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青只憋出半句“这样不妥”,便一直处于无语状态。
“这边两位都是女子,只要你不转过眼来,有什么关系?”我说,“事情解决之后,再请监国褒奖这位姐姐就是!”
“实在太失礼了……”阿青小声嘀咕着。
我把宫女的衣裳跟自己换一换,立刻打了个寒战,这是为了显身材还是怎地?大冬天,她穿这样少,我倒是一直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这下温差大了。
看阿青还在念叨,我哆嗦着,打趣道:“唉,阿青顾忌那么多,不如好事做到底,再脱一件衣,给这位姐姐披上吧?”
他小心翼翼地回头,见我俩穿戴整齐,才放心大胆地转过身来,责备道:“莫非你打算将人就这么丢在这儿?”
“是啊。”我回答得特没心没肺。
“太胡闹了!”
阿青不自觉地提高了音调,我急忙伸手去捂住他的嘴。
“急什么,不还有下文么?”我说,“既然认为将人留在此处不可,劳烦阿青先守在这儿,又怎样?”
一把拉下我的手,阿青坚决道:“不妥!不亲眼见着你进去,我不放心。”
“嗯……也可。”
我低头看看那位倒霉的宫女,阿青明白我的意思,脱了外衣下来,覆在女子身上。拾起食盘,我随手磕了磕泥土,又拎了汤碗放在上面。盖好盖子。
“刚才都弄洒了,没关系么?”阿青问。
“无妨啊。”我笑笑,“又不是真要给监国送吃的去。你先替我看看,发髻挽得对称不?”
准备妥当,我正欲钻出屋底,突然又听见脚步声沿着头顶的木板一路过来,急忙再缩回去。
宫女们送餐回来,轻声议论这这几天发生地事情,走得太快。我在地板之下听不全信息,只大概捕捉到了诸如“真可怕”“嫡妃也是……”之类的短语。$$
确定人走光了,我急忙钻出去,爬到走廊之上。随后理了理裙角,端着食盘往前殿去。
刚走两步,迎面拐角转出三名巡逻的内侍,我低着头,伪做自然地与三人擦肩而过。
刚越过去不到五秒,三人之一突然在我身后喊:“喂,你!”
我动作一滞。停下脚步,平稳地转过身,依然低着头。我看&书 斋
“怎会有落单的宫女?”另一人对喝止住我的内侍疑惑道,“不是都关在侧殿么?”
我小退一步,用怯生生的口吻解释说:“诸位小哥,这汤是殿下传的……只煲得久了些,这才送来……”
“喔。”
三人彼此看了看,推出其一,让他领着我送汤菜去主殿。
到殿门处,我发现看顾大门的又多了四人。似乎双方正在交接。押送我来的内侍上去说了一声,便径直推了殿门,放我进去。
里面真暖和啊。
我小步慢踮着走到屏风内侧,见东宫随口叫地菜肴摆放在四个小案上,另有一壶酒,正搁炉上热着。
东宫背对着我坐在案前。连筷子也没拿。单手撑着头。
“殿下……”我张口想报个汤名儿,突然想到要是东宫听不出我的声音,回一声没要过那菜,我就糗大了。于是悄悄回头看看紧跟着我进殿的内侍,再对东宫柔声道:“殿下,空腹多日,暴饮暴食伤身,还请先进点清淡粥品。”
东宫闻言。回眼看看我。
我适时抬起头。对他眨了眨眼,又立刻躬低身子。将食盘放在案上。
先是一怔,东宫吃惊地猛转回身,一手按在桌上。
该不会把我认作他家假太子妃了吧?我用后背挡住内侍的视线,悄悄抬手,指指身后那几人。
“……”似乎会意,东宫对我扬声道,“你过来伺候,其余人等退下!”
一名内侍上前,阴阳怪气:“监国大人,总管还在等你的书信。您进膳的功夫有的是,这信就先写出来,别再耽搁了!”
东宫并不恼怒,笑道:“送去长青宫的手谕,不细细琢磨怎么行,退下吧!否则,到明日,也还是白纸一张呢!”
那内侍听了,骤然再向前一步,被身边的人拉住。
“如此,只得请殿下慢用了!”后者咬牙切齿道,“小人告退!”
我低头没出声,直到听见后方传来关门的声响,这才回头扫视一下殿内,似乎没别人。又到门口去看看窗上地人影,贴着门扉听听谈话声,确定无人注意,才回到正殿中心。
这期间东宫也一声不吭,跟着我移动。
看见他狐疑的眼神,我拢了拢袖口,轻声道:“殿下心有疑问,请先吃些东西再谈吧。”
说完,我将案桌上的盅子盖子一一掀开察看,盛了小半碗不知什么粥还是汤或者羹之类的糊状物,放到东宫面前。见他不动调羹,又把筷子连同筷枕一道搁在他手边。
东宫张开五指,按住碗口,压低嗓音问:“四姑娘?”
我心下一惊,如果承认是四姑娘,只要东宫困境得脱,接下来的麻烦可不少。单是对四姑娘行踪知情不报,就够东宫把我埋怨出满身弹孔了。于是摇头,道:“殿下错认了,在下非是四妹。”
“哦。”东宫失望地叹了声,再仔细打量我。他小啜一口碗中的汤水,突然问道:“真的么?”
我好气又好笑:“殿下,你饿了两日。先不要怀疑在下的真假吧?”
噘了噘嘴,东宫将手中地餐具一放,拎过手巾擦擦,轻声说:“本宫不信。四姑娘,你是受秦晏嘱托前来的么?”
“殿下!”我无可奈何道,“就算你无心进食,也先谈正事,好吗?”
东宫继续纠结于他认定地事实:“秦晏能找着你,为何却一直对本宫隐瞒。是四姑娘已经婚嫁?难道在他眼中,本宫是强人所难的人?”
“殿下,别闹了!”我差点没起身跟他拍桌。
谁知东宫立刻回道:“在胡闹的是你!还拒不承认吗?”他说着,忽地伸手,按在我的脖子上。
肌肤的热度,以及相贴的触感,再再提醒我一个被遗忘地要点----
宫女地装束,衣领太低!
坚持是秦晏的话,他应该能看见、摸到的喉结,却是拿不出来的东西……
东宫得意地顺手揩油:“自称是你兄长。还挺嘴硬,怎么,现在没词了?”
我闭上眼,认命地微微点头,将东宫的手拉开,沮丧道:“殿下,请自重。”
“承认?”
“殿下洞察秋毫,民女拜服,再强撑也是无济于事。”真倒霉,看来“秦晏”见东宫的时候免不了挨顿削。罢了,这都是小事,正事要紧。“不知殿下对皇城内中形势,了解多少?”
“你兄长在外打听,知道多少?”东宫反问。
----主动权又不在你手上,你那么急着问我做甚?
“殿下也许不知。这一朝一夕间。停留在京的东宫舍人大多被投入囹圄,虽设法营救一时也脱身。”
东宫并不意外,喔了一声,又问:“除此以外,还有谁入狱?”
“曹少师,以及数位与之交好的朝官……”
我将自己得知地情况向他说明,但只讲述皇城外地部分,也隐去帛阳地穿针引线。每提到对立方地动作。必然连接着叙述定国公方面的对策----当然,是秦晏建议定国公采用的对策---借以安定东宫的情绪。
东宫恍然:“秦晏只对本宫提说留意数位皇弟。原来难言之处,情势是如此……”
我笑笑。
“倒是让他辛苦奔走了。”东宫难得有句体贴话,然而,接下来又很讨打地问我,“牢里的也就罢了,你兄长打算什么时候救本宫出去?本宫在这里被宦官看管着,已将近三日,不能再拖!”
我心生不满,瞥他一眼。
----你在丹华宫只是饿了饿,何况还能要挟着别人送吃的,又没什么大不了,牢里的才会受苦好不好?
“兄长说了,请殿下少安毋躁,尤其是多顺着胁持者的意思……”原以为这句话会造成他反弹,我抬眼看看,他毫无动静只是盯着我,我心下诧异----莫非是饿久了反应迟钝?于是自行接下去解释:“首先,殿下平安要紧,一切退让都是暂时的,请勿要记在心上;其次占据丹华宫地人马,势单力薄,并不足以为惧,只要殿下好颜相待,施以薄恩,许以重诺,不愁策反不了这些小人,届时……”
独自一人说这么多,不见东宫表态,更没受到打断。
我更觉得异常,抬头轻声唤到:“殿下?有在听么?”
东宫猛然回神:“啊?你说了什么?”
可恶,居然给我发呆去了!
我忍住青筋爆蹿的火气,用四姑娘的柔声和气,对东宫道:“还是请殿下一边用膳,一边听民女道来。”
东宫点头,道:“四姑娘,你与秦晏实在相像!”
我心里一动,莫非他起疑了?还是我不知不觉露了马脚?
“……嗯,兄长与民女是同胞双生,自然比一般兄妹更为相似。(这是胡扯)”我一面说,一面快速在脑中搜索可能导致穿帮的因素,猛然想起手上那三条抓痕,急忙将右手藏在袖里。再瞥东宫一眼,他似乎并没注意到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