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既有定见,“妍儿”更加气势如虹,锋刃纵横激荡,尽展平生绝学。
玄衣怪人脸上终于稍显凝重之色,但进退之间仍然稳如泰山,没被“妍儿”逼退半步。
两人的身影倏分倏合,堪堪斗到三十招之数,蓦地只听“妍儿”舌绽春雷,一声清冽呵斥道:“断!”
喝声中但见佛华圣耀,金芒弥空暴涨,日轮天刀携无匹浩势斩落,怒劈向玄衣怪人手中那根荆条。
这一招“妍儿”志在必得,霎时只听嚓的一声碎响,玄衣怪人手中的荆条当场一分为二。
虽然如愿斩断对方的兵刃,“妍儿”却不由得心下一沉,因为玄衣怪人这下浑不着力,看来早已谋定因应之法。
果然只听玄衣怪人冷笑一声,手中仅剩的半根荆条顺势刺向“妍儿”的肩头。
“妍儿”方才这招已然用老,银牙暗咬间翻腕一撞,打算以刀柄格挡对方的攻势。
孰料玄衣怪人早有预判,只见他左袖横里一拂,正好捉住空中那半根荆条,随后反斩“妍儿”的手腕。剑风纵横捭阖,尽显大家风范,招式衔接分明无懈可击。
“妍儿”处处受制,羞恼之下反而激起了胸中气性,当下义无反顾的刀锋一立,竟是不顾自身安危,合身猛撞向玄衣怪人。
玄衣怪人见“妍儿”如此勇悍,只能回剑自保。霎时只听砰的一声,刺目血光迸溅之中,两条人影一触即分。
“妍儿”强压翻腾的气血,肩头已是一片殷红,玄衣怪人不容她有丝毫喘息之机,早已如影随形般转身攻来。
犹带热血的荆条,伴着刺耳的尖啸,毫不留情的刺向“妍儿”背后。
“妍儿”再无余力因应,眼看便要丧命在玄衣怪人手下,此时倏见一道青影电掣而至,间不容发之刻骈指疾点,迎向那根索命荆条。
定世七侠,临江仙剑,樊飞一身顶尖修为,毕竟名非幸至。
盖世无匹的两道剑气骤然交接,于无声之中卷起滔天狂浪,四野登时为之一寂,只余两条超卓人影仗“剑”相对,却不知究竟是谁稍占上风。
目光中流露出欣赏之意,终是玄衣怪人首先开口道:“我错了,原来你还有剑心。”
樊飞面色如常,只是淡淡的道:“阁下的确剑法超群,但修养似乎还稍欠半分,否则方才绝不会被樊某轻易瞒过。”
玄衣怪人微颔首道:“你伪装得很好,但我并未全盘相信,我之所以对这名刀者痛下杀手,正是为了逼出你隐藏的剑心。”
“妍儿”勉强调匀气息,闻言不由得俏脸飞红。羞赧之下径自樊飞揽着她纤腰的手臂中脱出,一双凤目狠狠盯着玄衣怪人道:“不必往自己脸上贴金!本姑娘方才只是一时失手,咱们再来打过!”
玄衣怪人浑不理会,继续向樊飞道:“既有剑心,想必不会束手待毙,这便与我一决雌雄如何?”
樊飞不动声色的道:“樊某并非怯战,但君姑娘被阁下所伤,樊某心有挂碍,实难专心与阁下一战。”
玄衣怪人略一沉吟,微颔首道:“也罢,那我容你们休整一日,明日此时再来一决。”
樊飞面现赞赏之色,郑重抱拳为礼道:“阁下如此通情达理,樊某衷心感激不尽。”
玄衣怪人傲然道:“时间由我决定,地点任你挑选,未知你可有心仪的埋骨之处?”
《第一氏族》
樊飞洒然一笑道:“青山处处埋忠骨,樊某于此并无执念,此地往东十里有座石林,明日便于彼处一决高下如何?”
玄衣怪人朗笑道:“有何不可,那便如此约定。”
他说罢更不多言,径自丢下荆条,转身扬长而去。
樊飞目送玄衣怪人的背影消失,这才关切的道:“君姑娘伤势如何,是否需要在下襄助一臂之力?”
“妍儿”怏怏的收刀入鞘,垂首涩声道:“无妨,只是这次我栽了大跟头,你如果想笑我,便尽管笑吧。”
樊飞摇摇头道:“君姑娘不必灰心丧气,那玄衣怪人修为超卓,你今日惜败实属情理之中。”
“妍儿”眼眸微抬,讷讷的道:“输了便是输了,总之我今后还得勤学苦练,绝不能堕了师父的威名。”
樊飞知道“妍儿”的脾性,便也释然道:“君姑娘天纵奇才,未来定能超越司徒前辈的成就。”
“妍儿”脸上一红,低眉咳声道:“别再说我了,倒是你答应跟那家伙决斗,可有十足把握能战胜他?”
樊飞沉吟着道:“十足把握在下不敢妄言,但全身而退应该不在话下,君姑娘尽管放心便是。”
“妍儿”舒了口气,轻嗯一声道:“希望你不是胡吹大气,毕竟那家伙不好对付,我……唔……”
说话间忽然感到一阵眩晕,“妍儿”脸上露出几分痛楚之色。
樊飞掌抵“妍儿”背心,一面将真气渡入,一面温和的道:“君姑娘不必强撑,先疗复伤势要紧。”
“妍儿”没法再作强项,只能任由樊飞半扶半抱着上了马背,两人同乘一骑,很快消失在暮色之中。
次日傍晚时分,岭南边陲秘境,目光所及之处,俱是怪石嶙峋。
或高或低,或平或耸,或三两聚合以为尖塔,或五七一排结成屏障。
循势蜿蜒,千回百转,生生不息,自成一体,真让人感觉目不暇接。
恍惚间神思一清,又好似满目空灵,“妍儿”暗暗点头,清亮的眸子转向樊飞,隐带讥诮的道:“这里景色优美,的确适合埋骨,你真是有心了。”
樊飞微微一笑,并未出言分辩,“妍儿”倒有些沉不住气,轻哼一声道:“你行事一贯周密,从来不会无的放矢,所以这里于你而言,必定有什么地利之便,可是如此?”
樊飞面现莞尔,不答反问道:“君姑娘果然兰心蕙质,那你不妨猜上一猜,此地于在下而言,到底有何益处?”
“妍儿”一时语塞,蹙眉沉吟着道:“本姑娘虽然对阴阳数术所学不精,可自忖还有几分见识,此地怪石外形殊异,但位置排布既不合八卦生克,也不遵洪范五行,看来绝非奇门阵法,你究竟能如何利用?”
樊飞微一颔首,朗声吟诵道:“‘功盖三分国,名成八阵图,江流石不转,遗恨失吞吴’。昔日诸葛武侯险些以一座石阵困杀陆伯言,委实令人悠然神往,可惜在下无此大才,所以怎敢东施效颦呢?”
“妍儿”更觉诧异,紧盯着樊飞道:“那你究竟有何良策?昨天我跟那玄衣怪人交手,他的内力之强,实在非同小可,你可别打错主意,指望这些乱石能抵挡他的锋锐。”
樊飞轻咳一声道:“能智取便无须力敌,在下尚有自知之明,绝不会跟那玄衣怪人针锋相对。”
“妍儿”秀眉一蹙,略显不豫的道:“智取也好,力敌也罢,总归这是公平决斗,不能丢了英雄气概。”
樊飞听得一怔,眨眨眼道:“哦?君姑娘何出此言?”
“妍儿”并不避讳,凛然正声道:“那玄衣怪人虽然蛮横,但毕竟磊落大度,你今日制服他便好,可别赶尽杀绝。”
樊飞面现苦笑,摇头轻叹道:“君姑娘宅心仁厚,在下衷心钦佩,不过今日之战凶险难料,在下并无把握制服那玄衣怪人,倘若到时候生死分野,只好请你体恤下情了。”
“妍儿”登时一滞,咬牙赌气的道:“罢了,反正是你跟人家决斗,我没有资格多嘴多舌,但不管你们今日谁要完纳劫数,我都会尽心安排后事。”
樊飞暗自哑然,只能躬身施礼道:“君姑娘光明磊落,当真不让须眉,想必你不愿见到在下跟那玄衣怪人厮杀,那在下先行一步,咱们稍后再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