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洛阳宫,宣室殿。
皇帝召三省官长、内阁枢密、六部诸臣议行度田令,众人皆附议,于是下诏施行,命各州郡编户齐民,清查土地,如有隐瞒者以度田不实之罪罪之!
徐宗文第一步是在各州郡施行度田,在边境陈兵之地继续屯田之策。
第二步是下诏新增之丁口不必向官府缴税,向天下百姓宣布有宁一朝永不加丁税!
第三步则是准备进一步施行摊丁入地、地丁合一之新政,以期达到最终之目的——废除丁税!
至于永不加赋那一套,徐宗文不惜的去玩,因为早在北伐军时期司洛等地便推行由官府出钱粮召集百姓修筑堤坝、疏浚河流之政,北伐军治下从未强制百姓服徭役!
当然,今后也不会。
为了充实国库,徐宗文会同时施行有利于百姓行商之策,鼓励各地商贾通行商路以通有无,首先在河西敦煌各郡建立榷场,之后逐渐增加。
一统之后,宁朝会在东南沿海南海郡、晋安郡、吴郡之钱塘、华亭各地设立海陆榷场,准许民间船只行商。
为此,徐宗文与三司、户部官员日夜查询国史及秦国(前秦)、凉国(后凉)户籍,推算宁朝此时的人口户数。
晋在八王之乱前全国二十个州共计有二百四十五万户,人口两千余万人,如果加上士族豪强官吏荫蔽的人口,实际人口应该不少于三百万户,三千万人。
南渡建康后,各地侨州侨郡新增人口约有五十万户,这些因为战乱来到南方的人再加上南方数州原本人口八九百万,实际上应当在千万以上。
彼时,北方大乱,汉赵人口也有三百多万,汉赵分裂后刘赵(前赵)有二百八十万,石赵(后赵)占据中原,人口亦有二百多万。
慕容氏燕国(前燕)有一百三十多万,拓跋氏代国也有百万人口。
河西(前凉)因为远离战乱光姑臧便有三万户二十万人,河套匈奴诸部较少那也有二十多万,黄淮之间两百多万多,北方列国总共有千万人口。
相比太康年间,北方因为战乱人口流失达五百万至八百万左右!
而全国人口也从三千万迅速跌落至两千万,南北方总人口下降了七百万至一千两百万之间。
到了太元末年,因为徐宗文屡次北伐大获成功,又打击豪强坞堡,强力施行屯田策使得晋朝新增人口数十万。
熙平年间以后,晋朝人口突破三百万户,人口达到一千五百余万!
宁朝建立之初,还未进行清查土地人口,但若加上河西及新获得的并州诸郡,人口最少也得在一千七百万之间。
此时,算上燕国、魏国及辽东、辽西尚未归附的各州郡,天下人口当在五百万户,两千四百万前后。
当然,真正的数字还需要宁朝派出官吏到州郡仔细查询之后才能得出。
但天下如今的人口比之太康年间还是少了近三分之一!
徐宗文的目标是以强大的军力为保障,清除一切阻碍,强行推行新政,力求在十年之内一统天下,使天下人口远超于太康年间,如此才能有余力去征服周边诸国,在有生之年将宁朝推上盛世!
“封安西将军、鲁国公郑略为扬州刺史,都督青、徐二州诸军事、加兵部尚书衔,命其提调五千人马驻东府城。”
东府城在建康之东,属于扬州刺史治所。
“安西将军一职由平西将军沈冲接任,安西将军驻地便定在姑藏。”
姑藏是此前吕凉(后凉)的都城。
为了稳定江左,徐宗文将郑略这尊杀神安置在前朝旧都建康附近,只要度田令在江左受阻不能顺利推行,到时候就莫怪徐宗文挥起屠刀,大开杀戒了!
“既然东府城已有驻军,就让刘裕带着他的人马返回会稽,严防徐道覆天师道死灰复燃。”
徐道覆比孙恩、卢循之辈更擅长谋略,自称天师道在三吴起事失败他便带着剩下人马沿海陆逃到交广之地,他将人马隐匿在海外小岛,旦有命可朝发夕至。
徐宗文不想放过这样的海战人才,对于徐道覆他更多的是收为己用!
因为新朝建立,诸事繁杂,尤以新政为主,徐宗文便在薛赞的建议下暂缓灭燕,准备接受了燕国的“岁币”之后,坐等燕国诸慕容之乱爆发再后发制人。
转眼间,武赫元年十二月便要过去,宁廷施行新政的效率极为迅速,由并州开始的度田,一直到青、徐、扬三州,各州刺史、太守为了博得皇帝青眼相加纷纷努力施政,强势度田……
“砰砰砰……”
这日,天色未亮,就有人拍响了东海郡郯城官署的大门。
“何事?”
“赶紧回报府君,沈使君派来的胥吏已经在郯城清查田亩了!”
“啊?这沈穆夫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皇亲国戚的田他也敢查?”
看守衙署的衙役立刻将消息传给了县令徐玄,徐玄听闻之后大怒,立刻派出县中衙役并召集徐氏部曲前往城外郡吏清查之处。
这徐玄出自东海徐氏,只不过是庶出季父房的,算起来还真是皇亲国戚。
当年徐宗文担任禁军大统领兼任扬州刺史,大婚前曾回到京口。
冠礼之后,徐宗文继任东海徐氏家主,随即召集族内三老,即仲父房徐殷、叔父房徐熙及季父房的徐玄,命他们将徐氏迁回东海,并承诺赐予大量田亩,以此激励南渡士族北迁原籍。
尔后,徐宗文称王建国直至取代晋室称帝,徐氏便也水涨船高,在无人担任郯城令的空隙徐氏将季父房主事人徐玄推了出来。
徐氏联合当地士族,贿赂中正官为徐熙谋了个上等审评然后上报吏部,吏部司官员一查之下发现徐玄出自皇室不敢得罪立刻补录职表,将命状下发,徐玄的官身便是由此而来。
仗着徐氏皇亲的身份,东海徐氏庶出三房在郯城大量强占土地,当徐玄得到朝廷即将施行度田令顿时如坐针毡,如今彭城的沈穆夫又派人来到郯城,依照他对徐宗文昔里言出必行的旧印象,他感觉此次度田之后自己名下的土地很有可能会不保!
今日之前,徐氏曾经联络现任的徐氏家主——刑部尚书、宗正府令徐益之,但洛阳回信却依旧遥遥无期,这让徐氏宗族们再也沉不住气,于是私下商议如何对付此次度田。
“几位宗亲,我等去信洛阳已经一个多月了,按时间计算,足够一个来回了。徐益之现在势大,估计已经看不上本宗了,咱们直接来个先斩后奏,把来郯城清查土地的人杀了再说!”
出主意的正是一向胆大妄为的郯城县令徐玄,平日百姓诉讼他便以贿赂判输赢,私自加征赋税,利用职权和皇室宗亲民义侵占田亩的事他也没少干。
“若是真被胥吏们把我等隐藏的田亩清查出来,依照新律我等要上缴近十数倍的田赋!”
“可是杀胥吏真的可行吗?要是洛阳那位知晓了可饶不了我等!”老持承重的仲父房主事人徐殷已经年过五十,俗话说五十可以知天命矣!
“伯父!要是真让沈穆夫在徐州把度田给干成了,咱们才是真的悔之晚矣!”
其他几个宗室也纷纷支持:“徐玄所言极是,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唯有一个身形瘦削的宗室表示反对:“没有朝廷允许,擅杀命官也是大罪!要是被御史弹劾被廷尉府查实了我们怕是三族都没有了活路。”
徐玄大怒,他冲过去一把抓住那人丝绸领子,抬手扇了对方一个巴掌:“迂腐,都能到了生死关头,还瞻前顾后,老子一巴掌把嘴巴给你扇歪!”
“三族?就算是诛了我等九族又能如何?皇帝陛下还能把自己族人给灭族吗?”
“我东海徐氏如今是宗室!天下谁敢动我们?”
“杀了郯城的胥吏我等还可以联络徐州境内所有反对度田的士族,一起去彭城刺史官署请愿,我就不信他沈穆夫能有胆子敢把徐州士族怎么样!”
那名被揍的宗室捂着嘴巴“哼哼唧唧”,再也不敢说话。
叔父房的徐熙也同意如此做法:“二叔祖,不要再犹豫了,迟则生变!”
其他宗室也纷纷赞成。
徐殷捋着胡须,最终下定决心:“好吧,那就按照你们的建议,立即以假传刺史政令之名拘捕郯城县内所有负责清查田亩的胥吏,先把人押入县牢。”
“老四,就由你去处置!”
郯城县令徐玄在同辈中排行第四。
“喏!”
徐玄喜出望外,当即领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