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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七章 木秀于林

    当初按照分工,林大官人的母亲林宋氏在横塘镇,父亲林国忠和大嫂在木渎镇。

    安抚好黄五娘后,林大官人就在屋外对林宋氏说:“母亲就不要去木渎镇那边凑热闹了,专心在这里陪着黄氏,别让黄氏感受到冷落。”

    林宋氏点头称是,手心手背都是肉,两个胎儿都很重要。

    木渎镇灵岩山下有一处林氏别业,近一年范娘子一直居住在这里。

    当林大官人赶到林氏别业时,却见中庭已经站满了人。

    不仅父亲和三个哥哥都来了,就连社团里大大小小头目也来了不少。

    比如高长江、税关主吏马英明和主计宋叔,还有早期的四大金刚,关系比较近的基本都出现在这里,左右护法跟着林大官人到来后,也加入了进去。

    林大官人不由得嘀咕了一声,这帮人怎么比自己还积极。

    新生儿出生时的阵仗大不大,主要看待继承的家产和基业厚不厚。

    林泰来刚和众人打完一圈招呼,简单寒暄了几句。

    忽然就看到大嫂从穿堂里冲了出来,叫道:“生了!是个男娃!”

    林泰来还没反应过来,院中就爆发出了欢呼声,无论这个男婴是不是嫡出身份,至少林氏基业有后了。

    两世为人,第一次当爹,林泰来有点发懵,下意识的还在做心理建设。

    林国忠还算冷静,推了一把儿子林泰来,“进去看看!”

    虽然林老爹也很高兴,但还没兴奋到不知所措的地步,毕竟之前已经有四个孙子孙女了。

    林泰来走到内院正堂,新生儿被从里屋抱出来,让林泰来看了一会儿。

    亲眼见到这个皱巴巴的小东西,儿子才从一个符号变成了一个小生命,血脉亲情油然而生。

    这是林大官人穿越以来,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血脉亲人。

    又等了不知多久,里屋的范娘子缓了过来,又拾掇了一下,才让林泰来进去探视。

    范娘子平日里略显凌厉的神情,这会儿柔和了许多,又增添了几分骄傲之色,视线大部分时间都放在身边的儿子身上。

    林大官人坐在旁边陪着说话,问了句:“你在想什么?”

    范娘子温柔的看着襁褓里的男婴,答道:“我正想,他将来会找个什么样子的妻子?”

    林泰来无语,这脑回路实在太跳跃了。儿子才刚出生,就开始琢磨起亲事了?

    不过在这时候,林大官人也只能拣着好听话说:“我掐指一算,此子妻室必出于宰相之家也。”

    范娘子眼前一亮,欣喜的说:“你说的是申家?那真不错。”

    “十有八九可以。”林大官人倒也不是信口开河,前两天申二爷就表达出结亲的意愿了。

    再说就凭申家两兄弟历史上人均十来个子女的超强生育能力,怎么也能分给自家一两个。

    虽然眼前这个儿子只是外室所出,但申二爷子女大部分也不是嫡出的。

    范娘子又问道:“你说起个什么小名?”

    这时代很多人都有个习惯,新生儿只起一个小名,一直叫到十来岁,再起个正式的本名。

    比如林大官人小名四喜,十二岁才有了本名林泰来。

    听到范娘子提起小名,林泰来便大度的说:“伱最辛苦,儿子的小名就由你来想吧!”

    范娘子心里已经有了想法,闻言便兴致勃勃的道:“今天是九月初一,小名就叫九一,我觉得很好听。”

    用出生日期当小名,也算是个时代特色了。

    九一?林大官人微微皱了皱眉头,这个数字似乎有点特殊。

    不过也不好拂了范娘子的兴致,林大官人便附和着说:“挺好挺好,九九归一。”

    从内院出来,林大官人继续接受别人的恭贺。

    高长江建议道:“坐馆何不有感而发,即兴而作一首诗词?”

    林大官人瞥了眼高长江,冷哼道:“尔欲置我于火上炙烤?”

    如果给范娘子这边写了,黄五娘那边怎么办?哪首水平高哪首水平低,计较起来都是麻烦。

    他林泰来可没有两首完全一样水平的相关诗词,干脆一首也不写了。

    虽然范娘子这边先生了,但林大官人也没有一直守在范娘子这边不走。

    他还是保持着在木渎镇和横塘镇之间来回流窜,每边轮流睡一晚的节奏。

    又过了四天,不甘心落后太多的黄五娘也要生了。

    于是在木渎镇林氏别业发生过的一幕,在横塘镇林家大院重演。

    还是那一大帮人,今天又站在了横塘镇林家大院的前庭,恭候另一个新生儿的降临。

    东西两位娘娘,哪边也不能得罪。

    从午前一直等到了午后,终于看到唐老头家的老婆子从内院急匆匆出来,喜形于色的叫道:“生了!也是个男娃!”

    林大官人的周围再次响起了欢呼声,虽然林大官人心里挺想要个女儿,但儿子也不错。

    毕竟在世人的观念里,还是崇尚多子多福。

    林大官人接受了下属的祝贺后,便进去探视新生儿和黄五娘了。

    比较了一下,感觉早出生四天的长子比较白,而今天出生的次子更壮。

    再看黄五娘,脸上充满着一种松弛的感觉,好像是完成了一件压力巨大的任务似的。

    林大官人怜惜的说:“你真是何苦来哉,其实我更喜爱女儿。”

    四天前范娘子生下了儿子后,黄五娘心里就产生了巨大的压力,唯恐生出一个女儿,被对方彻底比下去。

    听到林大官人的话,黄五娘白了一眼,“站着说话不腰疼。”

    如今也生下了儿子,黄五娘心里就能放松下来了。

    然后黄五娘问道:“听说你在范氏那边答应了,与申家结亲?”

    林大官人闻弦歌而知雅意,主动说:“你放心!一视同仁!”

    黄五娘又说:“可是我听说,申二爷最近新生的女儿只有一个,怎么分?”

    这会儿林大官人不能和女人较劲,满口答应说:

    “你大可放心!我会督促申二爷抓紧再生个女儿,时间肯定来得及,保证人人有份。”

    而后又迅速转移话题说:“你还是先给儿子琢磨一个小名吧!”

    黄五娘胸有成竹的说:“今天是九月初五,小名就叫九五。”

    林泰来:“.”

    一个是九一,一个是九五,很好很强大。算了算了,反正小名都是乱叫的,总比四喜好听。

    本来按照林大官人的计划,陪着两个女人坐完月子后,就再去扬州。

    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到了九月底时,林大官人发现自己年底之前实在分身乏术。

    所以只能派人去扬州送信,让汪员外继续串联同道和搜集“罪证”,先不要着急发动,等来年再说。

    从九月底到十月上旬,就是一年一度的秋收农忙时候。

    当然对林大官人这种人而言,他又不下地收稻谷,真正忙的是在秋收之后。

    秋收结束,就是官府开始征收钱粮的时候,应天巡抚赵志皋对今年的钱粮空前重视。

    不得不说,做官这种事三分靠实力,七分靠运气,赵志皋的运气就非常不错。

    因为去年苏州府豁免了过去十年拖欠的钱粮,减缓了百姓的压力,所以今年百姓对于交纳钱粮的抵触心不算重。

    同时经过连续两年的小灾害后,今年终于是一个好年景了,官府征收钱粮的压力自然就轻。

    所以林大官人预估,赵志皋今年的钱粮指标完成结果不会太差,不过具体数据要等年底才知道。

    另外秋收之后意味着农闲时光到来,而农闲往往又意味着官府工程开搞。

    这又是一个非常令林大官人操心的事情,经过与两个县衙的反复商议,终于确定了今年的官府工程项目。

    吴县这边,是开工疏浚木渎镇与枫桥镇之间的航道,保证木渎镇的货船能畅通无阻直接北上汇入大运河。

    长洲县这边,则是在东边城外的大片湖岸筑堤,并起了个名字叫袁公堤。

    刚把工程项目确定,并交给了大哥林时来的两个工程队,还没容林大官人喘口气,结果又有事情上门了。

    湖广荆州的袁家粮行遵照合作约定,在秋收之后,就迅速运送大量稻米到苏州城,第一批数量就高达五千石,动用了二十多艘大船。

    不过在交易价码上,双方又扯皮了很久。

    林大官人开价是五十万斤盐换一万石米,而袁家粮行要价是一百万斤盐。

    扯到最后,以七十万斤盐换一万石米的价码达成交易。

    百忙之中,高长江又找了过来,拿出了一个办学院章程。

    按照指示,学院分为初级学堂和高级学堂,暂时只开初级学堂。

    同时又分为短班和长班,十五岁以上的进入短班学习,十到十五岁的进入长班学习。

    林大官人只看了看课程设置,不满的说:“文学课只学百家姓和千字文?”

    高长江疑惑的说:“坐馆说过,只要教导识字就行了,不用学四书五经啊。”

    林大官人指示说:“那只学百家姓和千字文也不够,导致只会认字不会使用。

    所以把我的诗词编成一本诗集,作为文学课的进阶必修教材!”

    高长江:“.”

    要不要把坐馆你那些惊世骇俗的言论也编成集子,当成教材?

    在林大官人的忙忙碌碌里,时间就到了万历十四年的年底。

    林大官人本来还想着,对社团组织体系进行改制,但因为实在太忙了,只能暂且将改制推迟到明年。

    而且改制必将带来短期的混乱,眼下正是社团事务的高峰期,确实也不适合进行改制。

    在官府过年封衙之前,林大官人去察院拜访了赵巡抚,并询问道:“今年江南地方钱粮的完纳情况如何?”

    赵巡抚喜形于色的答道:“九成!”

    熟悉官场规则的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于是林大官人沉默了。

    七成就是不处罚,八成就是合格,九成就是卓异。

    看林泰来似乎没什么兴致,赵巡抚诧异的问道:“怎么?你不高兴?”

    林大官人叹道:“去年平息抗税,今年完纳率又高达九成,连续两年政绩极其卓越,看来老先生明年开春后必定要高升部院了。

    对于人在苏州的我而言,当然希望老先生继续当巡抚,不想看到老先生你离去啊。”

    赵巡抚是林氏集团在江南地区最直接、也是最强力的保护伞,他的离任对林氏集团而言堪称重大损失。

    赵志皋笑道:“哪有你想的那样夸张?无论换了谁做这个巡抚,难道还能动摇你?”

    林大官人摇了摇头,“我现在就可以断定,下一任巡抚,对我肯定没有善意。”

    熟知官场规则的赵志皋没有问为什么,他当然明白其中道理。

    在大明官场中,避嫌和制衡是无处不在的。

    对于管辖首辅老家的应天巡抚,首辅不可能提出人选,甚至明面上不能用任何与首辅有关系的人。

    那些敌对势力一定会死死盯着这个人选,并期待首辅在这个问题上落下把柄。

    以申首辅那不露任何破绽的性格,也不会在这个问题上硬刚。

    至于赵志皋先前为什么能当应天巡抚,那是林泰来通过海瑞举荐的,当时明面上与申首辅没关系。

    或者说,赵志皋是先当了应天巡抚,再去投靠申首辅的;而不是先投靠申首辅,再当应天巡抚。

    赵志皋忍不住调侃说:“区区一个新任巡抚而已,你也会害怕?心里害怕的人,应该是那个新巡抚吧?”

    林大官人幽幽的说:“去年原应天巡抚韦某人,栽在了我手里,直接罢官;今年凤阳巡抚杨某人,也栽在了我手里,被剥夺了巡抚差遣。

    如果明年再有个不知好歹的巡抚栽在我手里,就是三年三次整垮江左封疆大吏了!

    到了那时,朝廷会怎么看我?皇上怎么看我?

    我岂不就成了木秀于林我独秀?会不会被当成麻烦制造者?”

    赵志皋:“.”

    什么叫木秀于林你独秀?细细想去,林泰来所言似乎也有点道理?

    只能说,林泰来这个烦恼,如此的清新脱俗、与众不同。

    然后赵志皋又开口道:“听了你的话,我忽然有感而发。

    如今你也有儿子了,算是成家立业,该起个字了,不然别人都不好称呼你。

    我作为前辈,赠你个字号吧,就是独秀二字如何?取意自木秀于林。而林又是你的姓,正好关联起来。”

    林大官人:“.”

    林泰来,字独秀?号今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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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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