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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一触即分

    章光烈变身天魔的主因乃是曾阔杀了他狗,曾阔猜测章光烈的执念就是,杀死杀了他狗的人。

    曾阔不愧是老盐警,这点没有猜错。

    他才死在迦楼罗手下,属于章光烈的神采便从鹰头中透出来了几分,硕大的体型已经有了回缩的趋势。

    吴青已经猜到了曾阔的想法,让章光烈变回人身, 好让己方可以不死那么多人,就能拖到邹忠江到来。

    (邹忠江:从外县调回余江的那名三级盐警,受常英命令,回去取机枪。)

    盐警以往对付天魔的方式,起醮坛困住天魔,而后重机枪,火炮, 炸药或者大威力的符箓术法,集中使用。

    之前施大海说过,用火炮轰天魔,天魔法身立成齑粉,足够说明火炮对付天魔威力是过剩的。问题只是没法精确命中。

    但也别管威力过不过胜,能尽可能减少自己人伤亡才是真的。

    不过现在醮坛就算邹忠江那边能起起来,公园这也没人可以将迦楼罗引过去,这种速度,上一个诱饵,死一个。

    现在最好的办法是尽可能的聚拢盐警,集中火力的同时尽可能减少人员伤亡。等待邹忠江携带重火力到来。

    在初始几个照面损失三名盐警后,常英已经下令让队员们靠拢,自己扔出来两道地刺符之类的,借助地形改变后不会回缩的特性,就地制造掩体,杀死何东鬼变来的【折尸】

    吴青施大海曾阔三人, 与常英等已经组成方阵的盐警还有些距离, 以至于被只剩本能的迦楼罗挑中。

    曾阔的想法未免有些天真,但也是充满了决断性。

    天空中如同乌云一样的黑影收缩,骨骼肌肉坍塌的速度快得出人意料。

    灰色长衫破裂后的布条相互之间拢在了一起。

    章光烈完成报怨行之后,复归人身的过程,很轻巧。

    赤裸的脚板砸在地上的第一时间,就复又弹起,章光烈看都没看身前被淋了透的吴青和施大海,【飞步符】再度祭出一张。

    数十发子弹追着他而走。

    天魔法身周围阴阳气游离的本质是,天魔自己体内阴阳气已经充盈,所以阴阳气外溢,章光烈之前使用的十几刻阴阳气,再变身天魔之后,全部补了回来。

    不吝使用符箓。

    但是罡气罩在之前的交战中就已经完全破灭,等待复原需要二十四个时辰。

    他暂时不是缉私二队剩余盐警们的对手了,而且他来到余江的目的,不是杀人,是和信客接头,获取舍苦教赠予的【积病阂】。

    而那个信客,那个让章光烈想起来就赶忙默念静心咒的光头男人在看到盐警到来时,就已经提着那一箱钞票, 脚底抹油跑了。

    章光烈自然也只能跑路, 心中一边静心咒不停重复,一边暗骂着信客。

    滑不溜手的狗东西!

    光头男人如果听到这种话,大概率会乐呵呵起来,就是靠着滑不溜手,他才没有和他那些同行一样死无全尸,他提着装钱的手提箱,汇入余江的人群中。

    两侧的流乞,劳苦却已经够幸运的工人,还有几个蹲在地上玩石子的光裤裆脏小孩。

    和吴青第一天来到这里时,没有任何改变。

    乾末民初,战乱,饥荒,瘟疫,人均寿命不超过四十岁的垃圾时代。

    “不过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光头男人吹了声口哨,视线若无其事的游离着,手里打着手印,在用术法搜索自己的那个手提箱去了何方。

    蓦然,游离的眼睛定住了,街边一个茶摊上,一个红头发的少年正把玩着一根翠绿的笛子。

    光头男人收回目光,但脸上的狂喜几乎失态。

    他妈的,这下老子发了!!!

    嗯?找到了?

    光头男人转向了城外。

    先把手头上的事做完,做完赶紧回去报告。

    脚步匆匆。

    …………

    这一处僻静的公园,恢复了安静……寂静。

    章光烈逃的很快,或者说相当数量的盐警已经被吓破了胆子。

    一分钟都没有吧?

    仅剩的还算镇定的几人在自问。

    仅仅是几个照面,四个同僚,就变成了地上的残肢与碎块。

    这些残肢和血肉碎块之前在天魔的爪下蔓延出去老远,此时就如同是在公园肆意涂抹红色的油漆,肉块是没有化开的漆点,“工匠”的急切与能力出众可见一斑。

    视觉冲击力直接拉满。

    横七竖八的油漆的终点是一具被竖劈成两半的尸体。

    吴青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液,手用力一甩,温热粘稠的感觉从手掌上剥离到地上,顿了顿,继而又抹了一把,可依旧没有干净的露出血液底下铁青的脸。

    他不会在这无能狂怒,也不会疯子一样大喊大叫来宣泄自己,不愿承认的强烈挫败感。

    负面情绪固然很多,但唯独“迷茫”对吴青来说几乎不存在。

    只是悄无声息的做了一个决定,肚子里的浮身血,就暂时先不要取出来了……

    曾阔对着天魔开枪,是本分,他不欠任何人,反过来说,他坦然赴死的决断,倒是结结实实让不少人欠了他的。

    施大海一条腿受伤,单腿蹦着,低着的眸光里闪过一丝悲伤,曾阔和他一样,也是一名老盐警。他先前也替吴青挡了几击。

    冯成贵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在归拢何东的尸体。

    常英眼神苦涩,但身为队长,他有远比个人情思更值得关注的东西,哀伤并不会少减一分一毫,但是目前有当务之急。

    近在咫尺,他也依旧选择在公共会话中,用尽可能诚恳的语气进行劝解,没有真正的抚慰,也没有事后的承诺,只有直击人心的锐利,

    “诸位,别忘了,我们还有亲友,也在余江。”

    相当数量的盐警,是在余江成家了的,上有老,下有小。

    吴青眼神动了动,常英指的是本该被章光烈拿出来,却并没有拿出来的【积病阂】。

    按照信客的说法,这件诡物的效用应当是释放瘟疫。

    【积病阂】不在这里,但看信客和章光烈认真的姿态,就能察觉出来,他们不是在演戏,所以【积病阂】一定在某一个地方等着他们两拨人去进行竞速。

    假使被章光烈拿到【积病阂】,他一定会卷土重来,到时死的人,绝对不可能只有四个。

    剩下的盐警们脸色僵硬,一言不发,却是一个个咬咬牙,整枪备弹。

    队长说的对!

    吴青搀扶着施大海,走到常英面前,深深看了常英一眼,“队长,八色天级诡物,是什么意思?”

    常英摇了摇头,眼光没有闪动,也没有晃动。他是真的不知道。

    吴青若有所思的低下了头,然而还没等吴青去细思,一阵强烈的白光闪到了吴青的眼睛中。

    边上已经有如惊弓之鸟的盐警,手中枪械对着一边的灌木丛,争先恐后的射出子弹。

    几声尖叫声中,一个带着金丝眼镜,手上金表耀眼的年轻记者,连滚带爬的跑出了灌木丛,脖子上挂着的便携相机死命摇晃。他居然幸运的没有被子弹命中。

    “别开枪,别开枪,我是记者,不是坏人,不是坏人!”

    沈义民。

    之前在水西棚户片,血婴案时被吴青逮到过,言辞凿凿的“为国民之耳目,作共和之喉舌”,和之后圆滑的转变,让吴青记忆犹新。

    还有后续。

    据说这名沈大记者,纵使没有证据,当时被吴青放回去后,依然撰写了一篇新闻稿,但是被启明报社的总编辑打了回去。

    原因很简单,余江的多家报社,都有天柱观的注资。

    启明报社总编辑的呈文,也让吴青知道了这名记者,何故这么头铁,他是北方冀省一个大商号的继承人,不愿受家族束缚,才跑到了余江干记者,但家里一直没断了对他的资助。

    很符合吴青一开始对沈义民的判断。生活优渥的年轻人。

    所以他现在在这里做什么,也就很好解释了。自己的胶卷被没收,稿子被压,就贼心不死。

    吴青这回懒得自己动,下令道,“带回去关几天。先收了他的胶卷和相机,嗯,小心他拿备用胶卷替换仓盒里的。搜身,全收掉。”

    或许是有上次的经历,惊慌失措的沈义民这回没有多做辩解。

    常英接着下令,“这里先不要管了,通知技术科的人来料理,我们尽快出发,先去找军部的人,涉及明照法会,他们也不能袖手旁观。”

    明照法会之前收拢土匪。

    “然后找到巡警厅,让他们一起出动人手,广撒网,去查,为什么信客手上的诡物,会变成钞票。”

    被吴青搀扶着的施大海扭头和吴青对视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的在心底叹了口气,施大海抢先说道,

    “我可能知道。”

    接着将先前大街上的抢劫案,叙述了一遍。

    之前和施大海一队的二级盐警,和吴青一队的曾阔,这两人都死了,只有他们四个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却又没在公共会话中通报。

    将劫匪放走,实诚的说,施大海和吴青都是留了私心的。

    但现在如果【积病阂】真落在了云波/张仔七手上,一个不慎,先死的就是他们两个,普通人对于诡物,几乎没有任何抵抗能力。

    听完,常英眉头皱成了井字形,狠狠剜了施大海一眼,“先做事,镇守使公署和巡警厅全部去打招呼,让他们出人手。”

    等常英走出去几步,施大海低声对扶住他的吴青说道,

    “不是白帮你挡刀的,你现在欠我两次了。”

    吴青眸子深沉,没说话。

    …………

    幽静的山林里。

    深青到发黑的树干包围中。

    施大海的结拜兄弟云波和他临时组建的小团队,垂头丧气。

    出于一种混迹江湖多年而产生的警惕性,他们没有选择去揭开手提箱里那石板上贴着的黄符纸。

    【积病阂】安安静静躺在手提箱里。

    但怎么看这个石板都不像是能值一万二的样子。

    “现在怎么办?”

    有人问他。

    云波想了想,也是无奈的出了主意,“还能怎么办?想想法子脱身,然后把这玩意拿夜市给人瞅瞅,看看能值多少钱。”

    张仔七有些恼火的抓了抓脖子,好不容易干票大的——戳他娘啊。

    围着手提箱的五个蒙面劫匪还在头疼,边上和毛毛虫一样向他们蠕动的蓝裙少女,奋力一扑。

    五个人全部闪开,少女扑了个空,有一名劫匪的脸部却不小心挂在了树枝上,蒙着脸庞的黑巾挂落,露出底下一张带疤的脸。

    “小婊子!”

    这名疤脸劫匪恼怒的扇了少女一耳光,少女粉嫩的脸庞肉眼可见的红肿流血起来。

    疤脸劫匪“卡拉”一放小机头(保险),就要毙掉这个看到他脸的少女。

    少女惊恐地往后缩躲,生死一线,一个身影忽然阻挡住了疤脸劫匪黑洞洞的枪口。

    疤脸劫匪质问道,

    “张小子,你他妈的活腻歪了?她看到我的脸了,没听见那些大黑狗喊什么吗?这女的是金城银行总董的女儿,要是叫她活下来,咱们就等着被高额悬赏,身价暴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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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仔七一把扯下自己的面巾,让自己的脸庞暴露在森林的幽光里,在女孩面前晃了晃,才回过身道,也不把蒙面巾重新戴上,

    “喏,我是本地的,我也叫她看见了,要悬赏,也先悬赏我。”

    “你他妈是不是没听懂?!”疤脸气急败坏。

    “我听懂了。”张仔七一摊手,“她是金城银行总董的女儿,很值钱!而我们现在,没抢到钱!”

    一语惊醒梦中人。

    是啊,他们是劫匪,但不介意改换一下相邻途径,绑匪!

    疤脸一愣,有点不好意思,但也羞恼张仔七对他的反抗,好在云波及时出声给台阶,

    “看了一眼没关系,张仔七说的对。”

    疤脸劫匪这才哼哼唧唧一声,把枪收起来。

    张仔七扭头看着少女,迎着少女惊恐的目光,他也有点暗暗头疼,他想赚钱,但没想过杀人,还是个女人?

    这年头,十五岁以上的女孩就可以合法成亲了,张仔七把十六岁的少女当女人,很正常。

    一直叫一个女人用恐惧的目光看着,不是很好受,尤其是这个女人还蛮漂亮的,张仔七嘀咕着。

    少女望着他,眼泪就淌了下来。

    张仔七哪经历过这种阵仗,呲牙咧嘴想了下好一会,无奈蹲了下来,拍着胸脯保证,

    “叫你知道,我张仔七是很讲道义的,既然已经决定拿你换钱,肯定会保你性命无忧,哎呀,别哭了,放心啦。”

    张仔七长得刻细,比起吴青来,卖相不知道佳出几条街了,一番话说得又很诚恳。

    少女心里还是害怕,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听着张仔七尽可能柔和的话,再看着张仔七的脸……

    日光入林,林鸟叽喳,树叶颤颤,是风动了,也是少女的心动了。

    她怔了好一会,才缓缓点了点头。

    张仔七才舒了口气,就被同伙拍了一下肩膀,他一转头,连忙和同伙一起掏出枪,警惕的看着从森林中走出来的光头男人,

    光头男人提着一个手提箱走近,面容如春风,笑容和煦,

    “喂,我们两边,好像拿错箱子了,但是不要紧,我先找到你们了。”

    对自己的手提箱施展了定位术法的信客,和盐警们,在找东西这一方面,不处于同一个起跑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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