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青心中暗自松懈了点,最后抱来一团枯叶引火,不一会,火光映天,黑烟浓浓,尸臭味弥漫。
还好吴青担心的肉香味没成真,万一咽了口唾沫,得恶心好半宿。
火光尽灭后,沙坪光忍着痛,挑着树枝,在尸灰中翻找着什么。但除了尸灰,什么都没有。缘由,也未和吴青讲。
一切事毕,沙坪光依靠着祠堂门柱,和对门柱的吴青介绍着榷运局。
但说的,无非是榷运局明面上的事务,和吴青已经知道的事。
全在说榷运局,没一句提到天柱观。沙坪光的保密意识非常强。
譬如榷运局主业还是运盐的,管理着半个南余道,十几个县的食盐运贩,除此之外,还负责处理周边十几个县的邪祟。
又譬如,作为一个隐形的税务与暴力部门,余江榷运局直属于南江省督军荣棣管辖,论级别,只比驻扎在南余道的第九混成旅矮半级。
南余道内,同样矮半级的,再只有一个南余道道尹公署,已经管理另外半个南余道盐务的扶金县榷运局。
势力不小。
这让吴青免去了一些顾虑。
余江城里,还有一个他才得罪过,手底下有几百条枪的老头子。
所幸吴青模样已经大变样。
一直娓娓说到最后,才又有些似鸡肋般的讯息。
“我们榷运局下辖有两支缉私队,一支明面上的缉私一队,干的也是缉私队该干的活,查私盐。沙某则归于缉私二队。缉私二队声名不显,独立运行,干什么事,你已经晓得了,不必赘言。”
与汤成存所言,榷运局整个都是天柱观门人的说法有所出入。
想来,只有这缉私二队,才是天柱观门下练气士,所组成的队伍。
吴青与沙坪光言语完毕,之后的事,便是流水账一般了。
两人闲聊到天亮,过程中,对这晚发生的事达成一致口径。
隐去了所有铜头小鬼有关的内容,故事变成了单调的《双巡警恶斗悍匪,一差噩亡;吴村夫沉着冷静,力杀强盗》
晨光刺破薄雾,落在了村头。
吴青按沙坪光的请求,逐个去敲响了村户家的门。
离了沙坪光的视线后,吴青首先抽空摇晃了下解脱胜。
…………
当前业力:十二刻/三十刻
支线任务一:杀死八只以上鬼物。
已完成:1/8
…………
比上次杀死香莲获得的业力少四刻。
强弱有关吗?
吴青若有所思中,先回自己家,安抚住惴惴不安的家人们。
简单解释了一下,将与沙坪光一同编造的谎言讲给了家人们听,但最后吴青想了想,留下一句劝诫,
“倘若之后再遇见这种事,先躲好。”
而后在家人们的喋喋不休中将村中其他农户的大门敲响。
大概只敲了七八户,剩下的村民们,听到了喧闹声,也一户接一户地走出了家门,无一例外地汇聚到了吴家村祠堂。
祠堂外。
丢了孩子的吴阿毛一家,哭天抢地,烧成几团黑灰的尸体,沙坪光还将其混成一团,分不出谁是谁,毛娃的尸灰成了盗匪,毛娃就成了失踪人口。够谨慎的。
吴阿毛一家,就只晓得杀人的匪徒死了,可他们的孩子毛娃还没讯息。
大乾民国讲究一个入土为安,但对失去了亲人,亲人的尸体还被烧成灰的两家人,沙坪光没有解释的意思。
这事,说不清。
吴村长佯装悲伤的表情,难掩喜意。
“沙长官您是说,昨天那悍匪很凶,孙长官不小心着了道,不幸牺牲,但我村村民吴青帮了好大的忙,所以沙长官你要带阿青去城里挣前途?好哇,好哇。”
吴青的家人们一同喜气洋洋。昨晚被吴青锁在家里的事,直接被抛在了脑后。
吴青要去当官了——官署办事的,在他们眼里,都是当官。
村里出了个当差的,能不好吗?
站在吴村长身边的杨二巡警,则在庆幸昨天他睡得早,睡得好。
看样子很神气的孙巡警都死无全尸,他个细胳膊细腿可遭不住。
混在人群中的吴北一家,任他们有苦主的愤怒,又有对吴青的艳羡,交杂出来的不平,多种情绪交加,这时也不敢出来生事。
再没有什么好讲的,吃过中饭,沙坪光没有留的想法,写了张保书,让吴青家的三个男丁,外加吴村长,吴青一族叔,共五人按手印画押,担保吴青的身份,确实为吴家村后生,年岁十六。
这便是五亲作保。在这个户籍管理混乱的年代,一个行之有效的明户方式。
吴青也不想来个迟则生变,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两把手枪埋自家屋子地砖下——榷运局会发配枪,他再带着两把手枪,颇为不便。
抽空从祠堂屋顶拿下来的黑伞,留下一百五十块银元,和家人们交代了几句财不露白,又让吴老三继续待在乡下。
便在家人们的依依不舍与期盼中,跟随着沙坪光和打酱油的巡警杨二,踏上了两天前,才走过的山路。
这次是往外。
林中少光。
…………
已是两日后,七月廿八,农历六月十九。
余江榷运局缉私二队队长办公室。
榷运局缉私二队,专管邪祟。
每处理掉一桩邪祟,外派至外埠各县的盐务巡警,便得发电报向余江县榷运局回报签呈。
而这次,死了一个同僚,沙坪光得亲身回余江述职。
沙坪光端坐在红漆木椅上,椅面已经被他坐的发烫。
可厚重的红木方案后的椅子上,还是空空。
榷运局缉私二队,两级管理,五十多名队员,分二十多个两人小队,直接对队长常英负责,中间没官。
缉私二队的盐务巡警,都很忙。
缉私二队的队长常英,莫能例外。
午时,窗外的蝉鸣激烈,头顶铜黄色的电吊扇晃晃悠悠,诱得沙坪光都昏昏欲睡了,常大队长,才终于姗姗来迟。
“伤势怎样,老沙?”常英匆匆忙忙推开办公室木门,率先表示了对下属的关怀。
这是个不苟言笑的中年男人,脸上粗浅的皱纹像是刀刻。哪怕是在慰问下属,说话也像是在磨沙子。
缓慢,有力,没什么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