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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一章 陪朕聊一会儿

    奢美明亮的寝殿内,尊贵女帝展开那犹如海乃百川的宽广怀抱,紧紧地拥住面前个头略矮自己一小截的清瘦少年,略显富态的玉润之手微微有点控制不住的颤抖。

    精致金袖下的修长玉臂直压住他的头,恨不得不留一丝缝隙。

    就好像一下子抓住了多年苦苦追寻下终于如愿找到的救赎稻草,生怕一不小心再弄丢了。

    若论稳固帝心之唯一薄弱处,如今她只有那出自对已逝亲姐姐的深深内疚与迫切想要给予弥补的浓浓愧欠,甚至都成了一个完全解不开的顽固心结。

    正是因为这股情绪,才以至于她此刻乱了方寸,不顾礼节反常失态。

    心中自是汹涌激动。

    姐姐,你看到了吗……我找到离儿了!

    还记得离儿出世那年你曾说过,他长大后肯定会像姐夫那样独当一面。

    请放心!妹妹今后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也会全力栽培他以达到姐姐你当初许下的美好愿景!

    这次,绝不会再让你失望了……

    患得患失的欣喜一时难以言表,尊贵女帝止不住心中憧憬着,富贵润手下意识加紧了拥抱力度。

    这一切都发生在急转之间,何顾身体久久僵住,脑海一片空白。

    就如同撞入一域柔软波浪温柔起伏的海之港湾,又如同坠落至正焚烧着世间最珍稀雅香的炽热熏炉之中,高贵芬芳满满充盈他的鼻间,薄薄丝绸的绵软质感随之完完全全清晰覆于脸上。

    极致温软饱满一片,显得如梦如幻,非常的不真实!

    好一会儿过去,他处于懵然的思维才总算稍微动了一下下。

    却是灵魂三问:

    我是谁?

    我在哪?

    我该干什么?

    理性上尤感到此刻局势应该颇为不妙,但感性却古怪使他不能做出立即反应,呆愣原地。

    就好比此时此景并不存在任何危险,见的人也不是所谓的家族仇敌,而是普普通通的故人相遇,不值得为之大惊小怪一般不由产生了判断上的突然矛盾。

    这样的相见猛然炽烈怀抱一幕他过去无疑经历过,感觉尤感熟悉。

    霎时便想起记忆碎片里那个逃难途中的破屋雨夜,那时年纪尚小的他就近乎这般被一位凭空降临的冷艳白衣仙子猛地拥抱在怀里,然后一致般身体被紧紧限制住、脸庞被死死包裹住。

    甚至连发生的大致情景都颇为相似。

    同样是被一位美得离谱、美得高贵、美得强大的陌生年长女人突然“袭击”到,也同样是能依稀感受到对方的那种失而复得的内心惊喜与不像作假的真实流露。

    而正是那一次的经历,从此改变了他的命运轨迹,使他不仅幸运结缘到冰美的无垢仙子,也逐渐建立起直至今日的缕缕珍贵红颜羁绊。

    这一经历已然成为了他内心最为感恩的烙印,眼下被这种两次神似的气氛再度感染到,不禁生出疑惑,难免些许陷入到自我怀疑。

    难道……是我哪里搞错了?家族当年的蒙难与大武皇朝无关?

    还是说,她不过在虚伪演戏,只是演技之高刁钻才骗过了我的直觉,实则暗中图谋着不为人知的企图?

    却容不得他再多思考,还在渐渐加深的窒息感很快就达到了承受临界点,顿时让他完全呼吸不过来,即刻形如溺水般本能地想要去挣脱开。

    尊贵女帝第一时间便感受到了怀中少年的排斥举动,金色美眸不禁再泛起几分哀伤波动。

    离儿……

    误以为外甥是因记恨上当年的事而开始抗拒自己,于是不仅没有松开一丝,反而顺应着当下心中急于弥合彼此破裂关系的突来强烈情感,进一步加紧了拥抱力度。

    为了让怀中少年尽快安分下来,情急之下一向强势的她不经意间还动用上了些许镇压之力。

    即使仅仅是不起眼的一点点而已,却也不是身为六道境中期的何顾所能挣脱得开的。

    天机石寄居何顾体内,自是不容一切外来意志侵扰,本要触发强力自动护主,正欲有所行动之际忽地辨别出入侵能量仅仅止步于丹田海之外并无实质危害之意。

    牢记一刻钟前主人说过不可轻举妄动的再三叮嘱,临门一脚及时止住了。

    迟迟等不到主人的新指示,它只好来者不拒继续将入体的气运威压悄无声息转化为纯净精神能量,源源不断哺育至主人识海。

    或许是真切感受到了对方强烈亲近情感的缘故使然,何顾自始至终都无法将面前遭遇用以危险的角度看待。

    出于对心境之中那股驱散不去的窒息阴影所带来的越来越不适,他一下子乱了阵脚,甚至连修者基本的屏息能力都一时忘了用上。

    慌乱之下片刻身体一软,彻底昏迷了过去。

    立刻便察觉到怀中少年的异状,方才还保留着一丝威严的尊贵女帝霎时像个受惊的普通妇人,顷刻间美丽雍容慌色不已。

    连忙松开环抱并扶住少年,一只润手将少年的脸轻轻托起。

    终是忍不住,关切急道:“离儿!离儿!你怎么了?可不要吓小姨……”

    ……

    也不知时间流逝了多少,何顾意识忽地一动,顿感周身置于一床温软香被之中,异常好闻。

    缓缓睁开眼睛,随着视线焦点逐渐变得清晰,慢慢看清了面前光景。

    才发现自己正独自躺在金纱幔帐内的奢华御床上,顶上明珠熄灭,对面那过堂玉璧浮雕镂空处正透露着天亮。

    来不及回想他猛然坐起,赶紧检查自己身体有没有事。

    匆匆一番确认无事,肩头这才微微放松下来。

    不料,扭头就看到了令他精神不由刹那恍惚的不可思议一幕。

    绣床边上,金光琉璃的梳妆台前,当今尊贵女帝竟像个毫无戒备的看夜长辈,一只修长玉手万分优雅地轻支着其高贵雪润下巴,宁静守坐一旁,合眼睡着了。

    乌色柔顺的美丽长发端庄盘起,其上龙簪凤钗光华闪耀,未有一丝凌乱的墨色发髻之下明额皓白,侧颜立体美艳,雍容无比华贵。

    脖间肌肤洁白细腻如脂,往下便是那身前隔着紧密衣物都难以掩盖住规模、宛若随时会一不小心破衣涨暴而出的硕大山巍,甚是别样魅惑优美。

    熟美细腰束着精致长细金带,一身流光溢彩的鹅黄宫装卓显美轮美奂,煞是抢眼。

    还有那落地裙边下因为坐姿而无心中展现的一双斜出美足,裸露的脚踝白皙如玉,比例夺天工之妙,富有成熟女性之美,令人忍不住视线停留多看一眼。

    哪怕处于睡着了的无主状态,身上亦时时刻刻散发着一股与生俱来、不容一丝置疑的至高上位者气场,给人予一种自惭形秽的偷窥负罪感。

    犹如一幅绝美的画。

    连首饰都未卸去,看得出对方白白为自己守候了一夜。

    依稀记得昨夜女帝竟然冷不丁紧拥了自己,何顾顿时脑子有点懵,一时半会搞不清楚当前状况。

    却有一点,眼下他完全确认了那一夜在街口遇到的神秘宫装贵妇就是当今女帝!

    剪不断理还乱,种种不合常理的离奇结合起来,他陡然有些做梦的十分不真实感觉。

    生怕惊动而不敢多看,他赶紧蹑手蹑脚挪下床。

    等起身出了金纱帐幔,正欲先拉开出一段安全距离,再抬眼看去不禁心里足足吓了一跳,动作生生僵住。

    梳妆台前,尊贵女帝不知何时已然睁开了金色眼眸,美丽雍容带着长辈式的温笑,依旧优雅保持着只手支住下颌的放松姿势,略回头无声地笑盯着他。

    纯净晶莹的眼瞳中微微流转着一抹说不清楚、极像是所谓溺爱的柔情波光。

    有那么一瞬间何顾好似看到了自己的母亲,宛如就在这一刻,那个在记忆片段里完全看不清具体模样的母亲霍然有了清晰具象,与之刚好完美重叠在了一起。

    霎时情绪濒临爆发,不争气的眼睛控制不住些许泛红湿润。

    好一会儿他才勉强及时反应过来,幡然惊醒。

    不管如何,他可不想这节骨眼上得罪面前之人。

    “臣实有不该,糊里糊涂逾越了礼法又惊扰了陛下,望陛下饶恕!”

    忐忑不安立马低下头,说罢连忙欲单膝下跪,恭敬行该有的臣子之礼。

    却是忽然一股柔劲将他托起,打断了他的举动。

    方才少年险些哭出来的真情流露一下子轰击在顾沧月坚固帝心上,霎时感到两股由衷的心酸。

    尽管她与过世姐姐并非双胞胎,但同出一脉,自然就长得有点像。

    再者,不管外甥记不记得她这位小姨,或是还记恨不记恨于她,至少她现在从其身上看到了相见的不禁真情波动,比上一次夜色下的街口防备相见无疑小小拉进了一大步。

    一方面心酸于姐姐的不幸早逝,另一方面也心酸于面前少年的漂泊经历。

    而这些都是当年她一时疏忽的错导致的。

    至少她自己一直是这般认为的。

    她很想说是他的话可以不必行这些繁文缛节,但一想尊卑有别,她总归还有着一域帝王的至上身份,该有的必要规矩还是需要有的,就算是皇族血脉也不能完全免之。

    于是转而退一步改口,语气略带不熟练地柔声道:“小……我没有生气,大礼私下便免了,今后也一样。”

    何顾差点又以为自己耳朵有毛病,已经到喉咙处的一番紧急编造解释之言被生生压下。

    立即改为微微恭敬躬身,佯装出一幅受宠若惊的为臣模样,低声回道:“谢陛下恩待……”

    见外甥还有些明显的距离感,深知两者关系培养不可能一蹴而就,顾沧月心中无奈轻叹了一下,没有急于板正。

    顺势而为,她缓缓尊贵起身,高高在上走至少年面前一定距离处,然后侧身淡然看向通往外殿的过堂玉璧,望着浮雕间隙外的天色光景。

    收起私人情绪流露,神色平和地安排道:“李家的事就到此为止,无须再追查下去,这几日辛苦你了,剩下的我会另作处置,你就不必将它放在心上。”

    说着语气略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异样:“没什么事的话,庭花楼不可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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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然当作外甥的最高监护人,她可不希望他学坏。

    至于为何之前还要把李家之事私下引到外甥身上,只是因为此案涉及的疑似人物于皇朝而言声望颇大,在没有足以达到裁决程度的确凿证据的情况下暂时不好大动干戈明着去调查。

    恰好自家外甥刚刚入朝成为少国师,一来有意锻炼于他,二来用锻炼的理由同时说得过去,不容易引起那人的猜忌。

    实际上女帝仅仅是从李虎一案的卷宗细节怀疑到庭花楼而已,若不是案情牵扯到朝内臣子,这等纨绔子弟失踪案完全用不上她去在意。

    尽管朝内主要实权都被她收于信任之人身上,但也有一些在野的旧臣游离在模糊地带搞小动作,未揪住尾巴的前提下她也不好大肆发难。

    庭花楼背后的那位闲散王爷倒是一直表现安分得很,但其风月产业发展之庞大,又是掌控情报和浑水摸鱼的天然有利之地,这不得不让她留心在意。

    说到底,暗地里不服她“夺位”的人依然存在。

    何顾心中一动,才晓得女帝昨夜忽然匆匆召见自己是这番意思。

    以为是庭花楼暗中做了干涉,当下不禁庆幸自己谨慎打住了继续深究下去的念头,没有把最后指向庭花楼的推论说出来,不然这会儿只会白白招惹到庭花楼这条地头蛇,陡增节外生枝的后续麻烦。

    不过,他还是不能明白昨夜所发生的以及此前街口一遇,女帝究竟是什么用意。

    太匪夷所思了,先不说进来了女帝的寝殿,连女帝的床都给他稀里糊涂睡了一晚,可没听说当朝女帝有什么面首癖好,相反,他一直以来听闻到的是其一心向道、丝毫不近男色的高尚描述。

    皇帝不说,以他的身份又不好直问,此刻真是令他心中纠结万分。

    庭花楼他压根没想过再去,所以对其最后一句叮嘱的话并未在意,也未发觉到其语气的微小异样。

    面上不露,当即恭敬应是。

    虽不好直问,但何顾也在耐心等,等接下来女帝自己把话头说到他的疑问上,笃定其不会这么不明不白下去,总会有一样说法。

    岂料,尊贵女帝下一句便是逐客令。

    就如同此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女帝头也不回,摆了摆下润手,道:“你先回去吧。”

    如鲠在喉,何顾差点爆粗口,脸略黑。

    尽管并未回身看向外甥,但也敏感察觉到了他方才的微弱情绪变化,顾沧月声音忽地变得极其轻柔。

    美丽螓首微垂,仿佛一瞬间不再是高高在上的至尊帝王,而是普普通通的一位亲近长辈。

    “你很像故人之子,我知道你现在有很多疑问,还有……总之,我现在想对你说的是我绝不会伤害到你。

    今后,你若夜里无事便例行入宫请安吧,陪朕聊一会儿。”

    心中幽幽补充道:还有记恨……等到有朝一日你不再保持这份若有若无的疏远感,小姨便将一切坦白告诉于你。

    最后是去是留也由你来自己做决定……

    闻言,何顾原地久久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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