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寻侯爷问了她的去向。”
如藏捻动手中的佛珠,他说的平静,然而每一个字句都无法让人忽视。
那要寻找的毕竟是自己的阿妈,还是做了恶的阿妈。
对于一个修佛者而言,是何等的沉重。
余神看向巫融:“主公知道吗?”
“不知道。”
巫融微微摇头。
颇有些遗憾的说道:“师尊亲自出手探查她的下落,可惜的是,师尊也一无所获。”
“也许正是这样,所以如藏大师才选择跟着我,估计是想等我师尊更进一步的时候再寻。”
“没错。”
如藏点头,认同巫融的说法。
他觉得,等涂山君的实力更进一步,那大道凝聚的生死簿应该就能查到阿妈的下落。
“我怀疑她没死。”
沙哑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涂山君摆手示意众人不用这么拘谨,严肃的分析道:“生死簿对寿尽之人的作用超乎寻常,没查到说明对方的处境要么就是没死,要么被人扣下,再就是其本身变成异数遁出生死。”
“我觉得对方没死的概率更大。”
“为什么?”
“就是一种隐约的感觉。”
众人凛然,这可不是什么第六感,而是生死道大道之君的感觉。
巫融沉思道:“如果她没死,只是一介凡人的话应该更不可能避开生死簿的排查。”
涂山君点头道:“说的对,我猜她应该死了又活了。”
“死而复生?连大神通都很难做到吧。”
“转世?!”
巫融和余神异口同声。
“昂,怪不得佛说不要再寻找,她既然已经转世,和你本来就再没有因果。”巫融恍然大悟。
虽说出家的人断绝亲情,使老人无依,小孩儿无靠,不孝也不负责任。
但是,家人转世去,再来寻找岂不是过于执着,本来已经和自己关系的因果,现在非要强行的加在自己身上。
“她转世了,并且不止一世。”
涂山君看向如藏:“你以前找到过?”
“找到过。”
涂山君神情微动,那两人亦如此。
余神长叹道:“她既然已经转世,与你的因果就已经没了,她所有的恶业都会由转世的人来承担,这是天道循环。就是这么一次次的交织,一次次的循环才交织出红尘浊世,你已脱出红尘,何必回来。”
“是啊,转世的她已经不是她。”巫融同样劝解。
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他觉得如藏大师确实担的上大师的称呼,做为朋友,他并不想见到如藏重新回来,红尘着实有太多的因果业报。
他虽是道门出身,对佛学也有不错的见解,佛陀是要五蕴皆空的。
如藏这岂不是本来可以空却又自己捡起不空。
如藏问道:“真的不是她了吗?”
说话间看向涂山君。
他希望这位各家都有涉猎的大能为他解惑。
涂山君看了看如藏,又看向巫融和一旁的余神,以及装作紧张实际却不在乎的魔头。
解释道:“如果按照最朴素的修行知识来解释,转世的人就不再是上一世的人,因为这么追溯下去根本就没有终局。”
“这一世是上一世的转世,上一世是上上世的转世。”
“因此修行界普遍认为,每一世都是独立的。”
三人一魔神情俱是一震,各自正襟危坐。
这可是大能讲经,还是生死、阴阳同修的二花大能。
如果说世上还有谁能讲明白轮回和生死,除了涉猎此道的古帝、无量尊和西天的佛陀之外,应该也就只有眼前的大道君。
“为了保持每个生灵的独立性,从而根据真灵衍生出三魂七魄,天魂、地魂、人魂,以及依附三魂的魄。”
“一个人死了,天魂归天,地魂入地,人魂徘徊,若能炼精化气则可转为鬼修。”
“鬼修暂不论。”
“单说人魂,也就是‘生魂’,天生受父母血肉精气影响。”
“之后成长为‘自我’。”
“这个人可以叫李四。”
“李四忽然死了。”
“很奇怪,上辈子的张三杀了人,所以这一世的李四就要死,明明他们并不是同一个人,甚至可能是不知道多久前的一世做恶,以至于这一世结出恶果,他们唯一相同的就是一个来自天地的真灵,真灵无性。”
“善果亦如此。”
“不知多久前的行善,没有报到自己身上,而是结在不知道多少世后。”
余神诧异的问道:“难道佛错了,所谓的斩断、不沾因果其实并不真实?”
“佛没错,佛悟了。”
涂山君摇头道:“还记得第三步吗?”
“炼假还真!”
众人异口同声。
“这就是为什么出家叫‘出家’。
“那如藏大师……”
“你要找到什么时候?”涂山君没有回答而是看向如藏。
如藏沉声道:“一直。”
巫融皱眉许久问:“搭上一生去渡一人值得吗?”
如藏忽然笑了,颇为不好意思的说道:“贫僧本来是打算多渡两个的,发现力有不逮,恰好侯爷与贫僧的路相似,因此这才厚着脸皮留下来,想着或许同行的话,可以有所建树。”
巫融肃然。
平日里见到个修士便称对方道友,这道友渐渐都变得日常起来,他现在竟然叫不出。
“我这事,不一定能成……”巫融很多话都没有说。
事儿不仅不一定能成,在诸多势力的倾轧中,他们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更不用说还有古仙楼之约。
他迟迟不进道君就是还在做准备。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已经走上这条路。”
“说得好!”余神目光坚定。
旁人都说他有经天纬地之才,是一个天才。
盂兰盆会的时候佛子留他,罗天大醮时道子与他把酒言欢,他都没有选择留下。
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也会对自己的选择感到迷茫,走出王城贤楼的那一刻,他甚至生出一股空虚感。
他想要逃。
逃回去。
回到那个自己熟悉的环境,继续推杯换盏,闲来无事就写写经卷逗弄姑娘,他最喜欢的环节就是‘斗法’。
此斗法非彼斗法,须得写出有见解的经卷与人比拼道行,挥洒出宝物机缘。
尽管他从来不会是坐到最后,等待孤男寡女花前月下的一个。
醉生梦死和大业相比,他还是选择了大业。
或者说他从未选择其他。
涂山君对他人的选择没什么指点的兴趣,他并不觉得以其他的方式渡过此生是不应该的,人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利。
曾经的他就告诉弟子,他只希望他们能够以自己喜欢的方式活下去。
魔头看到目光掠来,呲牙却又不敢显露凶恶的说道:“我没意见,现在还活着挺好。”
“明日贫僧去清点洞天福地。”
“我指挥力士兴建行宫。”
说到这里的余神解释:“我看魔冥之地的这些家伙也不老实,我们不着急见他们,他们肯定也会来,到时候总不能在山洞里接见,至少得先震慑住。”
巫融点头:“说的在理。”
“这事儿大判会协助两位道友,我和师尊明日得去血陵崖看看。”
余神目光回转问道:“那地方有古怪?”
“嗯。”
“暂时保密。”
“明白。”
“先支起来丹炉。”
余神目光一亮,答道:“好!”
三人一商量合计就定下了策略,回过头去,站在旁边的魔头谄笑,而本应身影高大的魔神之影则早已消失。
现在余神也看明白了,一应决策那位太傅根本不参与。
许是相比于谋略那位太傅更喜欢讲经吧。
当然,也不排除太傅完全就是为了让他们自由发挥,所以才像是旁观人一样什么都不说。
实际上是涂山君有自知之明。
他最擅长的就是两略。
一是武力毙敌。
解决不了问题还解决不了敌人吗。
其二,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既然无法解决敌人那就赶紧远离对方,等待实力足够,可以解决敌人的时候再回来。
让他讲经,也能讲的头头是道,至于能领悟多少只看个人造化,教徒弟就一个字‘悟’,悟了就能进境,悟不了就得想想别的办法。
……
在罗都山一众商讨的时候,远在血陵崖隔岸两千里的地方。
一位身着法袍的暗红肤色的修士站在界碑面前。
他的眉头紧锁,面色有些复杂。
与界碑相对的是他的界碑,却生生被移动了两千里。
身着法袍的禺侗圣人沉吟道:“冠命侯?”
“据说你击败了冥族的新晋大能,还是以第三步的境界,道行着实厉害。”
暗红肤色的圣人淡淡地说道:“手握器灵神兵,背景也算不错。”
“可惜你惹错了人。”
“这两千里,你怎么吃下去就要如何吐出来。”
修士没有踏过界碑,而是眺望两千里之地,从袖袍中取出一枚玉简。
暗红色的手掌摩挲玉简,没有过多犹豫的将之捏碎。
破碎玉简上还有三个字飘过。
‘找到了’
他确实找到了。
自从他来到这里多年搜寻也未确定位置。
没想到因祸得福。
那冠命侯也不知道用什么手段知道此地的秘密,又刚巧划出了这里。
他反而直接确认地方。
估计这里就是他们寻找许久的宝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