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就能看到天下剑修与洗剑池弟子之间的交锋了。”李宝瓶期待不已。
话音刚落,江畔已有一道身影飞出,落在洗剑池两位金丹中期弟子中的其中一位身前。
“在下乃惊鸿门弟子,凌新,不才,斗胆请道友指点一二。”凌新把自身的姿态放得很低。
“洗剑池,君修远。”被他选到的洗剑池弟子回道。
两位剑修都是外剑流派,下一刻就是挺身出战,剑光一时耀眼,剑气翻飞。
李宝瓶在观潮楼中看得兴趣盎然,看到精彩处还不时叫声好,连故作冷酷的李盏觥也是沉浸其中。
陆青山却是觉得有几分乏味。
毕竟这两位金丹剑修,连剑意都未领悟,在他眼里实在是毫无亮点,还不如桌上的小食更有吸引力。
江上两位剑修正战到酣处。
最后是由洗剑池君修远,一剑点到凌新露出的破绽,轻松取胜。
至此之后,这洗剑盛会算是拉开了序幕。
当即又是有六七位剑修跃身而出,挑战洗剑池弟子。
一时间,浩浩风陵江上,剑光烁烁,剑声阵阵。
剑修之间的争斗,是如电光火石一般,瞬息万变,观赏性向来是极强的,分出胜负也往往是一息之内的事情,让李宝瓶直呼过瘾。
当然,到目前为止,洗剑池弟子都依然是保持着全胜战绩。
毕竟,洗剑池起这洗剑盛会,目的是为了宣扬自家声名,所选出的弟子,自然都是门中精英。
而且大宗门出身的弟子与普通修士之间的实力差距,本就异常之大。
所以,洗剑池弟子保持全胜自然也不奇怪。
陆青山偶然间一抬头,望向远处,依稀可见一条白线出现在远处。
风陵江大潮将至。
洗剑池十四位弟子,到现在,最少都是战过一轮了。
只有那个碧浪剑千流,却是一直抱臂悬于江上,迟迟没人挑战。
——自知之明,大多数人还是有的。
能上黄榜的剑修,对他们而言,早已不是一个阶层的存在。
去挑战?那是自取其辱,没这个必要。
“虽然胜不了,但至少也来个人挑战一下啊。”李宝瓶见这风陵大潮将至,不禁有些着急。
因为大潮一退,这洗剑盛会也就宣告结束了。
少女嘴中不住念叨道:“快来一个好汉……不然一直没人挑战碧浪剑ꓹ 我这回岂不是就没法看到他出剑了ꓹ 血亏啊……”
就在这时!
一面容枯槁的年迈剑客,御剑而起,骤然悬停于那一直无人挑战的碧浪剑千流身前。
“秦山秦家ꓹ 秦鹤ꓹ 还请碧浪剑赐教。”
“耶!终于来了!”少女李宝瓶兴奋地挥了挥小拳头,不用陆青山问ꓹ 已经是叽叽咕咕地主动和陆青山絮絮叨叨起来了。
“白州多剑修家族ꓹ 秦山秦家与我们白马李家,是同属一个档次的存在。
这个秦鹤乃是秦家家主ꓹ 七八百岁的老元婴了,竟然还不知羞,挑战比他儿子都还要年轻的碧浪剑。
不过也幸好他不知羞,不然我这回就看不到碧浪剑的手断了!”
这边李宝瓶在吐槽着ꓹ 那边交战已是开始。
秦鹤同样是专修外剑之剑修ꓹ 上前就是叮叮当当一剑刺出,剑光耀眼,极尽自身变化ꓹ 一股厚重的威势扑面而去。
这是他的巨山剑意,中位意境。
剑出如巨山,势沉无比。
这一剑重若千钧。
碧浪剑千流则是铮的一下ꓹ 流雪剑已然出现在他的手中。
剑身寒光似雪ꓹ 让秦鹤都不禁打了个寒颤。
面对秦鹤袭来的一剑ꓹ 千流只是将流雪朝前一点,漫不经心地荡出。
哗啦啦!
剑中生出浪潮之声。
所有看到这一剑的人,都感觉到这一柄剑中好似是生出无数的江水,江水席卷成浪,朝着秦鹤这一剑铺天盖地而去。
秦鹤咬牙接着斩下,试图以巨山之势,破开千流的这一剑。
轰!
惊涛拍石。
秦鹤的巨山却并没有被这浪涛击垮,他脸上顿时是露出喜色,正准备趁势追击。
谁料,下一刻就是局面突变。
又一轮更高更凶猛的浪涛升腾而起,朝着秦鹤再度席卷而去。
“剑生九重浪,一浪更比一浪强,”李宝瓶兴奋道:“这是碧浪剑的成名剑式,一剑之中共含九重劲力,如水般绵长,少有能与之角力者,不知这老不羞,是能挡下几重浪。”
陆青山目光微凝,静静观看江上这场对拼。
轰!轰!轰!轰!
又是四声剧烈地轰撞声响起。
下一瞬,所有的江水浪涛逝去,千流手中流雪剑尖,已然是停于秦鹤的腹部丹田之处。
在众人都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元婴后期的秦鹤就已经是败下阵来。
这个七八百岁的老剑修,在千流这位新生代剑修之前,输得可谓是毫无脾气。
“承让。”碧浪剑温和道。
“碧浪剑果然实力高强,我自愧不如。”秦鹤呆滞了片刻,心悦诚服道。
“你剑势如山,沉重无比,但也因此缺少灵动之意,若是能汲取一些水之绵长,必然会再有所精进。”碧浪剑千流突然是指点道。
秦鹤闻言,不由微怔,微闭双目,似有所悟,片刻之后,猛然睁眼,拱手道:“多谢指点。”
“不用,举手之劳罢了,我洗剑池在风陵江上起这洗剑之盛会,不就是为此吗?以剑会友,兼济天下。”碧浪剑淡然道。
似乎是这一席话触动了秦鹤,他思索了一会,突然是高声道:“洗剑池对天下剑修有兼济之心,真乃大义,今日我有感而发,即使是冒大不韪也要说上几句。”
“剑宗虽强,门槛却高至天际,天下能入其门者凤毛麟角。
所以其再强也只能是强他一宗,于天下剑修无意义。
君不见东域因为剑宗的光芒过盛,其他中小剑修门派反而是传承不多。
但洗剑池不同,洗剑池广招天下门徒,以强天下之剑修为宗旨,眼界决不局限于一宗一门,从不挤压其余剑修门派。
此外,还愿意派门中之弟子,在这风陵江上开洗剑大会,让天下有志年轻剑修都得以交流,西域也是因此成为剑修门派百花齐放之域。
这洗剑池相比剑宗,除了是少了位扛鼎之剑仙,在其他方面都未有丝毫逊色之处,甚至是可以说犹有过之。
要我说,这引领剑道发展的真正领头羊,不是东域剑宗,应当是西域洗剑池。
只要哪一日,洗剑池出了尊剑仙,定然是可将这东域剑宗取而代之,成为了天下第一剑修宗门!”秦鹤掷地有声,笃定万分道。
一石激起千层浪,观“潮”修士之中顿时一阵哗然,议论纷纷。
剑宗之威与地位,在天下剑修心中,早已根深蒂固。
秦鹤此话,无疑是在挑战权威。
但略一思索,不得不说,似乎还真是有几分道理在其中。
......…
观潮楼中。
陆青山已是眯起狭长的眼眸,打量着那个在碧浪剑前自认不如,却是对洗剑池侃侃而谈,百般赞誉的秦家家主。
很拙劣的演技。
一个家族之主,怎可能因为碧浪剑几句没有太大意义的指点,如此没有城府的有感而发?
到了这时,他哪能还不明白,这个年迈的龙套剑修,实际上就是洗剑池找来的托。
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在这种万众瞩目之下,借旁人之口,说出“洗剑池除了缺位剑仙,其它方面都已经是与剑宗不相上下,甚至是犹有过之”这番话。
造出此声势,潜移默化地影响天下剑修对洗剑池的看法。
此话若是由洗剑池之人自己说出,那未免有几分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意味,效果不大不说,甚至有直接挑衅剑宗之嫌。
但是此话,若是由一个与洗剑池无关的剑修,在这种甘拜下风,心悦诚服的情况下说出,倒像是这秦鹤被洗剑池折服,间接的再次印证洗剑池的风采。
的确是妙啊。
陆青山心中感慨。
这放到他那个世界,就只是俗得不能再俗的明星公关手法而已。
大家早已看烂,骗不了多少人。
但放在这个世界,却还算是新奇得紧,看这效果,似乎的确是还不错。
谁能想到,行事素来随意任性的剑修,竟然也能玩得来这种花花肠子?
只是......
陆青山心中屑笑。
没被他看见就算了。
既然看见了……有人这般贬低自家宗门来抬高洗剑池,作为剑宗弟子,无动于衷也就太说不过去了。
“李宝瓶。”陆青山放下手中的筷子,眺望着那缓缓推进的潮水。
“嗯?怎么啦?”少女李宝瓶被唤到名字,转过头来,疑惑问道。
“我想不用多久,你的愿望就可以实现了,”陆青山看着少女讨喜的小脸,轻声笑道:“到时你可以与旁人说,你不但是和黄榜上的修士说过话,甚至还请他吃过饭。”
“什么意思?”李宝瓶反应不过来,尚未理解陆青山这突如其来的一席话是何意。
而后,她便发现,那个与她们同行一路的卖相极佳的道友,突然是起身一纵,身形化作道流光,竟是朝着那滚滚前奔的风陵江潮头激射而去。
那风陵将一线潮此时正是迅如奔雷,汹涌而至,一步一步地推进距离。
海面雷霆聚,江心瀑布横。
浩荡大潮起势之下,天地蒙蒙一片,修为低者,即使灵力运于双目,也无法看透这浓浓的水汽。
唯有那洗剑池蓝衫剑修,高立于潮头,按剑而立。
意气风发,英姿飒爽,引得无数女修心神摇曳。
剑修,本就是最风流之修士,自古以来,都是最得女子情怀的。
.........
潮水澎湃浩荡,犹如一堵雪白的高大城墙。
踊若蛟龙斗,奔如雨雹惊。
水花溅射如大珠小珠落玉盘,嘈嘈切切,嘶嘶啸啸。
波澜壮阔,让人不由胸臆大开。
“剑宗陆青山,敢请洗剑池碧浪剑赐教。”
在滚滚潮水声之中,众人却是听见了这样一声朗朗之音从江畔起。
剑宗……?!
是东域的那个剑宗吗?!
是的话,怎么会出现在西域?!
无数观潮客不约而同将注意力提起。
只见一道人影,从那江畔阁楼起,轰向潮头之上的碧浪剑千流。
先有一道炽红剑光当头而出,直冲那滚滚浪潮。
而后是千百道剑气游丝,浩浩汤汤飞出,直教整条风陵大江轰动。
最后,是那一道人影,现于潮头之上,手中持着一柄瑰丽之剑。
“陆青山?”碧浪剑千流警惕地看着那出现在自己身前的人影,“剑宗?”
“正是,洗剑池既然于此大开洗剑盛会,不会是禁止剑宗弟子参与吧?”陆青山问道。
“自然不会。”千流可不会让自家宗门落个自视不如剑宗之口柄。
“那就好,我不过是剑宗一元婴初期的小剑修,”陆青山点了点头,轻声道:“今日,还请洗剑池碧浪剑接我三剑。”
话音一落。
秘剑·镇天。
陆青山在心中道。
镇天,是当世的三尊剑仙之一,亲手所创的无上秘剑之术。
他在进阶元婴之后,才终于是能斩出那完整的三剑。
完整的五倍威力的三剑。
龙雀剑身之上,陡然是有着一团又一团的剑气凝聚翻滚沸腾。
五倍威力提升之下,就连剑气都是如热锅上的蚂蚁,呆不住了,升腾而起,凌厉之意肆虐。
“杀戮,与穿透.......”陆青山喃喃。
镇天秘剑不能叠加其它剑式,但对于剑意却是没有丝毫限制的。
为杀伐而生的杀戮剑意与为攻击而生的寂灭穿透剑意,顷刻间,就是随着附形于剑上。
陆青山对于这自己入元婴后斩出的第一剑,没有丝毫保留。
不朽真意的演化之力作用于寂灭穿透剑意之上。
耀目的寒芒骤闪,从龙雀上爆裂开来,随着龙雀一路向前,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一众观潮客,只见那个自称陆青山的俊逸剑修,于众目睽睽之下,接连挥出三剑。
第一剑,其力无穷,其芒锐然,蕴含剑气游丝千二百,巍巍然似天河倒悬。
洗剑池那位年轻一代排名第三的剑修天才,则是递出巅峰一剑九重浪。
剑中蕴含九重劲,水之意境融合杀戮剑意,猛然爆发出重重浪涛,一浪更比一浪强,九重叠加之下,已有无可抵挡之力。
剑气游丝与那九重浪猛然对峙,激起的剑潮,端的是比那风陵江大潮还要汹涌,还要澎湃。
眨眼间,两者就已经是触撞数千次。
砰!
广陵江大潮声骤起。
剑气则是骤消。
陆青山与千流所对的这第一剑,最后是以平局收尾。
只是,此时的千流脸上已是有几分苍白之色。
陆青山却依然是面色如常。
而后,陆青山挥出了镇天第二剑。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如战鼓起。
犹如巨人擂下一拳,震得千流心神震荡。
他咬了咬牙,嘴中轻喝,“秘剑·千堆雪!”
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这是他所掌握的一道秘剑。
九重浪再出,化生出惊涛骇浪,白如江上明月,倾泻而出,迎对向陆青山这一剑。
陆青山之镇天第二剑与千流之秘剑·千堆雪对峙。
两者对峙之间,剑芒剑气不断奔涌而出,互相吞噬瓦解,眨眼间,就是不知道发生了多少次激烈交锋。
轰!
又是一声爆炸声传来。
战鼓声消,千堆雪逝。
观潮客们的视线之中,此时满目风陵江大潮与潮头上两人。
这第二次正面对峙,两人再次战成平手。
但是,这.....还没完。
最后,陆青山第三剑斩出。
已经黔驴技穷的碧浪剑千流,只能是勉力祭出一剑抵挡。
躲?
不是躲不了,但如此万众瞩目之下,他若是躲了,置洗剑池声名于何地?这风陵江洗剑盛会不就成了一个笑话?
所以,为了宗门之声名,他必须得尽全力于正面挡下这一剑,就算是要受不小的伤,也要拦下!
但是,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陆青山。
一口气仅存一分的他,又如何挡得住他尽全力才能拦下的镇天之剑。
这一次,平衡瞬间就破。
陆青山的剑光摧枯拉朽般,摧毁千流斩出的层层浪涛,直朝着已经是面无血色的千流而去。
“我命休矣?”千流脑海中突然闪过这个念头。
他难以相信,自己竟然要在这个,一直被自己视作只是游戏一场的,风陵江洗剑大会上身陨。
观潮客们同样是瞪大眼睛。
剑宗弟子,竟然是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斩杀洗剑池弟子?
此事若是发生,西域会掀起多大风波可想而知。
陆青山看着千流苍白绝望的脸色,淡然一笑,旋即手中剑锋一转。
遇事不决直接拔剑杀之,那是脑子有问题,不是剑修。
剑修一往无前的是道心,不是待人处事的方式。
胜碧浪剑,就已经是为剑宗挣回面子了。
杀了千流?那是傻子才会去做的事情。
只是镇天即出,如此大威力的一剑,就算是他也无法收回,陆青山只能是剑锋一转,转而攻向他人。
但这广陵江上,又有何人,能挡住他这全力以赴的一剑?
所以,陆青山转而攻击的对象,是脚下的这风陵江大潮。
这一日,熙熙攘攘的风陵江两岸上,所有观潮客,都是见到毕生难忘的一幕。
那交叉相抱的,正达顶峰的两条一线潮水,于最鼎盛之时戛然而止。
它们被一剑径直斩断。
仿若鬼斧神工。
那如大珠小珠般的水珠为之一空,水汽也是同样蒸发。
仅留平静如镜的风陵大江。
所有的一切都是消失,大潮好似从未存在过。
如雷霆,如冰雹得潮水声,也是散去,消失不见。
观潮客们目瞪口呆,一时天地一静。
诡异地寂静。
碧浪剑千流身形悬停于空中,一脸呆滞,不知在想什么。
一团灵力拂过,将高悬于半空中的二十枚灵晶揽走。
天地之间,仅留陆青山逐渐小去的遁光,与他那最后的一声爽朗大笑,“洗剑池这二十枚灵晶,陆某就却之不恭了。”
.......……
陆青山,一剑断风陵江大潮。
也断了洗剑池之剑“潮”
堪称风华绝代。
刚刚入世的少女李宝瓶,坐在观潮楼之上,愣愣望着那个逐渐消失于广陵江之上的身影,心中诸般思绪犹如池子里抢食的鲤鱼般,在上下翻涌。
[咪咪阅读]()
许久之后,她不禁痴痴念道:“俱往矣......”
那个身影,她觉得自己恐怕是这辈子都忘不掉了.......
李盏觥看了眼满眼都是小星星的李宝瓶,在心中不自觉地为自家妹妹叹了口气。
父亲说过,年少时遇见太惊艳的人,是一种幸运……也是一种不幸。