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太亮，外面却又一片漆黑，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将光与暗隔开了。
而在光亮中的桌椅，毯子，壁饰，珠帘，还有看似随意坐着的素王爷，都鲜亮得宛若幻象。
“那此时坐在我眼前的衮龙王素寒，又是真人还是幻象呢？”李川反问。
“我听说《纹经》传人，能看到万事万物的本象，李博士，你为何不自己看呢？”素王爷也反问，他稍稍抬了一下眉毛，说：“我也只是一个凡人，已过了不惑之年。若我只想要皇位，我只要安安稳稳待在雅山郡便可，而且，说实话，人世间的荣华富贵，我已经享尽了。”
他说：“我可以不理会，百年后千年后的未来的。人间的王朝，差不多也就两三百年，大姜朝立朝至今，已近两百年了，我的年龄在这里，姑妈治理下的大姜朝，也十分安稳，我大概率不会成为亡国之君。
“但我可能有点不甘心吧，所以我也想要做成一些我想做的事。李博士，我对你一片坦诚，也希望你可以放下偏见，然后再去听一听我说的话，去看一看古城，以及昭示中的未来。”
李川觉得有些烦躁了。
他拿出了照妖镜来，对着素王爷照去。五彩宝石亮起，在这一片光亮中，显出了更艳丽的颜色来。
素王爷坦然正对着照妖镜。
突然间，他看到一些白色的绒花向他飞去。
接着他看到公二腾得一下飞起，脖子上挂着旁三，爪子抓着李川，向窗外飞去。
玄甲罩着他们。
一阵风从珠帘中吹来，将所有绒花都吹在了地上，而玄甲被破开了。
素王爷嘴角浮起一丝笑容，突然，他眼睛睁大了，一颗菩提子向他飞来，在半空中破裂，一道剑气向着他直指而来。
翠居士终于再次现身，他挡在了素王爷面前，双手中出现了一个漩涡，笼住了那道剑气。
李川手中拿出一把叶子形状的小刀，按下机关，刀刃弹出，他用力对着光暗的分界就是一划。
光暗在那一瞬交融在了一起。公二带着李川与旁三到飞了出去，隐入了黑暗之中。
书生被绑，两妖救书生的套路，终究是没白练。
“出来了！我们出来了！”
一片黑暗中，公二的声音，听上去更尖了。
“下面是水吗？”李川一边系着斗篷一边问。
旁三说：“是水，我能感觉下面的水流，我们……应该还在雁水河中。”
“我们现在到底在哪里？”公二问。
“估计还被那个装置影响着，可能是某种阵法法术之类的。”李川用照妖镜向下看去，但绚丽的宝石光也被黑暗吞噬了，只能看到一掌左右的地方，“不管如何，我是不想和素王爷再聊下去了。”
李川接着说：“三弟，你凭感觉指个方向吧。”
“好。”旁三提议说：“二哥飞不久，我们还是去水中吧，水总有源头的，我们就循着源头方向游去，总能游出去的。”
“水里会不会有毒？”公二问。
“就去水中吧。”李川做了决定：“不然等你力竭了，也是要下去的。”
“好的，大哥。”公二说。
李川感觉到他们在下降，过了不久之后，他也听到了水声，借着宝石光，隐约能看到一些水纹。紧接着，旁三从公二脖子上下来，沉进了水中，他说：“大哥，二哥，过来吧，水里应该没有毒。”
接着，李川被公二放在了蟹壳上，他伸手一抓，就抓到须须。公二跳进他怀中，蹲稳了后说：“三弟，我们都上来了。”
“好，那我便往源头去了。”旁三说。
李川听到了一阵水波划开的声音，他略微定了定神，将天音壶拿在了手中。
……
翠居士挡下了菩提珠中的剑意后，他转过身说：“是温故应的剑意。”
“温故应？他不是被宝物出世的消息引去了吗？”素王爷坐正身体，整理了下衣摆。
“可能是他给李川留了些护身的东西吧，这些也在我们预料之中。”翠居士手掌往上收，散落在地上的菩提珠碎片聚拢在他掌心，面色有些讶异。
“怎么了？”素王爷问。
翠居士说：“这菩提珠我好像哪里见过。”他思索了一番后说：“一时想不到，但我肯定见过。”
接着他看向漆黑一片的窗外说：“这李川，与我们之前想的都不一样，之前听他镇宅秀才，镇宅博士的名号，还以为他是個好名利的人，却没想到如此油盐不进。”
“我已经向他坦诚一切……可能是因为我只是一个没有实权的王爷，没法和他切实的好处的缘故吧。”素王爷露出了些疲惫之色，说：“不管如何，他都会为我们取出钥匙的。”他微微摇头，似乎想要将烦扰甩开，然后他问：“外面怎么样了？”
翠居士说：“一刻之前，宫无光的神念从河面上扫过，应当没有发现我们。之后他自顾无暇，就更不会发现了。”
“那便好。”素王爷说。
……
李川感到自己被黑暗禁锢住了，眼前虚无缥缈，耳畔水声嘈杂而单调，他不知道他们是在一个小盆子中打着转，还是在通往遥不可及的源头。
“大哥，素王爷说的是真的吗？”公二问。
“他说的什么？”李川问。
“就是关于天道崩塌，不允许妖类飞升那个。”公二说，他刚说完，又自问自答道：“肯定是假的，他肯定是想挑拨我们和大哥的关系。”
“等我们出去，找苍明堂主问问就知道了呗。”李川回答，他说：“就算是真的，我也不想和素王爷打交道。”
“为什么？我觉得他还挺平易近人的。”公二有些好奇。
“那是因为我们有用，所以他才平易近人。人与妖之间的关系，十分复杂，难以一言概之。但在素王爷心中，普通人与妖，都是可以为了他的崇高的目标，假如他说的是真的话，来随他的意思，安排我们的命运，处决我们的生死。可能他觉得他做了最优选，但我很讨厌这样。”李川的声音随着水声缓缓流淌着，“我就，不太喜欢他这种优越感吧。”
“好像对我坦诚，就是给了我莫大的荣耀了一般，”李川觉得自己是个很实际的人，“宫无光拉拢我们的时候，又给法宝又给官身，我们住在金兄家中，还管我们每天胡吃海喝和四季衣物呢。温道长那会儿，给了云雀结，收你们当外门弟子，还有，别的不说，至少美酒是管够的，喝到现在，每一回都不重样。”
公二也说：“对对对，温道长到底收藏了多少种酒？”
“大哥，前面有光。”旁三打断了李川与公二的对话。
李川抬起头，他看到前方的水面上，似乎映照着一轮圆月，他再次感受到了那种可以轻易进入玄奥状态的感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