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
飞云峰。
冬雪已渐渐消融,远山一片荒凉。而飞云峰的山崖之上,则是草木青青的春日景象。
山崖一侧的阁楼,重新刷了清漆,修葺了破损处。两个年轻男子飞身跃起,将一块木匾置放在阁楼的门楣之上,转而飘然落地,举手行礼:「师祖!」
「嗯,去吧!」
被称为师祖的是位老者,面色红润,神态威严。
两位年轻弟子转身离去。
木匾上刻着两个大字,飞云。
老者打量着焕然一新的楼阁与匾额上的飞云二字,出声问道:「如何?」
他身后的山崖上,铺着草席,摆放着木几,坐着一位中年壮汉与一位银须老者,相继出声道——
「铁兄的飞云门经营得有声有色,这飞云之阁更添几分气象!」
「依稀记得,蕲州也有座飞云山。此情此景,恍如当年,令人不胜唏嘘呀!」
被称为铁兄的老者走到两位同伴的身旁坐下,摆了摆手道:「飞云门能有今日,并非我铁杉之功,而飞云峰的主人也不止一人,还有你荀兄与灵狐兄……」
忽然有人接话道:「哈哈,还有我詹某人呢!」
楼阁中走出一位中年男子,相貌憨厚,面带笑容,周身透着莫测的威势。
三人含笑致意——
「詹老弟结婴有成,可喜可贺!」
詹老弟,詹坤。三年前他逃出落雷谷之后,便躲到飞云峰闭关修炼,接着尝试渡劫,终于成就了元婴修为。在他在闭关期间,令狐北与荀原也来到了飞云峰。
而三位天机门弟子先后叛逃的缘由,均因某人而起。
「三位兄长切莫忘了,我飞云峰有五位主人!」
「于野!」
铁杉与令狐北、荀原异口同声,遂又相视苦笑而感慨莫名。
于野,终于扬名燕州,却也成了各方追杀的仙门逆徒。而令狐北、荀原与他交往密切,唯恐受到牵累,便依照先前的约定,暗中离开了天柱山门户,然后结伴回到飞云峰。詹坤逃离落雷谷的缘由也是如此,只是提前一步溜之大吉。如今的飞云峰在铁杉的经营之下,拥有数百弟子,成为千里方圆小有名声的一家仙门。而四位好友再次相聚,不免提起那位关键的人物。
「三年了,他杳无音讯!」
「生死不明,着实令人挂念!」
「他不会逃向海外,逃回了蕲州吧?」
「沿海去路断绝,飞云峰也被搜查了数回,六大仙门怕不是已将整个燕州掘地三尺,却依然没有找到他的下落,莫非……」
「各位不必担忧,于兄弟他断然无事,你我虽然不知他在何处,而有关他的传闻早已传遍各地。」
「嗯,据说在九幽谷,五位化神高人与数百仙门弟子拦他不住,尤其他的一剑破天,更是惊世骇俗!」
「论修为、较神通,他不是元婴修士的对手,而若是拼心机、耍阴谋,他不在任何一人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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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晃眼过
去五个春秋!」
四人感慨之余,眺望远山。
虽然不知道于野的下落,却相信他终将归来……
……
这年的三月,某日午后时分,丛林掩映的庄院中走出三位女子。
为首的奎昕,依然三十出头的样子,身材颀长,相貌清秀,而抬手举足之间散发出金丹五层的威势。另外两个眉目秀丽的女子,乃是柳青与柳叶,筑基八九层的修为。十年间各自的修为大有提升,彼此的来往也更为密切。
「难得两位妹妹来访,又恰逢春日,岐山景色正美,且去游玩一二。」
「便依师叔所言!」
「却怕耽误师叔的清修……」
「哎呀,这些年不是忙于修炼,便是寻找于野,而天梁门的征召又不敢不从,却忙忙碌碌无所作为。如今难得清闲一段时日,我正想着邀请两位妹妹前来作客呢!」
三个女子虽然辈分不同,却情同姐妹,尤其九幽谷之行过后,奎昕一改孤傲矜持,变得性情温和、且又善解人意。
走出庄院的大门,一位看守庄院的中年男子举手行礼——
「师姑,这是去往何处?」
前辈人物,无论男女,均为师叔,乃是尊称。而称呼师姑的为自家子侄,以示内外有别。
「岐山。」
「眼下倒是踏青的好时节,师姑尽兴才好,呵呵!」
「嗯!」
「而冬日的岐山,却是古怪……」
「哦?」
「曾有冬日雷震……」
「胡说八道,冬日何来雷震?」
「嗯嗯,十年前的往事,侄儿也记不清了!」
奎昕没有多想,带着柳青、柳叶踏剑而起。
奎家的庄院,位于岐山的南麓。往北十余里,便是岐山的主峰所在。幽静的山谷之中,树木繁茂,野花绽放,灵气隐隐,景色秀美。
林间的一片草地上,铺开两张草席。
三个女子就此盘膝坐下,当清凉的山风带着野花的芬芳拂面吹来,各自心境舒畅而面露笑颜。
「九幽谷之行,距今已有十年了!」
彷如春风勾动了心事,奎昕禁不住轻声自语。
柳青与柳叶感同身受,附和道——
「嗯,十年了!」
九幽谷之行,已过去十年。曾经的往事,依然在各地流传。而那个传奇之人与他的绝世一剑,从此无影无踪。
「十年,不过弹指挥间,而十年的光阴,世间已几多轮回!」
「这么多年过去,有关于野的传说,即使族中的小辈也耳闻能详,而他却是不知所踪!」
「各方至今找不见人,他或已远远离开燕州……」
姐妹之间说着闲话,自然而然提到了于野。
曾经的九幽谷之行,着实令人难以忘怀!
奎昕似乎察觉不妥,提醒道:「切莫再提那人,难免惹祸上身。」
柳青含笑道:「师叔不也时常念叨他……」
柳叶饶有兴趣道:「九幽谷中,师叔曾与他暗中相会,不知你二人……」
「呸、呸!」
奎昕的脸色一红,连啐两口,佯怒道:「我与他毫无瓜葛,休得乱嚼口舌!」
柳青与柳叶又相视一笑,心领神会的样子。
奎昕更添几分尴尬,遂吁了口气,收敛心神,正色道:「我之所以关注于野,并无非分之想,而是他的所作所为,值得我
辈借鉴、效仿!」
也许言语过于冠冕堂皇,不足以说服柳家姐妹,她摇了摇头,又道:「据悉,于野来自偏远的海外,八十岁结丹,踏上燕州之初,即横扫扶余岛,诛杀元婴修士与二百多位海贼。在他拜入天机门之后,再次斩杀天同门与天府门的元婴、金丹弟子,并先后杀出落雷谷与九幽谷,一举成为扬名燕州的人物。而他一寻常之辈尚且有此成就,你我姐妹又岂能妄自菲薄?」
柳青与柳叶收起笑容,默默点了点头……
此时,此地。
百丈深处的洞穴,静静坐着两道人影。
于野,两手结印,双目微阖,神色寂然。
三丈之外,乃是青萝,魂体更趋凝实,也使得她的身姿更为玲珑婀娜,尤其她的披肩长发,精美的容颜,玉白的肌肤,赤裸的双足,俨如一位不染纤尘的精灵仙子。
或许是心有灵犀,静坐中的两人同时睁开了双眼。
「嘿!」
青萝伸手指向头顶,展颜乐道:「你来到燕州之后,便刻意隐忍,结果适得其反,三位家族女子竟也对你了如指掌,你着实大大的出名了哦!」
她的魂识能够穿过百丈山石的阻挡,早已察觉地上三位女子的到来。
于野却是看向身下的灵石碎屑,两眼透着难言的焦虑与失落之色。
藏身之地与奎家相距仅有十余里,虽说意外,却也无妨,反而便于藏身。不过,已躲在地下修炼了十年,他的修为依然止步在金丹六层而毫无寸进!
十年了!
这般下去,结婴遥遥无期,他只能躲在地下不敢露头,继续忍受着暗无天日的煎熬!
「嗯,你踏入仙途以来,从未闭关如此之久!」
见他不吭声,青萝会意道。
于野依然沉默不语。
青萝笑了笑,道:「为免师父的传承不失,我只得将冥珠纳入你的体内,你本该压制修为,却强行动用法力,差点爆体而亡,即使我帮你调理,你也昏迷了半年之久呢。接下来修复经脉、筋骨、脏腑,又耗时两年半。当你伤势无碍,我帮你收拾冥珠之力。整整七年,方才散乱的冥珠之力归为一处,你且看看是否如此——」
于野凝神内视。
气海中,一道细微的紫色剑芒环绕着金丹缓缓盘旋。却另有一颗黑色的珠子悬在金丹之上,犹如一粒种子,小巧、圆润,透着强大莫测的森然气机。
那正是他耗去七年光阴所凝聚的冥珠。
「你虽修炼七杀剑气,却非真正的魔修。而冥珠为幽冥之气与阴气所化,又加持了师父的魔修传承,倘若不加禁制,势必吞噬你的修为。你即使不死,亦将变成废人。这十年苦功必不可少,而远远不够呢,当你吸纳冥珠,难免又起冲突,魔道双修殊为不易……」
听着青萝的分说,于野的脸上露出一抹苦色。
再次任人摆布,他没有怨言,没有责怪,只有不安与心虚。
青萝将神机子留给她的传承无私地传给自己,如此深重的情义,他偿还不起!
却也正如所说,他并非真正的魔修,却接受了魔修的传承冥珠,即便没有爆体而亡,修为与气机的冲突也差点要了他的性命。
嗯,天下没有白捡的便宜!
想要得到神机子的传承,少不了一番艰苦的修炼。魔道双修说着容易,其中的难处却是出乎想象。
十年的蛰伏闭关,仅仅起步而已。潜龙出渊的日子,为期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