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知弦的手臂从眼眶里深深地没入了白色羚牛的头颅,她抽出拳头,整条衣袖被羚牛坚硬如石的骨骼血(肉ròu)撕成了碎片,(裸luǒ)露在外的手臂上鲜血淋漓,数条深可见骨的伤口向外散逸着(阴yīn)暗的气息。
赤发若燃的魔法少女怒意未消,原地跃起后一脚踢在羚牛的腹部,结界中一阵地震似的摇晃,那头重如山丘的白色羚牛竟被她踢得滚到了十多米之外。
四蹄朝天倒在地上的白色羚牛癫痫似的抽搐,四条惨白色的牛蹄表面出现了无数石缝般的裂纹,巨大的牛蹄散落成四堆碎石,向下滚落移动到了羚牛背脊的两侧。
白色羚牛从背上长出了四条牛蹄,曲措被栗知弦砸碎了一半的白骨人面奋力挣动,将羚牛的头颅倒转了过来。
这头山石拼接的怪物腹部向上,双角向前,蹄下烟尘滚滚,再次向着布赤本玛的方向袭来。
曲措的骨面上属于人类的表(情qíng)已经完全消失,她的眼里只有那个小女孩的祭司骨血。
俞佩环把布赤本玛抱在怀里,拿出手帕给她擦去涕泪,轻拍着小女孩的背脊道:
“别怕,姐姐们既然来了,就一定会把你救出去。”
栗知弦抬起双手将挡在眼前有些碍事的散乱长发拢到脑后,从握着的地方一把扯断掷在了地上。
她晃了晃只到耳畔的短发,赤色火星般的碎发在黑暗中向四周飘落。
风乍起,火星乱。
栗知弦仅凭脚掌发力便跃至半空,右腿向后一蹬,踏出了一大片白色的气浪。
借着踩踏空气的反震之力,栗知弦一拳砸在那头将近一层楼高的白色羚牛头顶,用霸道至极的蛮力一拳砸停了它的冲锋,也砸裂了它的颅骨。
白色羚牛四蹄一软跪倒在地,硕大的头颅被那个拳头砸得贴在了地上,嘴里啃进了一大口泥土。
栗知弦握住两根牛角的根部,铁箍般的十指生生握进了那对岩石牛角的表面,惨白色的石粉簌簌滑落。
她举起羚牛的头颅,火炭般的瞳仁与曲措的骨面对视了片刻,直接用头槌撞了上去。
轰!
炸雷般的撞击声令整个结界为之一震,俞佩环连忙捂住了布赤本玛的耳朵,可小女孩还是被这惊天动地的声响吓得两腿一软。
轰!轰!轰!轰!轰!
栗知弦双臂紧绷,提着白色羚牛的双角向上拉扯,接连不断地用头槌猛撞着羚牛额头上那层白骨人面。
曲措的脸上惊骇(欲yù)绝,庞大的羚牛像被拧住耳朵的兔子一样蹬动四腿,却始终无法脱离栗知弦的掌控。
头槌撞击的蛮力越来越大,曲措的白骨人面上出现了越来越多的裂纹。
起初曲措还能勉力修复,等到栗知弦拔下白色羚牛的脑袋提在手里疯狂撞击的时候,那张白骨人面弯月形的嘴里便只能发出绝望的尖叫声。
“你不能杀我!你不能杀我!”
丹巴多吉捂着(胸xiōng)前的伤口,艰难地走到栗知弦旁边,道:
“不能杀她,她已经和木雅的寄魂物合为一体,杀了她便会折损木雅未来的运数。”
“未来的运数?”
栗知弦停下撞击,发出一声轻蔑的冷笑。
“木雅的未来在这里,这里和这里!”
她转过(身shēn),重重地指向达瓦次仁、布赤本玛和那个仍在哇哇大哭的幼童,然后将手中的骨面牛头提在丹巴多吉面前:
“而不是在这种早就该死的垃圾里!”
栗知弦一拳轰碎了濒临破裂的白骨人面,曲措的魂魄和作为载体的山丘羚牛在一声哀鸣后土崩瓦解。
栗知弦拍了拍手心的灰尘,伸手将扔在远处的斧枪召回,用刚刚恢复了一点的魔力化作一发炮击炸开了无人主持的黑暗结界。
大坝村里那个幽深的漩涡开始反向转动,没过多久,那座塌了一半的三层碉房和栗知弦、俞佩环等人重新回到了现世。
大坝村外,那座丹巴多吉眺望过的低矮山丘中异响连连,黑点似的群鸟仓皇地飞向天空,各种各样的野兽像是背后有东西在追赶,争先恐后地逃出了山林。
没过多久,山林中的树木尽数枯萎死去,山丘的表面出现了一道道深不见底的裂缝.
木雅人供奉的神灵们有所感应,附近几个村落的屋顶、灶台、门槛等处纷纷出现了泛着各色灵光的古怪(身shēn)影,有的高如楼栋,有的小如玩偶,兽首人(身shēn),奇形怪状。
它们不约而同地望向那座死去的山丘,在黑夜中唱起了一首古朴低沉的哀歌。
俞佩环指尖亮起两个砂粒大小的魔法阵,她扬手将两粒光砂抛进布赤本玛和大哭的幼童眼睛里,让她们沉沉睡去。
栗知弦戴上耳机,伸手分给俞佩环一半,耳机里传出激昂的电吉他前奏。
两人并肩坐着望向夜空,十几颗飞驰的流星正在接近,那是巴西局援军的飞行轨迹。
栗知弦跟着耳机音乐哼唱了起来,俞佩环却依然低垂着眉眼。
“怎么了,因为多杰花毛和其他的受害者不开心?”
“有一点吧。”俞佩环叹了口气,道:
“邪神、魔怪、诅咒……这些东西归根结底是**,我们学了很多魔法,完成了很多任务,但好像其实并没有解决很多问题。
小时候以为魔法是万能的,等接受了魔法教育,做了魔法少女,才知道魔法也有很多做不到的事(情qíng)。”
“那能怎么办,见一次打一次呗,邪灾局这么多年了不都是这样。”
“从来如此,未必就对。
知弦,我想到更高的地方去,也许站得更高看得更远,就能做到只靠魔法做不到的事(情qíng)。
你愿意陪我一起吗?”
“行吧,虽然我不太明白你在说什么。”
栗知弦伸了个懒腰。
“那个……你借我点钱吧,我这个月的工资差不多花光了已经。”
“你要干嘛,又缺钱买酒了?”
“没,我是觉得,我只是缺钱买酒就很难过了,那些缺钱吃饭读书的小孩一定更难过。
我过去也知道很多人在过苦(日rì)子,但这回是第一次亲眼见到……
我想给慕华项目多少捐点儿,等这次任务的奖金发下来我就还给你,好不好?”
“不好。”
“呜哇!俞佩环你怎么这样,你无(情qíng),你残酷,你无理取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