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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五章 去奢崇俭,诚乃救时要务

    张居正和朱翊钧讨论的问题,是路线问题,这个问题大明皇帝和元辅,是有些理解上的差别,这种差别的问题可大可小,真的被贱儒逮到了机会,就会把这个差别,不断的挑唆为对立。

    皇帝和元辅对立起来,对大明国朝十分危险了。

    朱翊钧终究是被张居正说服了,或许张居正是对的。

    有些政治构想非常美好,但是落到了实践中,却是黄鼠狼进鸡棚,一地鸡毛。

    或许就像张居正说的那样,天下无事不私,无人不私,有生之初,人各自私,人各自利。

    朱翊钧忽然想到了王谦,王谦交朋友,从来不看钱,因为他知道,没有人比他更有钱、更阔绰。而皇帝,是唯一一个,没有自我之上之人,他可以一览众山小,一视同仁的看待自我之下的所有阶层的人。

    张居正的主张得到了逻辑闭环,因为没有自我之上的人,所以自我之下就可以一视同仁,那么皇帝就可以站在一个至高无上的地位上,相对公正、公平的看待国事,进而做出决策,如果皇帝昏聩,也因为广泛存在的纠错力量,不至于大明的国势以一种过快的速度滑落,将政权延续足够的时间,获得一个新的英明君王几率变大,再次积累足够丰厚的家底,再次滑落。

    将君父、君国、君师完全区分看待,看似更加符合万物无穷之理,可是这样一来,皇帝又如何站在至高无上的地位,去相对公平、公正的处置国事呢?

    在这个问题上,张居正选择了难得糊涂,因为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权力只要下放,必然会被拥有更多社会资源的遮奢户所霸占,权力过分的分散,就是诸侯割据,藩镇乱战。

    张居正反对皇帝区分君父这一概念,是从实践的角度出发。

    朱翊钧对张居正的观点选择了认同,而后的讨论就不再那么严肃了,大明皇帝开始大倒苦水,满腹牢骚的抱怨着潞王朱翊镠的学业。

    “咱,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教也教了,可是现在镠儿还是那副样子,文不成武不就,读书马马虎虎,习武也是糊里糊涂,听政也是一副迷迷糊糊,咱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朱翊钧对朱翊镠是真的没什么好办法,他不能一直盯着朱翊镠,只要稍微放松看管,朱翊镠总是能折腾出点动静来。

    张居正思索了片刻说道:“陛下,广州巡按御史胡直的道理,臣以为是对的,这良能良行,才能致良知。若无良能,则无良行,那更没有良知了。”

    “潞王殿下被陛下保护的很好,玉不琢,不成器。”

    张居正能怎么说,能说潞王这小子只知道享乐,不思进取,好逸恶劳?

    所以他只能说,朱翊镠被皇帝保护的太好了,潞王没经历过什么磨难,无法成材,即便是经过了反复折中的话,其实张居正这话,仍然是句半截话。

    潞王最大的问题,是有一个李太后的亲娘。

    宫里除了朱翊钧的事儿,李太后不怎么管之外,宫里桩桩件件,都是李太后做主,朱翊镠有这么一尊大佛罩着,而且李太后对朱翊镠,近乎于溺爱,朱翊镠这玉,陛下不忙的时候,还能啄两下,但是陛下真的很忙。

    慈母多败儿,自古如是。

    “咱也没想着他能变成栋梁之材、参天大树,但总归不能是不学无术之辈吧?”朱翊钧两手一摊。

    张居正笑着说道:“陛下给他遮阴纳凉便是。”

    朱翊钧又絮絮叨叨的说了很久,直到夜深了,大明皇帝才意犹未尽的结束了今日的奏对。

    又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在辞旧迎新的烟花爆竹之中,大明迎来了万历六年的除夕。

    天空飘着着雪花,点鞭炮的孩童跑的哪里都是,在鞭炮声中,躲闪不及的孩子,栽进了雪堆里,引得一阵嘻嘻哈哈,而母亲高亢的骂声,在街头巷尾回荡,大抵是新年的新裤子,玩闹之间变得肮脏无比,小贩们的嗓门更高过了愤怒的母亲,庙会,是卖东西的好时节,小贩的吆喝声们,也不是时常高亮,因为五城兵马司的校尉、火夫们在四处巡查,看到这些校尉,小贩的声音会不由自主的压低。

    “蓬莱黄氏,贵公子一位,五楼,贵客七位!”

    燕兴楼也是热闹非凡,楼下揽客的小二们奋力的吆喝着,来自蓬莱黄氏的豪商,用得起阉奴,带得起护院的豪客,每次到燕兴楼,出手就极为的阔绰。

    朱翊钧的样子,只有大明的廷臣能每天看到,而且换上了常服的朱翊钧,连张居正都要确认一眼,更别提别人了。

    朱翊钧每次来凑热闹,缇帅赵梦祐的压力都很大,幸好,陛下喜欢到燕兴楼来,这是自己人的地盘,安保的压力,就会弱上很多。

    “夫君,这是青楼吧,那些个莺莺燕燕,夫君可别看花了眼,这大冬天的,下面穿一层纱,夫君你看,那边那个腿比柱子都长,都是勾人的狐狸,不怕冻成老寒腿!”王夭灼坐定之后,就是一顿阴阳怪气的揶揄,那语气里,就像是掉进了醋缸一样。

    哪有夫君带着娘子出门逛青楼的!

    逛就逛,还带着夫人一起,简直是简直了!

    “她们多数都活不到老寒腿那个年纪。”朱翊钧平静的回复了一句,花开的时候才美,花落的时候,零落成泥碾作尘。

    这青楼的女子,在人老珠黄的那一天,还没有做了大户人家的妾室,是找不到出路的。

    “也是。”王夭灼看着厢房之外的那些莺莺燕燕,多了几分同情,自己要是被陕州卢氏给抓了去,现在活着还是死了都两说。

    “夫君,我们来这个燕兴楼做什么?”

    “看热闹。”朱翊钧低声说道:“听说京中阔绰和那些个西土城的阔少,现在不玩武斗,改玩文斗了,武斗会被顺天府衙门给抓去,而后被流放到应昌去,文斗就没有那么多的计较了。”

    “文斗可不是斗诗词歌赋,而是斗富竞奢。”

    张居正有一段时间,专门跟朱翊钧讲过大明遮奢户的竞奢风力,社会财富的不断增加和不断向上集中,必然引起风气的改变,从淳朴到奢侈,从奢侈到斗富竞奢,从遮奢户的竞奢,再到未富先奢,而有志之士也看到了这些乱象,对禁止奢侈的问题,存在许多的社会讨论,而这种风力舆论无法阻止斗富竞奢,最后导致了社会普遍的急功近利和普遍道德败坏,也就是礼崩乐坏、

    洋货、皮货、绸缎、衣食、衣饰、金玉、珠宝、参药、戏园、游船、酒肆、茶店、伶妓等等,无所不包,无所不含,都在竞奢的范畴之内。

    张居正的话非常不客气,他对大明皇帝说:

    嘉靖以后,社会风气侈靡,日甚一日,侈靡之风渐起,粉窗翠幕、拥童奴设香茗、弹丝吹竹,宴笑弥数日,客必专席,一席二人则耦;肴果无数,皆取远方珍品,肴果稍贱则渎;每席必用歌舞戏伶,伶人胜者为豪雄。

    未有小民奢侈而不穷窘者,亦未有居官奢侈而能清廉者,姑息贪墨,恬不为怪,迩来繁华僭逾,风俗大坏,去奢崇俭,诚乃救时要务。

    但大臣不行,何以表百官?京师不行,何以是天下?

    张居正当初讨论大明竞奢风气的时候,是为了不让陛下走上先帝奢靡无度的老路,这段话的潜台词,就是陛下不行节俭,何以责大臣?

    张居正主打的就是一个劝主上节俭。

    张居正已经吃够了回旋镖,也不在乎这一点了。

    “斗富吗?”王夭灼则是靠在椅背上,打量了下皇帝,笑着说道:“论富,天底下哪有比陛下富的人呢?”

    朱翊钧摇头说道:“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可不能这么说。”

    “蒲州王氏,贵公子大驾光临,蓬荜生辉,五楼贵客三位!”楼下的店小二,再次高声吆喝着。

    蒲州王氏贵公子,自然是王谦无疑了,这位京城阔少,后面跟着一长串的尾巴,零零散散有十几个人,王谦估计都叫不出他们的名字来,但是到五楼的贵客只有三位,王谦一马当先,身后则是两位晋商的阔少。

    “泰西特使黎牙实,五楼贵客三位!”店小二看到了黎牙实,也是满脸堆笑,这个黎牙实别的不多,唯独这兜里的银子多,黎牙实带着他的妻子、儿子来到了燕兴楼凑这个热闹。

    “松江孙氏,贵公子纡尊降贵,柴门有庆,五楼贵宾四位!”

    “南通柳氏,贵公子轻屡临卑,荣幸之至,五楼贵宾三位!”

    ……

    五楼的厢房很快就被贵公子们和贵公子们带的人给坐满了,朱翊钧的目光则是四处扫视,这些个贵人们,没有几个带自己夫人出门的,身边的女子,各个妖娆明艳。

    根据冯保的介绍,王谦带的是京堂艳名远播的花魁,松江府孙氏,孙克弘的长子,孙谨林,带的是海画舫的红牌,三五百两银子也只能见一面的主,而南通柳氏带来的人,是遮奢户银子都请不到的江南名角。

    “冯大伴怎么知道这些女人的来历的?”朱翊钧大感疑惑,冯保怎么认识这些女子。

    “臣不是花鸟使吗?干的就是这个活儿啊,搜罗天下美人,只是陛下懒得看罢了。”冯保说出了实情,花鸟使这个差事,冯保真的认真做了,但是毫无用武之地,陛下和皇后极为和睦。

    “冯!大!伴!”王夭灼一听,后槽牙都快咬碎了,给陛下寻花问柳,简直是罪该万死!

    冯保略显尴尬的扭到了一边,他总不能说搜罗天下美人这差事,是李太后亲自交代的吧,这不是挑唆婆媳关系吗?

    这差事还真是李太后交代给冯保的,天下美人,都给陛下搜罗下,陛下看上哪个就把哪个卷到皇宫里来,其他不论,男女都行,生个孩子出来再说。

    李太后虽然没有找皇帝和皇后说这件事,可也是给了宦官们十足的压力。

    朱翊钧则是拍了拍王夭灼的手,笑着说道:“娘子稍安勿躁,一群庸脂俗粉而已,哪有娘子天生丽质?”

    “夫君若是喜欢,就都带回去,反正不缺这一二三四五个伶人,个十百千万双筷子。”王夭灼满脸的笑容却没有一丝笑意的说道。

    朱翊钧乐呵呵的问道:“娘子,此话当真?”

    “夫君!”王夭灼小拳头立刻握紧了。

    朱翊钧见状,长笑三声,摇头说道:“说笑而已。”

    自己的事儿自己清楚,就是以耍六合大枪的腰力,他现在面对一后二妃,仍然是有些吃力的,他又不是养马场的种马,朱翊钧没有日御三千的本事。

    皇帝本来是来燕兴楼看热闹的,既然有热闹,自然是拉着贴心的人一起看才有趣,带着夫人来,自然没有那些个露着大长腿揽客的女子来做他的生意了。

    主要是这京堂窑姐的质量,实在是太差了,别说朱翊钧这个吃细粮的,就是赵老七那个吃粗粮的都下不去嘴。

    王谦从进门之后,就让自己带来的花魁离自己远些,到了厢房,就让那花魁自己离开了,花魁走的时候,气呼呼的把门甩的极为响亮。

    每席必用歌舞戏伶,伶人胜者为豪雄。

    王谦这第一阵,伶人未能胜,所以不能称为豪雄,输的体无完肤,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现在这京师的风实在是太大了。

    各地的人牙子,不敢送人到京师来,被五城兵马司逮到就是指标一个,拿到刑部、大理寺就能到陛下那里邀功请赏。

    的确,青楼不违背大明律,可是人牙子的行为一定违背大明律。

    大明律明文规定为:凡设方略而诱取良人及略卖良人为奴婢者,皆杖一百,流三千里;为妻妾子孙者,杖一百,徒三年。因而伤人者,绞;杀人者,斩。

    坑蒙拐骗买卖良人为奴为婢,就是一百杖,流三千里。

    卖给他人作妻妾子女儿孙,一百杖,徒三年,就是送白土山劳动改造三年。

    伤过人的绞死,杀过人的斩首示众。

    人牙子手上,有几个不沾血的?别的地方不好说,可是京堂这地方,现在管的非常严格。

    京堂窑姐质量差、价格贵、脾气大,这可是共同认知,那个万文卿就是实在受不了京堂这些个庸脂俗粉,干脆去广州市舶司当了个监当官,说是吏,带着一个官,说是官,只有待遇没有官身,就是这种不上不下的监当官,万文卿也要去。

    这京堂,不待也罢!

    朱翊钧直接就看乐了,这个花魁居然敢甩京城第二阔少的门,还有没有王法了?还有没有律法了!

    王谦他爹可是刑部尚书!

    王谦其实不能怎么办,输了就是输了,京师就这个样儿,谁来了都得输,他稍微坐了一会儿,站起身来,带着左右,开始挨个房间敬酒,这输了第一阵,是要去别的厢房里给人敬酒的。

    斗富竞奢,输了自然有惩罚,对于遮奢户而言,银子不重要,面子才最重要。

    王谦走了七八个房间,走到了天字第一号房,站在门前,就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儿,别的房间里,都充斥着淫声浪语,面前的厢房,一股子肃杀之气,还没进门,王谦都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他猛地一转头,感受到了寒意的来源,一个精壮男子,似乎不经意的看着他。

    缇骑!

    王谦酒立刻就醒了,的确缇骑,王谦立刻判断出了对方的身份,和气势眼神没关系,王谦单纯是认识对方,见过几次。

    王谦亲自端着酒,示意左右不必跟着,自己走了进去,进门刚刚关好,就直接五体投地,俯首帖耳的说道:“拜见陛…皇爷爷,皇爷爷躬安。”

    “平身,有趣,你毫不惊讶,入门便跪,啧啧,坐下说话。”朱翊钧打量着王谦,这个人是真的聪明。

    “臣还没靠近这厢房三丈,就只觉得福至心灵,此处云气升腾,隐约有真龙之气。”王谦乐呵呵的坐下,拍马屁连草稿都不打。

    “你还会望气术吗?”朱翊钧笑着问道。

    “不会。”王谦立刻说道:“就是在门口看到了负责守备的缇骑,故此得知。”

    望气术和谶纬一个东西,都是禁忌,会这玩意儿是要杀头的。

    望气,望天子真龙之气,难不成这天底下,除了陛下,还有别人有天子真龙之气不成?!

    “那个花魁脾气那么大,但是王小哥,咱们这触犯大明律的事儿,可不能胡来,伱也是知道的,大明会典是先生总裁。”朱翊钧看似不在意提醒着王谦,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花魁甩了王公子的门,王公子怀恨在心,就要把人给杀了,王谦就是再能干,也只能死路一条。

    王谦赶忙说道:“皇爷爷,别的不敢说,臣做下这等杀孽,就是皇爷爷愿意宽宥一二,我爹怕是用那三尺环首刀,把我的脑袋砍下来请罪了,但是她既然甩了我的门,就不能这么算了,这花魁的好日子过到头了,臣打算给她送到毛呢官厂做个织娘。”

    “恩,就这么办吧。”朱翊钧点头,王谦这番话看似是挟私报复,其实是保护,送到了官厂里,这花魁绝对不会有什么差错,毕竟官厂可是皇帝的缇骑、东厂的番子、都察院的御史都用放大镜盯着。

    王谦不仅承诺,还给出具体的解决办法来,这就是一个循吏的标志。

    “今天这场面,到底是什么热闹,五湖四海的遮奢户都来了。”朱翊钧满是笑意的问道。

    王谦俯首说道:“不敢欺瞒皇爷爷,今天这个局,还真有不少好东西,这次是个唱衣会,就是扑买些奇珍异宝,泰西来的洋货,辽东来的山货,琉球、吕宋来的海货,珠圆玉润的紫珍珠,都有十三四个。”

    “当然,还有一批万国美人要卖,所以才有了这么多人。”

    万国美人都是贱籍,不是良人,大明的人牙子们也在顺应世势做出了一些改变,大明的良人,你大明皇帝要管,那万国美人,总是可以了吧,按照大明律,这夷狄虽然人,但都是贱籍。

    朱翊钧思索了片刻,才说道:“万太宰说,这不是阉奴,不得入大明四方之地,这买卖,做的时候万分小心些。”

    大食人贩卖奴隶,都是贩卖的阉奴,可不像泰西人,自己下场、亲自动手、自产自用,丰衣足食。

    大明的律法,也是类似,只用阉奴,买卖可以,不阉不能入大明四方之地,也就是传统的两京一十三省。

    大明也有自己的捕奴团了,至于到底是抓的,还是买的,那在海外,朱翊钧的胳膊很长,就是够得着,他也不想管。

    不折腾夷狄,就折腾大明百姓,两个里面选一个,那只能让遮奢户们去折腾夷狄了。

    “这次京师的阔少是势在必得,西土城那些外乡人,则是来横加阻拦的。”王谦简单的说明了一下场中局势。

    京堂的遮奢户们,那是久旱逢甘霖,自然要想方设法的补充一批养眼的,才华之类的另外说,就是买个花瓶回去,好看才不碍眼。

    “去吧,别让那些卑鄙的外乡人给截了胡去。”朱翊钧挥了挥手,示意王谦可以离开了。

    第二阵马上拉开了序幕,歌舞戏伶奋力的扭腰摆臀的表演着,引起了阵阵的叫好,这是热场,冷冷清清自然卖不上价。

    叫卖很快开始了,最开始便是各种珍奇,朱翊钧看了半天,才察觉到了点不对劲儿,看向了冯保说道:“咱怎么觉得,这里面有不少皇庄的货?”

    “皇爷爷,咱们自家的生意,皇庄里的宝贝,自然要放到这里售卖。”冯保俯首说道,的确有皇庄的货,比如那完整的虎皮、国窖泡的虎骨酒、巴掌大的玉牌、翠绿翠绿的翡翠、三尺高像火一样的红珊瑚,都是皇庄才有的上等好物。

    有的是皇帝从内帑里挑出来售卖,反正在内帑放着也是落灰,所以陛下觉得熟悉;有的则是从遮奢户家里抄出来的,过于昂贵,不好扑买,比如兖州孔府家里抄出来的宝贝,到现在还没卖完。

    “这价格,卖的不错。”朱翊钧颇为欣慰的点头说道,这些东西在内帑放着,一文不值,但是拿出来卖,价格非常美丽,这种环境、氛围之下,很多东西,都以远超价值的价格成交。

    气氛逐渐热络起来,价格喊得一次比一次高,但是朱翊钧总是觉得这些阔少们,都有所保留,在这些物件上,并没有把火气斗出来。

    很快,一个番外女子,被拉到了台上来,负责扑买的唱衣,介绍这是从倭国转道而来的高丽姬,倭寇不仅仅袭扰大明,袭扰吕宋,也袭扰朝鲜,显然是倭寇从朝鲜掳掠,而后卖给了大明的商贾,几经流转,来到这燕兴楼。

    “一千二百银!”王谦的房间里,立刻传来了叫价的声音。

    “一千五百银!”

    ……

    价格在狂飙,至于这个高丽姬的样貌,朱翊钧只能说我见犹怜,颠沛流离的背景故事,再加上楚楚可怜的眼神,还有那一副十分端庄的五官,都是那么的吸引人。

    “好看吗?”王夭灼低声询问着。

    朱翊钧非常明确的说道:“不好看,柴火一样。”

    王夭灼知道皇帝说的是真心话,陛下的喜好非常明确,要细枝结硕果那种葫芦形身材,王夭灼能独得圣眷,靠的完全是实力!

    高丽姬以三千五百银的价格成交,这个价格让朱翊钧眼皮直跳,非常昂贵了,全楚会馆三年营运费用了。

    第二个则是倭国的游女,虽然竞争也很激烈,成交价格却只有七十八银。

    高丽姬的产业链极为成熟,从隋末唐初就开始打造,一直到万历年间,已经千年时间,这就是千年的底蕴、千年的积累,高丽姬方方面面,都可以和扬州瘦马相提并论,倭国的游女,都是自销,出口到大明,牌子不够硬,市场接受度不高。

    价格围绕着价值在波动,都是夷狄女子,价格各有不同。

    形形色色的夷狄女子被拉到了台上扑买,高丽姬的价格独一档,倭国的游女次之,西域来的胡姬也能卖的上价,而吕宋、安南来的采珠女,价格最低,在这地方,最高卖了十银。

    “这一个,是泰西的修女!”唱衣拉着一个女子上台,拉开了面纱,引起了阵阵的议论。

    朱翊钧眨了眨眼,确信自己没看错,的确是泰西的修女。

    “我们燕兴楼做买卖,向来讲究货真价实,自然让老嬷嬷看过,是完璧之身,从万里之遥的海外而来的红毛番,大家可以开始出价了!”唱衣一敲手中的小铜钟,也没有卖力的吆喝,物以稀为贵,这完璧之身的红毛番,在大明可是少之又少。

    “三千银!”王谦也没客气,主打的就是一个有钱任性。

    “五千银。”黎牙实的声音和他的汉话很有辨识度。

    黎牙实来参加这等扑买会,显然就是奔着这个红毛番的女子来的。

    三方乱战正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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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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