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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九章 根深蒂固的软弱,习以为常的妥协

    朱翊钧的身上有着十分鲜明的戚继光弟子特征,他的腰刀为六尺五寸的戚家腰刀,他的刀法名叫辛酉刀法,是戚继光在嘉靖三十九年所著成,隆庆二年戚继光北上后,对这个刀法进行了改良,朱翊钧一张二尺的长枪法名叫二十四式六合金枪法。

    这些特征非常的鲜明,习武的人,只需要看一眼,就知道朱翊钧的来历,只需要一眼,各家的起手式,各有不同,就像是中分、背带裤,就可以知道谁在说谁一样的特征鲜明。

    陈大壮,在美人、银两、和腰刀之间,选择了朱翊钧使用过的腰刀,是因为陈大壮真的相信大明皇帝,当初凌云翼给了陈大壮手刃仇敌的机会,为了不给凌云翼找更多的麻烦,陈大壮选择相信了皇帝,皇帝选择了犬决陈大壮的灭门仇人。

    换个皇帝,陈大壮或许会选择美人、银两,陈大壮能够感受到皇帝陛下身上鲜明的特征,他选择了佩刀,建功立业。

    “赏!”朱翊钧非常满意陈大壮的选择,皇帝因为身份的原因,不能亲自奔赴倭国杀倭寇,那就让陈大壮拿着他的武器,代替他去杀人就是。

    “臣谢陛下隆恩。”陈大壮拿走了佩刀。

    朱翊钧十分确信的说道:“日后替朕在战场上多杀几个倭寇,朕去不了,有劳大壮了。”

    “臣遵旨!”陈大壮再次俯首领命,开始详细讲解抓捕的过程,山田有信真的跑不了,因为对山田有信的抓捕,是天罗地网,山田有信就是变成海里的鱼,也要把他给逮出来。

    当大明皇帝的意志点名要某个具体的人死的时候,这个具体的人,哪怕是在天涯海角,都会被抓到。

    这年代,依旧是一个人口流动性极低的年代,陌生人出现,不用第二天,整个村子都知道这里有了异乡人。

    陈大壮拿着天子佩刀离开了文华殿内,他还要在京师停留三日,而后带着朝廷的圣旨和恩赏,回到长崎。

    大明的兵部、户部开始研究恩赏,陈璘的封伯已经是板上钉钉之事,这一仗打的着实是漂亮,大明水师枕戈待旦,花了那么多的银子,没白花,训练有序的水师,给了倭国一点天朝上国的震撼。

    陈璘被封为了首里伯,就是琉球的都城首里城,赐下了世券,世袭罔替。

    而长崎总督府本身就是这次战争最大的受益者,而这一次大捷,一应大小官员,都得到了朝廷的恩赏,尤其是徐渭和孙克毅二人,被朝廷恩荫了世袭的百户。

    而长崎总督府的辖区骤然扩大到现在的规模,立刻缺少人才,长崎总督府愿意提供丰厚的报酬,但是没有治理人才愿意前往,也是一个现实而且十分客观的问题。

    大明对势要豪右流放之地,从大鲜卑山山道的应昌,到吕宋的棉兰老岛,又多了一个长崎总督府。

    海瑞出身海南琼州,这件事是海瑞提醒皇帝的,大明的流放,其实大多数时候都是为了王化,比如唐宋持之以恒的向琼州流放,终于在明代宗朱祁钰的景泰二年,开花结果。

    丘濬在景泰二年,成为了大明的进士,这代表兴文教化之功。

    廷议在紧锣密鼓的制定着各种恩赏,兵部尚书谭纶整个过程,都是兴高采烈,谭纶、戚继光、俞大猷,都是在平倭之中,脱颖而出的人,他们对于平倭举双手赞成。

    “陛下,三娘子上了封奏疏。”王崇古从袖子里抖出一本奏疏来,递给了冯保,冯保送到月台御前。

    朱翊钧看完之后,用力的吐了口浊气说道:“好好好,忠顺夫人,有恭顺之心,很好。”

    再不懂揣测陛下圣意的人,也听出来了,陛下心情真的很好。

    三娘子的奏疏说了一件事,那就是三娘子在下次朝贡的时候,会带着一批特殊的俘虏,交还给大明,而这批特殊的俘虏,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叫墩台远侯夜不收。

    大明的墩台远侯,夜不收哨,这些个斥候,从事着刺探敌情、查探水文地理、秋天放火的危险工作,以确保朝廷知晓草原部落的动静。

    刺探敌情是需要深入虏营的,而这个过程往往十分的凶险。

    俺答汗一共抓着十七个墩台远侯,就像当初的苏武牧羊,匈奴的单于一直希望劝降苏武,以此来证明自己更得人心,俺答汗也一直在劝降这些墩台远侯,而最长羁押时间,超过了十三年。

    俺答汗失败了,这十七个墩台远侯,都没有成为敌人的鹰犬和走狗。

    而这一次三娘子打算在来年朝贡的时候,把这些俘虏,全都送到大明来,这也是在算是在应昌签订条约,汉人事归汉人管这一具体条文的实践。

    三娘子把持着政权,也把持着财权,但是她唯独没有把持戎事,俺答汗自始至终都是军权的唯一掌控者,掌握了军权就掌握了掀桌子的能力,大明的军队是国朝的压舱石,草原更是如此。

    一条大船失去了压舱石,一定会翻船,但只有压舱石也不能前行。

    三娘子并没有付出太多的代价,她劝说成功,俺答汗肯把人交出来,因为三娘子需要一份礼物,让大明皇帝、大明朝廷能够心动的礼物。

    俺答汗上次派了两个万人队进攻了应昌,让大明和大明金国之间的关系跌入了冰点,需要一份精心准备的礼物,让大明满意。

    显然,这十七名历尽磨难的墩台远侯,非常合适。

    张居正看完了奏疏,眉头稍蹙,而后慢慢的舒展开来,他笑着说道:“大司寇有心了。”

    “哦?”朱翊钧看向了王崇古,张居正从来不会空穴来风。

    王崇古看着张居正就略显无奈,活着的张居正真的是洞若观火,这奏疏里一个字都没有提到他王崇古,结果还是被张居正给看了出来,他俯首说道:“三娘子书信询问臣该拿些什么,臣就给参谋了下意见。”

    “先生又是怎么看出来的?”朱翊钧大感惊奇的问道。

    张居正笑着说道:“三娘子是大明金国的摄政夫人,吃肉的人,是不会看到吃草的人,三娘子是不会想到,这些墩台远侯,陛下会如此看重。”

    就算是让三娘子侍寝三个月,三娘子也决计不会想到,大明皇帝会在意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远在边方的墩台远侯,会在陛下心中如此的重要。

    一定是有人帮三娘子出了出主意,这个人物,自然是拿出奏疏的王崇古了。

    “先生厉害。”朱翊钧由衷的说道,皇帝发现,张居正思考问题,最喜欢的做法,就是换位思考,把自己换成那个人,去思考问题。

    这一种可怕的天赋,导致张居正在朝堂上,有一种洞若观火的敏锐,仿佛托塔李天王手里的照妖镜,妖魔鬼怪,无处遁形。

    设身处地,换位思考,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太难了。

    “三娘子能不能提前来?啊,她不来也没关系,把墩台远侯送来就行,王次辅,咱们的墩台远侯回家,到底要付出怎么样的代价呢?”朱翊钧的面色极为凝重,三娘子只要不开太过分的条件,都是可以答应的。

    这和朱翊钧过往的态度完全不同,朱翊钧这个皇帝当的,爹味儿十足,给你的,你必须要,不给你的,伱不能讨,这次是可以商量条件,甚至可以做出一些让步的。

    “羊毛生意的顺畅。”王崇古并没有卖关子,直接说出了三娘子的需求,羊毛生意是财权,也是三娘子控制诸部的最好手段,而三娘子希望可以保证羊毛生意稳定。

    王崇古进一步补充说道:“三娘子说,对于草原人而言,养多一些羊,是长生天的恩赐,刚出生的孩子能够熬过寒冷的冬天,而陛下就是长生天在人间的使者,将希望和生存带到了草原之上。”

    草原苦寒,能多养羊,就多几分过冬的底气,可是草原必须要养马,否则会被敌人吞并,会没有足够的生活所需要的资财。

    “很好,俺答汗是有福气的。”朱翊钧再次感慨俺答汗的幸运,有这么个夫人在,大明和北虏的穷民苦力们,都能喘一口气,好好的活着,而不是为了首领的野心,把命丢到无人问津的角落。

    “朕内帑还有五十二万银,给毛呢官厂扩产吧,这件事还是交给王次辅督办。”朱翊钧决定对毛呢官厂扩产,来告诉三娘子,只要墩台远侯能够顺利回家,羊毛生意,没有问题。

    王崇古极为委婉的说道:“陛下,毛呢官厂账上还有钱,而且很多。”

    精纺毛呢,大帛币生意的故事里,就有一个草原的水草有限,供养的羊毛数量有限,帛币的数量,就不能无故超发多发滥发,就是朝廷想要多发,草原也没有那么多的羊,所以帛币的价值会随着白银的涌入,价格动态稳定。

    毛呢官厂受限于原料的供应,扩产从来不是无序的,需要按照羊毛的供应量,才不断的调整。

    陛下就是给150万银,草原没有足够的羊毛提供,也没有什么作用。

    “那王次辅告知忠顺夫人,朕对墩台远侯回家之事,十分的在意。”朱翊钧想了想说道:“这样吧,大司马,南海子的墩台远侯家眷安置,修缮一番,把各墩台的夜不收家眷接到南城,大宗伯,在南城兴文教,多安排几间书社学堂。”

    “臣等遵旨。”谭纶、马自强俯首领命。

    大兴县南海子安置墩台远侯的家眷,这件事从景泰二年就有,时光荏苒,随着兴文匽武的大势之下,这个安置的地方已经是杂草荒芜,万历富国强兵以来,南城开始重新启用,这一次的扩建,是皇帝自掏腰包,拿出了一个先帝皇陵的预算,扩建南城。

    五十二万两银子,是大明皇帝的私房钱,是从内帑出钱。

    “臣有疑虑。”王崇古面色不忍的说道:“臣恐流言蜚语。”

    “大司寇多虑了。”万士和却连连摆手说道:“大司寇不必忧虑,贱儒而已。”

    “贱儒是什么样的呢?是既对现状不满,又无力改变、恐惧改变,但凡是稍有改变,就惊惧万分。”

    “既反对权威人物,又希望出一个圣人能够想出一套完美无瑕的解决办法,解决现存的种种矛盾,而后这个圣人能够把所有矛盾解决后,不要名利,自觉的、悄无声息的离开。”

    “既对变法的艰难退避三舍,又对变法的成果垂涎欲滴,既对自我之上的权贵恨得咬牙切齿,又对自我之下的小民穷凶极恶。”

    “既对身边的肉食者的面目一清二楚,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又对过去的肉食者充满了不切实际的幻想。”

    “贱儒这辈子能做成的事儿,也就是吃别人嚼过的馒头,因为自己咬不碎,永远的冠冕堂皇,永远的阳春白雪,永远的只想坐享其成,永远只知道站在高处,对着别人指指点点,目光却看不到自己。”

    “贱儒的骨头都是软的,根深蒂固的软弱,习以为常的妥协,这样的贱儒,为何要畏惧?”

    万士和的语调越来越高,也越来越强,他一开口就没停下,直到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完,才端起了桌上的茶杯,喝了口水,仍然一脸气冲冲的模样。

    “万太宰别说了,别说了,这越听越像是在照镜子。”马自强给万士和续了一杯茶,六部尚书,只有他马自强有点心虚,这一句又一句,就像是在对着他骂一样。

    有人看笑话,有人照镜子。

    马自强成为礼部尚书,有一个功劳,是为陛下刻录了《四书直解》和《帝鉴图说》,虽然作者是他和张居正两个人合作,可马自强知道,他就是拿来刻录了一份而已。

    而现在礼部的事儿,有很多需要仰赖万士和,这不就是吃别人嚼过的馒头吗?

    “大宗伯实在是妄自菲薄了。”万士和没有骂马自强,马自强也不是贱儒,他只是没有他万士和不要脸罢了。

    万士和就是在说这些个贱儒们,不足为虑,掀不起什么浪花来,万士和作为礼法本礼,要是没人拉偏架,他绝对不会在风力舆论上输给贱儒的。

    “那交给万太宰了。”王崇古听到万士和这么说,就把这件事交给了万士和去整理。

    大明的贱儒们,现在对万士和真的恨得后槽牙都要咬碎了,却是无可奈何。

    朱翊钧对这件事非常在意,他请谭纶前往宣府,迎接回家的墩台远侯。

    “佥都御史陈炌弹劾巡按御史赵友元,差满出境之后,忽尔称病乞休,诈托规避甚失台规,亟宜罢黜以为欺肆之戒。”张居正拿出了一本奏疏,递给了所有的廷臣。

    差满出境,是地方的巡抚、巡按御史,任期为九年,任期满了之后,就回京述职,这叫出境,但是这个赵友元走到了半路,忽然说自己病了,要致仕,就是住店也没有这么住的,打个招呼就走?回京述职,是不是要入京来?手中的工作是不是要交接清楚?

    赵友元只是称病罢了,他其实另有目的,这便是陈炌所言的诈托规避甚失台规。

    赵友元这种任满称病的现象,其实在大明的官厂上,非常常见。

    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大明官员在任期满了之后,回京叙职的过程中,会回到自己的家乡,而且排场极大,前呼后拥,极其威风。行经之处,地方官员都要远接远送,不少人借机攀附。

    赵友元就是这样的一个情况,他还没有回京述职,就衣锦还乡去了,佥都御史就把他给弹劾了。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事怎么闹到了文华殿上呢?”朱翊钧有些疑惑的看着海瑞说道,既然是甚失台规,那就走流程罢免就是。

    海瑞开口解释道:“赵友元和去了吕宋的赵南星,是同乡,曾经谋划倒张,赵友元这次称病,说是病了也不假,他就是心病,他畏惧自己学了赵南星和邹元标,被流放到边方之地,所以干脆就不回京了。”

    赵南星和邹元标,在张居正回朝之后,坚持要倒张,若非邹元标的恩师胡直求情,邹元标差点就被皇帝给当叛逆给处理了。

    赵友元和赵南星是好友,赵南星也因为倒张之事,被皇帝给扔到了吕宋任事,赵友元一想到自己回到京师要面对大明皇帝和张居正两个人,就有些畏惧不前,直接回家去了。

    “陛下,赵友元是湖广巡按御史。”万士和提醒了一下陛下,这个赵友元是在湖广做官,他为何怕入京,几乎已经昭然若揭了。

    赵友元得罪张居正的可不仅仅是倒张这么一件事,还有更多。

    朱翊钧听明白了,总结而言,这个赵友元他不敢回京。

    “御史差满任至,依限赴京,考察回道宪禁甚严,近来托病回籍殊为蔑法,赵友元革职为民,今后有仍前故犯者,照例处置。”

    “不想做官就不必做了,削籍为民吧。”朱翊钧想了想做出了处置。

    赵友元真的回京,反而闹出乱子来,张居正哪怕是不针对他,有的是人找他的麻烦,趋炎附势者众,张居正这个地位,不需要出手,赵友元就会陷入巨大的麻烦之中。

    而这些趋炎附势之徒为难赵友元的恶名,都要归咎到张居正的头上。

    张居正更不能保护赵友元,否则眦睚必报张居正的人设,岂不是要崩了?

    这不是朱翊钧想要看到的局面。张居正会左右为难,既然赵友元没有勇气面对张居正,那就把他削籍为民就是,赵友元老老实实的,那朝廷当他不存在。

    倒张三人组,赵南星、邹元标和赵友元,赵友元的处罚最为狠厉,他是削籍为民,不再是官身,自然不得签书公事,也不能以官身使用驿站,更不是缙绅,没有司法和税赋的特权。

    赵南星去吕宋和邹元标去应昌,都是做官去了。

    这三个人,完全符合万士和骂的贱儒模样,万士和刻画的形象,入木三分。

    “邹元标到应昌了吗?”朱翊钧询问着邹元标的去向。

    “还没有。”万士和立刻回答了陛下,对于邹元标,万士和也非常的关注,这家伙和赵友元一样,都是托病,邹元标是不赴任,而赵友元是不回京。

    “恩?”朱翊钧眉头一皱,杀心再起。

    万士和赶忙说道:“邹元标在会宁卫,和会宁卫参赞军务周良寅学习如何屯耕,邹元标两手不沾阳春水,自然是不知道如何垦荒,自然是要学一下。”

    “周良寅特备写过奏疏入吏部报备过了,邹元标已经学会了几分垦田的本事。”

    “如此。”朱翊钧听闻之后,面色轻松了几分,学习垦田,那没事了。

    这也算是服软,肯实践就行,周良寅也是个贱儒来着,到了大宁卫也是跟着侯于赵学的屯田之法,现在也能称得上一句忠君体国了,仅次于侯于赵为全国垦荒第二人。

    朱翊钧种地,屯耕一点都不简单。

    “西土城…”张居正拿着一本奏疏,一脸嫌弃,开了个头,实在是没办法说下去,直接将奏疏传阅了下去。

    朱翊钧翻着案卷宗,连连摇头说道:“咱们大明这江山社稷,一旦马放南山、文恬武嬉之后,无论什么方面,倒退和堕落程度,令人瞠目结舌。”

    朱翊钧看过这本奏疏,和张居正的表情一模一样,文雅些是这西土城的阔少爷们,笑入胡姬酒肆中,说难听点就是同道中人,而后把人给弄死了,这案子后来闹得凶了,有人报了官,顺天府衙门,立刻就为难了起来。

    大明的胡姬成分比较复杂,有草原上的海拉尔,有朝鲜的高丽姬,有倭国的游女,有吕宋的采珠女,也有海女,这些胡姬,除了在画舫上卖笑,也被人牙子卖到了各大酒肆,这陪吃陪喝陪玩,主打就是一个异国风情。

    西土城的阔少们,吃完饭没事干,到了街上看到了胡姬貌美,玩的太过了,把人给玩死了,老鸨们索要二十两银子赔钱,阔少们不缺这个钱,就是丢不起这个人,堂堂阔少,在你的窑子里玩,是给你脸,不要给脸不要脸。

    这三个阔少愣是不肯给,还有一个原因,按照他们在南衙的玩法,这姑娘死了,那是惊扰了贵客,是要窑子赔笑的,到了京师,失手弄死了一个胡姬,还泄泄沓沓,喋喋不休。

    事情到这里,还没算完,京师本地的阔少们,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连二十年银子都不肯赔,还出来玩什么玩!

    这吵吵起来容易动手,一动手,就是大打出手,阔少们本身实力不强,但是他们都带着家丁出门,打到最后,把老鸨的窑子给彻底砸了。

    老鸨索性就报了官。

    “西土城那些个遮奢户们,都是怎么教孩子道理的?三个十五岁的少年郎,心狠手辣!”马自强看完了奏疏,真的是没眼看,实在是给遮奢户三个人丢人。

    马自强出身陕西大户,虽然不如王崇古,但绝对配得上遮奢户这个词,虽然年少的记忆已经模糊,但是他爹那比大腿粗的棍子,马自强还是记忆犹新,在棒打出孝子,娇养忤逆儿的普世价值观里,马自强小时候可没少挨打,考中了秀才之后,那根棍子才消失不见。

    这三个西土城少年郎,少年时挨两大棒,也不至于在窑子里把人给弄死。

    家门不幸,大抵如是。

    “就这么纵容下去,迟早害人害己。”万士和也极为嫌弃的说道。

    这案子,顺天府真的办不了,一方面是京城的阔少,一方面是迁徙来的阔少,真的是让顺天府丞王一鹗,十分的为难,主要是影响实在是恶劣。

    “这个案子有点复杂,从头梳理为宜,首先,这个被打死的胡姬,算不算贱籍?”王崇古作为刑部尚书,开始分析案情,随着开海,大明的司法也遇到了一些挑战。

    被打死的胡姬算不算贱籍,其实是定性是否是大明人。

    如果算是贱籍,那也是大明的贱籍,西土城阔少打死了贱籍,即便是从轻处罚,那最少也是个流放,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如果胡姬不是贱籍,是胡人,西土城阔少打死了胡姬,就应该赔钱,二十两银子不算多,三个阔少是绝对能拿得出来的,等同于件胡姬看做是财物的一部分。

    “算不算呢?”朱翊钧看向了所有的廷臣。

    廷臣们对于胡姬算不算贱籍的问题,没有过多的讨论,但最起码的赔钱,是必然的,赔钱之外,是否以杀人罪论成为了争论的焦点。

    “唐律怎么说?”朱翊钧询问着万士和,唐律对此的规定。

    万士和思索了片刻,俯首说道:“诸化外人,同类自相犯者,各依本俗法,异类相犯者,以唐律论。”

    万士和帮着张居正修《大明会典》,明承唐制,所以很多律法条文,万士和追根溯源也查过《唐六典》和《唐律疏议》。

    化外人,就是胡人,唐朝的律法规定,如果是同族相害,就他们的俗法来判断,如果是异族相犯,就以唐律论。

    显然,西土城三个阔少杀了胡姬,应该按异类相犯论,即,按照大明律论罪,西土城三位阔少应当流放。

    朱翊钧发现一件有意思的事儿,中原历代王朝,即便是有华夷之辨的存在,但是在律法上,还是承认化外人也是人这一个事实,至少法律上是这样的。

    新的孔圣人奉祀官曾经在西安门外,怒斥贱儒,人就是人。

    大明律也有类似的规定,只不过更加明确一些,在律法上,化外人和大明的贱籍是同等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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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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