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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节 别再打手心啦!

回到曹府,不意外地又见曹寰在花园里等我。

    “秦生,你又多为了。”他开口就是这样一句。

    我装傻:“学生不明白先生的意思。”

    “殿下就在本官眼前召见刑科给事中王郊,你认为本官看不出来吗?”

    啊?

    东宫果然不可靠!就这么点小事,都做得漏汤滴水的……

    “呃,学生中途离场,所以发生何事并不清楚。”

    曹寰毫不客气地指出:“难道你认为,本官会相信,那些话真出自殿下的思量?”

    “……殿下说了什么?”

    东宫有照着我的交代行事么?

    曹寰倒茶,慢条斯理道:“他招来王郊,随后当着本官和诸位大人的面,夸奖王郊的德行操守,却批评另外几位与王郊一道参劾本官的谏臣,言辞尖锐得近乎刻薄。”

    啊,这么看来东宫干得不错呢。

    我笑说:“由此,先生不觉得殿下对你很是敬慕么?”

    “……由此,‘先生’觉得某位学生又逾越了。”曹寰学我的口吻。

    “没有啦,先生您想太多了!”

    想着嬉皮笑脸蒙混过去,突然发现曹寰手边放着,啊!放着御赐的戒尺盒子!体罚朝廷命官是会吃不了兜着走的,但只要有这个……

    呜,不是吧,只是拿出来吓吓我的对不对?

    “古字所谓‘教’,其形象,即是四位弟子与执教杖的夫子。”曹寰说着,打开盒子,“眼下秦生不过是六品编修,却与监国交往过密,甚至暗地左右殿下的行止——”

    ——可罪不及死呀!

    呃,我是说罪不及挨手心,怎么讲也是为了曹寰好啊。

    “先生误会了,殿下说了些什么我完全不知情,真的跟我没关系!”一急起来也忘记用什么学生的自称,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推个干干净净,回头再去跟东宫合计。嗯,就说是阁老教的,曹寰总不便跑去证实吧。

    曹寰学着东宫的腔调:“是啊,上奏上表,应是对事而非对人,对人自然有衙门评核——诸位大臣,莫非是看本宫太过清闲,故意找点乐子?少师也是,不见你一份辩白,本宫也不便平息纷争。本宫知道,王大人(指王郊)是当年少师你亲自举荐的,可有你这样维护后辈的?这叫护短!”

    我已经可以想象……东宫得意洋洋指着曹寰的表情……

    这还没完,曹寰继续朗声道:“按理当是双方各领二十大板,不过圣人面前,不耽那些俗刑,给本宫回去反省,就此消停,怎样?”

    还、还二十大板?

    东宫这哪里是对夫子的口气?曹寰肯定觉得颜面扫地。

    ——天可怜见,这绝对不是我教东宫的!

    我下意识不去看戒尺,装作不知马上就要再现挨手板心的惨剧(比上回还多十下)。

    曹寰修目一瞥,道:“殿下何时学会这般腔调?”

    不是挺有领导风范么?

    我低头回答:“……确实,听闻先生遇到麻烦,可学生不争气,朝中无人可托,只得恳请殿下帮忙,没想过殿下为了先生着想,会说得这么难听……”

    最有欺骗性的谎言是九真一假。

    曹寰站起身,捧了戒尺回屋去,再出来的时候顺便换了一身衣服。他说:“这回的事情到此为止吧,本官并非因为殿下的言辞伤人而恼怒,他是为了谁好,心里有眼自然能看到。但是……”

    他加了一句但书,告诫我,下次如果东宫再有这种念头,我一定得劝阻住,否则东宫的言行不当就是我的责任。

    至于是怎么个不当法,今天的问题就是,咳咳,在孔圣人画像前批评自己的老师。

    囧。

    所以说人与人不同,有些问题的关键点,就是那么让我意想不到。

    能不挨手心就好,我的要求不高。

    之后几天无事。

    到这个月中旬,我接手的卷宗里面出现了王郊的请调书,他十分诚恳地检讨了自己的过错——说是被小人利用,误指曹少师受贿枉直——深感愧疚惶恐,愿远调乡野偏地,洗心革面从头做起。

    又过了数日,陈和等人开始出现在曹府,偶尔参与曹寰的学会。陈和在以诗文会友的氛围中逐渐活跃起来,倒出乎大多数人意料。

    再说王郊,被他们排挤了,很明显。可怜的家伙,骂曹寰并非骂得最狠的,但他背弃举荐自己的恩人(曹寰),正是最不能被官场原谅的那类人。为了杀一儆百、防止反弹,我不得不想办法让他们小团体内部失合,把矛头转向王郊。

    而结果,可以用一句话解释:性格决定命运。

    “秦生虽在暗处,却也是贸然行事,这回的结果,兴许是运气不错。”曹寰点评说,“下次不可再胡来了。”

    “先生教训得是。”

    于是我继续做我的抄写编修和跑腿龙套,偶尔注意一下当前的形势。

    唉,这日子真是……清闲得生霉啊……

    跟我一样无事可做的还有监国的东宫太子。

    其实他很忙很忙,但这里有个比较级的问题:是一件难处理的事务让人头痛,还是一大堆等着处理的事情更焦头烂额?所谓蚤多不痒、债多不愁,就是东宫现在的状态。

    因此他也是闲得发慌。

    “要出宫、要出宫、要出宫……”整日像蚊虫一样,在我旁边嗡嗡来嗡嗡去,这只大蚊子还拍不得赶不得。

    而且最要命的是,他搬到新东宫殿的隐性理由——

    那座宫殿底下有接通密道!

    这下可算乐着他了,没事就往外跑。他不敢往我家钻,因为我家就是曹寰家,他挺怕被曹寰唠叨的。于是时常跟我约个时间,约个地点,在外面碰头。

    他似乎认准了我是称职的导游,想出去玩,就一定要拖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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