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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八章 凤首壶

    周至的专业是瓷器和书画,书画这里没有,因此就只剩下瓷器。

    而马爷吃得比他要杂,铜器珐琅玉器瓷器一样不落,而乔老爷宁愿跟着马爷,这样收获的知识更多,因此周至和俩人很快也分开了。

    一路欣赏,鉴定,和标牌上的铭文对照,体会心得,这样的感觉就和写文章一样,是非常舒畅的。

    走着走着,当走过一件器物的时候,那种舒畅的感觉消失了。

    那件器物就在蜀都工美送来的花孤旁边,标牌上写的是“明彷唐三彩凤首执壶”,下面还有一行小字“赣省文物总店”。

    凤首壶和皮囊壶,是中国瓷器史上两个非常独特的存在。

    皮囊壶虽然是瓷器,但是忠实复原了游牧民族常用的皮囊,造型充满异族风情,分作有柄和无柄两种,有柄的,柄在顶部,无柄的,顶部会有两个竖立的带圆孔装饰物,用于穿结皮绳。

    而凤首壶同样是受西域国家的影响,其造型和纹饰主要是来自波斯萨珊和粟特人使用的金属器,来到中土之后,又逐渐发生了一些演化。

    这是一种造型非常奇特的瓷器,大圈足,深凹,直如一件倒扣的碗,仅这一点就能够看出其受异族铜器的影响。

    圈足上是一个垂梨形的瓶腹,往上开始如梨子一样变小成瓶口。

    瓶口处会用捏塑,铁模,凋刻等手法,塑造出一个生动的凤头,凤冠构成灌水的瓶口,下弯的凤嘴作为出水的开口,凤头脑后会有两条线条优美的长羽装饰连接到壶身,装饰的同时还能够作为把手使用。

    这样独特的造型,被唐人直接称作“胡瓶”,在很多诗歌中都出现过。

    很快这个造型就被中原文明吸收后广为流传,然后与汉地另一种壶型——“天鸡壶”相融合,形成了一种新的造型。

    胡瓶的的凤首在瓶口处,整体还是一个细颈瓶子的造型,只是瓶口处理成凤头造型。

    而天鸡壶则是正经的壶型,入水口和出水口是各自独立于壶身的,两者相距较远,更类似后世大家熟悉的茶壶造型,只是将壶嘴处理成了鸡头的形状。

    两相结合,就形成了新的凤嘴壶造型。

    第三种造型,是和宋代的长嘴直壶相结合,在原始凤嘴壶的腹侧引出一个执壶的细长嘴。

    还有一种最简单,瓶颈出引入了宋代弦纹瓶的造型,长颈上多了一些凹陷的环纹,方便用手抓握,然后取消了档手的壶执。

    四种造型各自有各自的传承结合与兴盛的年代。

    而周至面前这个赣省文物总店送来的东西,就有些古怪了。

    周至盯着这个壶研究了半晌,终于得出结论,这件东西,有问题。

    这件东西的位置和自己带来的花孤一样不大好,靠墙靠角,周至左右看了看,趁还没什么人注意,直接将展位背后的窗帘撩了起来,将凤首壶盖住,然后对不远处的义兄招手低呼:“义兄,义兄!”

    乔老爷走了过来:“啥?”

    “看到那边那个小姐姐没有?穿白西服那个。”

    “嗯,看见了。”

    “你去叫她过来,不要惊动别人。”

    林婉秋现在又有些情绪了,她现在严重怀疑老林开这家公司,举办这次拍卖会的目的。

    她倒是没有什么户籍地优越原则,可是老林不会是想要自己在内地择婿吧?怎么都是些半大不小的往跟前凑。

    这些人身上充满了暴发户或者说暴发户二代的浓烈气质,让林婉秋表面虚与委蛇,内心鄙视不已。

    咦,现在这个拦住自己路的还不错……

    “林姐姐,我义弟有事儿想跟你说,请你过去。”

    “你义弟?是谁啊?你又是谁呀?”

    乔老爷也不多话,只朝周至那儿指了指。

    林婉秋朝那边一看,正是不久前找她布置花孤的少年,可再一看,那少年身边,人家赣省送来的拍品竟然被窗帘盖住了,不用问肯定是他干的。

    赣省是古董行尤其是瓷器门类当中一个重要的省份,因为着名的景德就在那里。

    这要是得罪了赣省的同行,那可怎么好!

    快步走到那少年身边,低声问道:“蜀都来的小孩儿吧?你又在干什么?”

    】

    “林姐姐,我觉得这件三彩凤首壶有问题。”

    “什么?”林婉秋先是吓了一跳,紧跟着噗嗤一声笑了:“你说,哪儿有问题?赣省文物总店,可是和你们工美同一级的那什么……国营单位。”

    说完自己也不觉有点脸红,因为这样说有点承认自己没本事儿,看对方名头胡乱入货的意思,赶紧解释道:“凤首壶下部的蝇翅纹,芝麻片,两头翘,你看清了吗?这还能做得了假?”

    唐三彩其实不是瓷器,只能算施釉彩陶,而且也不仅仅只有唐代才有,同样的还有宋三彩,辽三彩,明三彩,清三彩。

    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特征,但是如果釉上有极细小的开片,即行话里边的蝇翅纹,以及更小的“小芝麻片”,若是细小的开片两头有上翘的感觉,那就是唐三彩独有的特征,而且这样的特征,还没有彷造成功的记录。

    “我承认,这些做不了假。”周至点头。

    “那你还说怀疑有问题?”林婉秋感觉自己已经镇住了面前的小破孩,伸手准备拉开帘子:“让开,要是再胡乱捣乱,叫保安把你撵出去。”

    说完这句才突然想起这孩子似乎和王老的关系不一般,刚刚一直坐在王老身边,两人聊天的神态似乎还放松亲密,不由得将语气放缓了下来:“那什么,那边有饮料和糕点,姐姐带你过去吃点……”

    “上面部分你检查了吗?”

    “什么上面部分?”

    “凤首壶,底部的开片特征你检查过了,想必凤首部分你也不会放过,那颈部呢?你检查了吗?”

    “这个……”林婉秋抓着窗帘的手停下了。

    “凤首壶的壶型,不管新老,不管那一朝的三彩,垂梨型的流畅线条都是不会变的,是吧?可这个壶的腹部,从正面看,上部明显有些收束过快的感觉,林姐姐,你就一点注意到没有?”

    林婉秋心中突突乱跳,这事儿又得怪老林,赣省这个壶送过来的时间也就比周至的花孤早半个小时,根本就没给自己留多少时间细看。

    “你,你想干嘛?”

    林婉秋小时候听说过无数这一行当里黑暗的故事,妈妈说都是从爸爸那里听来的,让她从小就对这个充满神秘和刺激的行当向往不已,长大后选修了国外大学的东方艺术系和哲学系,之后加入了拍卖行。

    老林知道后,便在国内也开了一家拍卖公司,请她过来。

    林婉秋拒绝不了这种诱惑,终于还是在得到母亲和安可的同意后,踏上了祖国大陆的土地。

    没想到国内做事儿和港岛完全不同,让林婉秋干得满是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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