印度的功绩,威灵顿公爵回国的第一时间便被册封为巴斯骑士,并晋升陆军少将,与此同时,还在内阁中兼领爱尔兰事务大臣一职。

    而在之后发生的半岛战争中,威灵顿公爵更是踩着几个法国元帅的脑袋一路加官进爵。

    1808年,在维梅罗战役中击败法国元帅让-安多歇·朱诺后,威灵顿公爵晋升中将,并受封萨默塞特郡韦尔斯利的杜罗男爵。

    1809年,在塔拉韦拉战役中奇袭法国元帅让-德-迪厄·苏尔特,并攻占葡萄牙重镇波尔图后,加封塔拉韦拉和萨默塞特郡的威灵顿子爵。

    1810年,在布萨科之战中击败安德烈·马塞纳元帅,加封威灵顿伯爵。

    同年7月,以少胜多,在萨拉曼卡战役大败法国元帅奥古斯特·马尔蒙,攻陷西班牙首都马德里后,晋升陆军上将,加封威灵顿侯爵。

    1813年,千里奔袭,并在维多利亚战役中全歼路易他伯父西班牙国王约瑟夫·波拿巴率领的五万法军,将法国人彻底赶出了伊比利亚半岛,并攻入法国本土。而对于如此璀璨的战绩,国王和议会自然也授予了他最高级别的褒奖——晋升陆军元帅,加封威灵顿公爵,并授予英国最高荣誉‘嘉德骑士’勋章。

    当然,这还远不是威灵顿公爵的全部荣誉。

    作为一名资深勋章收藏专家,亚瑟在他的住所伦敦1号阿普斯利宅邸的荣誉柜里见到的勋章就包括但不限于:

    葡萄牙王国最高荣誉——塔与剑大十字骑士勋章。

    西班牙王国最高荣誉——金羊毛骑士勋章。

    瑞典王国最高荣誉——一等圣剑大十字骑士勋章。

    奥地利帝国最高荣誉——玛丽娅·特蕾莎大十字骑士勋章。

    俄罗斯帝国最高荣誉——圣安德烈勋章。

    普鲁士王国最高荣誉——黑鹰勋章。

    撒丁王国最高荣誉——天使报喜勋章。

    两西西里王国最高荣誉——圣斐迪南和功绩勋章。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德意志小邦国的最高勋章,以及亚瑟都认不出来到底是什么勋章的勋章。

    当然了,重头戏还是公爵阁下的八根元帅杖。

    可以说,威灵顿公爵距离欧洲勋章全收集也就只差了一个法兰西荣誉军团勋章而已。

    但他没拿到这枚勋章说到底只能怪他自己,谁让他在滑铁卢把拿破仑打退位了呢?

    就因为拿破仑退位,弄得这枚勋章都暂时绝版了,搞得大伙儿都没得领。亚瑟想瞅一眼那枚勋章长什么样子,还得去塔列朗那里申请,实在是罪大恶极。

    不过虽然威灵顿公爵的辉煌璀璨无比,但这不代表每一个贵族的小儿子们都能像他这么成功。

    下院的不少人都是只有一个花钱买来的从男爵头衔,又或者是托关系走后门得来的下级勋位爵士勋章。

    当然,也有连从男爵和下级勋位爵士勋章也没有的,比如说正在舞台中央遭受一众辉格党议员围攻的本杰明·迪斯雷利先生。

    威斯敏斯特联合会的汉特先生不住地拍打着桌面,面红耳赤的冲着迪斯雷利发炮道。

    “从1721到1832年的22位首相里,有13人是上院贵族,6人是贵族之子,1人是贵族之孙。一些重要的职位如大法官,比如枢密大臣和侍卫大臣也都由贵族担任,而不列颠重要的外交官员在大多数情况下也是由大贵族把持的!

    从1734年—1832年, 3/4的成员是地主或者他们的近亲,其余的议员不是他们的朋友,就是由他们提名的富裕的商人和自由职业者。至于军队,那更是贵族的天下。我们的议会甚至曾经明文规定:军官应该来自有产者家庭!所以从军的多是土地贵族和有土地者。

    而在议会当中,我在对558名长期在下院任职的议员展开了背景调查。调查结果显示,其中有107人是贵族之子,68人是贵族的同胞兄弟和侄孙, 129人是从男爵及其至亲,也就是说55%的下院议员身上都或多或少含有贵族阶层的成分。

    议会和军队由贵族掌握,地方的司法和行政权力则是由有名望的乡绅控制,不列颠最广大的工人、农民和小手工业者则被排斥在国家政权之外。现如今的不列颠政府,不是代表商人的,也不是代表农民的,它是代表着在全国民众当中占不到哪怕万分之一的贵族的!

    这是一种典型的贵族寡头制,权力集中在少数人里。如果议会不能代表不列颠的全体民众,迪斯雷利,你是怎么能够一直厚颜无耻的宣称自己是人民的代表?你是怎么能够厚颜无耻的宣称议会改革是没有必要的!”

    迪斯雷利听到汉特的质询,只是鼻子一皱,轻轻的哼了一声:“汉特先生,我从未说过自己坚定反对议会改革。但是我认为,议会改革应当是渐进式的、和缓的变革。如果你非要说,我们要立刻实行普选,好吧,那伱首先要说服的对象应该是和你站在同一个下水道里的辉格党同僚。这里是议会,不是讨价还价的市集广场,如果你们自己不事先统一步调,那么我们在这里任何的讨论都是多余的……”

    亚瑟趴在二楼的围栏上,听着迪斯雷利在议会中央的演讲席上高谈阔论,忍不住评价道:“看来本杰明很快就熟悉了自己的新职责。”

    一旁的大仲马听到迪斯雷利的言论,则忍不住直摇头:“本杰明,这小子藏得可真够深的。不过我实在想不通,一个犹太小子怎么会成为保守派呢?议会改革对犹太人难道还有坏处吗?他的屁股到底是怎么坐到托利党那头的?”

    亚瑟靠在栏杆上开口道:“亚历山大,这可不是屁股的事情,这是政治上的事情。他现在首先是受林德赫斯特伯爵庇护的托利党议员,其次才是个犹太人。在现在这个阶段,他是没办法提出太多自己的观点的。”

    大仲马嗤笑一声道:“或许林德赫斯特伯爵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才选他出来的吧?饱受歧视的犹太人都站在他们那一边,其他人还怎么提更进一步的改革观点?”

    亚瑟闻言摇头道:“在我看来,得到林德赫斯特伯爵的支持显然还是比得到纽卡斯尔公爵的支持好得多。林德赫斯特伯爵在托利党中最起码算是和皮尔爵士站在一个阵营的自由派,而纽卡斯尔公爵和艾尔登伯爵那一派才是最难搞定的。上次议会改革法案的第二次投票中,下院的76张反对票有一半是来自于他们。”

    “才一半?”大仲马问道:“那另一半是谁投的?”

    亚瑟把玩着那枚琼斯警督送的镀金鼻烟壶,开口道:“那还用说?当然是威灵顿公爵的保守派了。”

    大仲马皱眉道:“托利党的极端派不是和威灵顿公爵因为《天主教解放法案》决裂了吗?怎么到了议会改革问题上,他们又站到一个坑里了?”

    “此一时彼一时嘛。”

    亚瑟望着楼下吵吵闹闹的议员们,开口道:“《天主教解放法案》是把教士们给全得罪了,但是托利党的极端派里也有没那么虔诚的。其实托利党现在不光是自由派分裂了,就连极端派也裂成了两半。如果不是托利党依旧把持着上院的绝对多数,《议会改革法案》这时候本应该已经通过了才对。”

    大仲马问道:“所以我才说不列颠下院完全就是个摆设。只要控制了上院,就能强行否决在下院通过的法案。既然如此,那英国强行弄个上下两院有什么作用?就为了显得自己很民主?”

    亚瑟闻言只是摇头:“亚历山大,你不明白。上院虽然确实可以否决下院的议案,但是这种权力用多了是会出事的。目前不列颠各地爆发关于议会改革的抗议和游行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大仲马耸肩道:“是吗?但那又怎么样呢?内务部不是打算在全国建立常设的警察机构吗?你们还怕抗议和游行?”

    亚瑟只是瞥了他一眼:“没错,内务部是打算这么干。但你这是给警察机构预设政治立场了吗?我要提醒你一句,目前当政的可是辉格党,议会改革法案是他们提的,然后他们又打算增设地方警察机构。虽然这种做法的初衷确实是为了维护地方治安和秩序,但是你觉得就只有这么简单吗?”

    “不然呢?”大仲马挑着眉毛问道:“难道他们除了游行和暴动以外,他们还在提防别的什么吗?”

    亚瑟闻言只是笑了一声:“亚历山大,我还以为法国人对这方面格外敏感呢。但你这个参与过七月革命的家伙,却是格外的钝感。”

    大仲马思索了一下,他正准备刨根问底呢。

    忽然,有人伸手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亚瑟,亚历山大,虽然我不想搅了你们围观下院辩论的兴致,但是这时候咱们得先把正事办了。哈里森先生到了,他就在议会厅门口呢。”

    大仲马扭头一看,说话的正是路易:“可是,我得问清楚啊!这帮英国佬,说话做事总是说一套藏一套。”

    亚瑟拢了拢上衣,轻声笑道:“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关于这方面的事情,你还是去请教路易吧,他可是这方面的行家。”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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