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郯城,徐延之府。
徐玄在郯城县官署被长史傅亮当场抓获,消息一经泄露,众皆哗然!
得知此次带兵入郯城的是大都督、鲁国公郑略,郯城百姓这才知道皇帝终于睁开了眼,有了杀神郑略,苦于徐氏的郯城百姓总算是能搬开头顶这座大山了!
徐延之府邸,徐熙、徐殷等各房支宗室齐聚一堂,徐玄在郯城县衙署被郑略受所擒之事传出,诸徐大惊,忙齐聚徐延之府邸,商讨改如何对付郑略。
徐延之坐在首位,他一语不发,满头白发的仲父房徐殷最为年长,他倒是开了个头:“徐玄说到底与我等同姓一个徐,郑略不过一莽夫,沈穆夫不过一家奴,竟敢如此对待我宗室之臣,听说他带了五千人马来郯城,这是要掀了我东海徐氏的宗庙吗?”
“是啊二爷,您贵为当今陛下的亲二叔,理应上奏弹劾郑略冒犯宗室,骚扰地方,拥兵自重!”叔父房的徐熙也从旁附和道。
“一定要郑略放了四哥!”
“对,阿耶,放了四哥!让这群臭丘八滚出郯城!”徐延之的次子徐建之也站出来。
……
与徐玄同支房的季父房几位纷纷请求徐延之上奏洛阳弹劾郑略,更有甚者还口出要皇帝杀了郑略之言!
“嘭——”徐延之以掌击案,吓得众人心口一震,徐延之怒斥道:“够了!这些年你们做的还不够多吗?居然还要求今上杀了开国重臣?摸摸你们自己的良心,还热着吗?”
“二,二爷何必动怒?”徐熙吓得声音都小了三分。
“徐熙,你也是族中老人了,我不问别人,就问你这些年名下多了几亩田,几座府邸,几间铺子,新增了多少奴仆,添了几房妾室,收了多少孝敬,认了几个义子义侄?你还记得吗?”徐延之指着徐熙追问道。
徐熙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作答,只能低着头不敢与徐延之对视。
“你,还有你们,你们,”徐延之手指着一群不成器的宗室:“若不是仗着你们都是东海徐氏的人,哪里来的今日荣华富贵?如此尚不知足,你们还想要什么?”
徐殷从旁解围:“老二,你可是皇叔之尊。老夫知道你与老三还有书信往来,不过就是要你去郑略那保下徐玄,有这么难吗?”
徐延之叹了一口气:“老~叔!当年陛下有令,命徐氏嫡脉迁回郡治郯城,仲父房一支迁厚丘,叔父房一支迁襄贲,季父房一支迁兰陵,你们在京口有多少土地回到原籍加倍赏赐……
可是,时移世易,各支不愿意留在各县,全都回到了郯城,这岂非是抗旨不遵?
陛下念及同宗之谊不忍苛责,尔等不思精忠报国,以慰陛下,却依仗皇亲之尊,宗室之贵,横行地方,诸多不法,使皇室声名扫地,尔等没有自知之明,我都替你们汗颜!”
“老叔你也一大把年纪了,旁人不知道陛下的脾性,你还不知道吗?你遍览史书,见过那一朝的开国皇帝是好相与的?秦皇一怒,千里白地,血流成河!汉太祖刘邦还杀了好几个异姓王,这些道理您还不懂吗?”
闻言,徐延之次子徐建之也不敢说话了。
“这——”徐殷一听事态如此严重,也不好再多言。
徐熙目光呆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诸徐都畏惧徐延之这位皇叔,不敢信口雌黄。
徐延之真的是头疼,皇帝开国以来本就没有封建诸侯的意思,如今这些宗室众人不但不能给皇帝长脸,反而屡犯重罪,为祸一方,要是罪行大白于天下,日后宗室受封岂非痴人说梦?
本想着能混个公侯之爵,世袭子孙,没想到在郯城还卷入了宗室这次大祸!
若是当初没有致仕多好啊!
一想到三弟徐益之和侄儿徐泽之父子二人一文一武,在朝在野,又都身居高官,徐延之悔之晚矣!
谁能想到自家侄儿竟然能取代晋室开创新朝做了天子呢?
再回头看看自己不争气的次子,徐延之也只能听之任之了!
“目下,还是要去见一见郑略。”骂走了东海宗室后,徐延之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去见郑略。
“那儿子去准备。”老二徐建之拱手准备出门。
“阿耶,儿子以为您不应该急着去见鲁国公。”此时,徐延之长子徐谦之进了门,“二弟,不急。”
“大哥。”不知为何,年近三十的徐建之对这位亲大哥可谓是恭敬有加。
“哦?”徐延之重新落座:“大郎你说说看。”
年过三十的徐谦之身长七尺,身着素服,身量高挑,体格宽大,甚为俊美,他缓缓落座:“阿耶,我们的陛下不只是想做徐氏的天子,他是要做天下的皇帝!”
“此言何意?”
“回阿耶,儿子的意思是陛下爱民之心,人尽皆知,此次陛下一定会严惩宗室,并且大肆株连,诛除罪恶,铲除祸端!”
“我们只需要洁身自好,不参与徐玄他们的事便可以安枕无忧!待天下一统之时,我们或许还能得受茅土,封爵赏地!”徐谦之耐心的解释道。
徐延之体弱多病,所以早早从丹徒县丞任上致仕,且因其家风严谨,不慕浮华,所以杜绝私相授受,贪污受贿。
长子徐谦之比皇帝徐宗文略小几岁,继承了徐延之家风,敢于直言,秉谦守节。
徐谦之早年以门荫入仕担任秘书郎、中书舍人等职,太元十五年徙谒者,因上书言国舅王恭府邸车马等逾制外放琅琊主簿,后迁为广陵相。
宁国建立后,徐谦之被擢为下邳太守,入仕十数年以来,因其清廉自守,不畏强权,敢于直言,实事求是,又曾在任疏浚河道,修建水渠,利国之举不胜枚举,故深得琅琊、广陵、下邳多地百姓爱戴。
“最重要的是徐玄他们家家都蓄养私兵,藏有部曲,陛下屡次下诏军中诸将,地方刺史不得私养部曲,暗藏兵甲,违者以谋逆论处!”徐谦之继续道:“更何况徐玄以部曲之众擅杀胥吏,攻杀都司,若是鲁国公、沈使君据实上奏,陛下盛怒之下命御史台、廷尉府明查,此罪一旦落实便是谋逆诛夷三族的大罪!”
“啊!”一旁静听半晌的徐建之被吓得说不出话。
徐延之抚须颔首连连赞叹:“是啊,是啊!”
“所以,阿耶,我们万不可牵涉其中,更不能去替徐玄诸人求情,国朝初立,陛下治国以法,绝不可能因为宗室便毁坏纲纪,这些人恐怕都难逃一死!陛下的诏命可能已经在来的路上,只能让他们自求多福了。”
徐谦之为官多年,一年年看着自己的这位堂兄一步步封侯拜将,封王封疆,最终立国建朝,成开基肇业之君,同时他也了解徐宗文这位皇帝堂兄嫉恶如仇,从不姑息养奸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