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我没兴趣搭腔,张缇甩甩袖子,换出一副严肃的脸孔来:“东家当下有什么吩咐呢?”
我原本是想要到城内各处检视受损状况,不过这个时候没必要让张缇跟从了,便说:“张师爷对即墨大人的样貌还有印象吧?他刚才被飞石所伤,正在城楼附近接受救治,麻烦你带人去帮忙将他送到客栈歇息。我看 书_斋”
“咦?第一天就有大官负伤?”张缇惊讶道。
拿到京里不算啥高官,但是放在夏县这种小地方,即墨生怕下一个看诊的轮不到自家人。
原本我还戒备着:在这个非常时期只身去到民众中间,或许会因为什么事情被围住,不过事实上这个担忧是多余的,除了少数人拎着恐怖的人耳朵或者人头来讨赏以外,没什么意外的事件。
----莫非是因为我低调得无人拿我当回事?。
天色暗下来以后,城里城外自然就都消停了,北狄那边收兵回去,吃饭睡觉。我们这边重新排了排岗哨,随时提高警惕。我看书_斋以防对方偷袭。
不过城楼被砸得真是惨,站在街上看过去,楼体漏出一个中空的大洞,正可以看见对面的月亮。
我望着那缺口发呆,来到夏县,光忙碌也就罢了。有点生命危险也没什么。可想不到这才几个月,就摊上两拨强盗。外加一起勒索未遂。京城里是文官天下,一出了门,才明白秀才遇到兵是多么正常的事情。
如今我紧密接触地,并不是东宫,也不是律法国法,而是民众。
我以前学的都是些圣贤书或者偏门理论,拿来应付同一层次的人勉强能成,面对老百姓,那真得从头学起。
对付当官的,可以胸有成竹,对象换做是“群”“众”时,为什么心里总觉得没个底呢?
这个群体是既天真又务实,既单纯又敏锐,难捉摸、难相与、难敷衍,并且还能担当责任感地试金石。
作县官,其实比在朝廷里当一名文秘,刺激得多了。难怪做官的要往上提升,往往都得先下放去州县做几年基层----这儿可以锻炼官员各种能力,无论台面上下的,都是必须的功课。
不过跳过这课程的人也不在少数。
还是江近海那句话,出身与际遇,都是天赋。
天道酬勤,勤能补拙,大概也包括了“用磨炼来弥补你地运道不足”这层意思吧。
我一面揉着太阳穴,一面自怜兼自勉地胡思乱想,慢慢踱回衙门。恍惚间,似乎又感到有谁在余光里闪过,转头去看的时候,没见人影,只是面对着孙家店紧贴封条的大门以及旁边黑洞洞的小巷。
莫非是今天过得有点紧张(有点?),产生幻觉了?
我抬眼看见阿青抱着几块木板往大堂上放,急忙进衙门去,问:“阿青,这是做什么?”
“等敌军退了以后,这些东西能用来修补房屋的,自然要留着!”阿青理所当然地回答,“你瞧,这方面张师爷也无经验,城楼上下没禁止人靠近,估计明早那些完好的瓦片跟大块木料都会不见踪影了!”
“啊?”那不是抢嘛?
即使是废墟,里面的建材依然属于公家所有啊!
第二天早上到城门处一看,果然,四散的木板全都消失得干干净净,原本阻塞阶梯的建材废料也不见了,连大于二分之一块地碎瓦都没给我剩。
我是不是该赞叹至少咱家百姓生命力旺盛精神劲儿挺足?
替他们考虑那么多有的没的,完全是庸人自扰嘛!
“秦晏,对面来了两匹马!”东宫指向北狄的大营。
他说的两匹马,自然是带着骑士的。经过昨日一战,人家又派了两名使者,再次递书信。不同地是,这回地书信并非继续要求“打赏”,而是请求会面相谈。
想当然尔,我是爱惜性命的人,绝对不会答应出城商谈,于是便请对方遣使者入城详细商议。
按照我们地回复,北狄派出一名华服男子,带两名随从,绕道来到夏城南门,等着我放他们进去。
我一看,哟,这不是熟人么?在忠县救过我的北狄商人,以及他那位小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